1、 华界·街道·路口·(夜)
江韵清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看到眼前景象,赫然震惊——
几辆汽车撞在一起,堆在路口,火光熊熊!
汽车周围,尸体狼藉一地——有日本特务、复兴社特务,还有被打死的巡捕、青帮保镖,黑暗中分不清各自的装扮!
江韵清目光痛惜,已有不祥之感。
远处传来几声哨响,伴随着大狼狗的吠声——一队日本宪兵赶来现场。
江韵清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2、 法租界·街道·路上·(夜)
阵阵警笛声划过夜空,由远而近。
几辆巡捕房警车急速开来,停在路旁。
陈亨礼率先下车,一脸震惊,大喊一声:“老督察长!”
范义亭卧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范雅萝早已不见……
3、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夜)
巡捕房大门外,路灯凄然。
遍体鳞伤的轿车飞速行驶而来。
车内,范义亭坐在副驾,回身察看——后面街道空寂,无人追来。
门前站岗的两名巡捕奇怪地看着这辆飞速开来的汽车。
范义亭猛踩刹车,汽车在巡捕房大门口戛然而止!
范义亭身体随着车子猛烈一晃,他目光看着前方,惊魂初定。
两名巡捕走向汽车,过来查看情况。
范义亭开门下车,腿有些软,第一下竟然没踩住,一个趔趄,赶紧用手扶住车门,才稳住身形。
两名巡捕看着狼狈不堪的范义亭,大为惊讶……
范义亭深深呼吸,精警的目光再次望向身后,那深不见底的夜色……
3-1、 法租界·巡捕房·审讯室·(夜)
马天目遍体鳞伤,已经成了一个血葫芦。
陈亨礼正在用老虎钳拔马天目大拇指上的指甲。
“这个还挺紧!”陈亨礼拔得还挺费劲!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范义亭冲进来!
陈亨礼和海大富都惊讶回头,望着范义亭,一脸不可思议。
范义亭刚刚脱险,身上和脸上都显得很狼狈,他一眼看到血肉模糊的马天目,目光痛惜!
“老督察长?”陈亨礼的声音有些颤抖……
范义亭沉面厉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赶快住手!”
陈亨礼:“不是您说让我们……”
“出去!给我出去!”范义亭打断陈亨礼,高声怒吼!
陈亨礼和海大富点着头,赶紧遵命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范义亭和马天目两个人。
范义亭快步过去,给马天目解开身上的绳索。
马天目脸上身上手上都已经血肉模糊,沉默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把绳索扔在地上,一脸灰暗:“你自由了。”
马天目预感到不祥的气味,虚弱地:“雅萝,被绑架了?”
范义亭不说话。
马天目目光沉重,声音虚弱:“你要向日本人交出《忏悔录》?”
范义亭还是不说话。
3-2、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夜)
门开了。
陈亨礼和海大富进来。
陈亨礼脸色铁青,双腿有些发软,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上去,闭上眼睛,无力仰靠着。
海大富把门关上,走到陈亨礼身前,一脸绝望和纳闷。
海大富:“表哥,你不是说老督察长回不来了吗?”
陈亨礼闭着眼睛摇摇头,也觉得难以理解。
海大富:“咱们,跑吧?”
陈亨礼睁开眼睛,目光忧惧:“裴如海没发话,咱们不能跑。”
海大富:“留下就是等死啊!”
陈亨礼带着一丝侥幸:“不,我们还没有暴露!”
海大富不解:“咱们把马天目打成那样……”
陈亨礼:“那是老督察长的意思,咱们奉命行事。”
海大富:“你还给老督察长打电话报假信呢?”
陈亨礼分析着:“我在哨卡送别大小姐,发现她被掉包了,赶紧报告老督察长,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没毛病!”
海大富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
4、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夜)
老管家海伯搀着范义亭走进客厅,来到沙发前。
范义亭一屁股颓然坐在了沙发前的地上,背靠着沙发。
“老爷……”海伯十分不忍,欲去搀扶。
“出去吧,”范义亭双手掩面,几欲失声,“关上灯。”
“是,老爷。”海伯沉重地离去,随手关上了灯。
门关上了,客厅里一片安寂。
微弱、凄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出范义亭独坐的孤影,形影相吊,如同一尊老迈无助的雕塑。
门外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范义亭缓缓抬起头。
门开了,一个幽魂般的倩影打开了灯——正是陆怡!
范义亭看着陆怡,瞠目结舌。
“老爷,该吃宵夜了,”陆怡端着一碗莲子羹向范义亭走来,“我特意为您做的莲子羹。”
“你?你怎么——?”范义亭神色瘆然凝视陆怡。
“我怎么回来了?”陆怡若无其事地在范义亭身边坐下,温情脉脉,“这是我们的家啊,雅萝呢,还没回来吗?”
陆怡一边说着,一边用瓷勺舀起热腾腾的莲子羹,亲自喂到范义亭嘴边。
“来,趁热吃。”陆怡温情的目光。
——陆怡刚刚当着范义亭的面持枪绑架了范雅萝,此时却收起凶残的面目,变回了贤妻良母!
范义亭彻底傻了,目光迟滞地看着陆怡,任凭她喂了一勺莲子羹——她这般肆无忌惮的表演,更像是一份恶毒宣言,显得嚣张至极!
“呸!”范义亭将口中东西一口喷出,气愤得身体发颤!
陆怡连忙放下碗,故作关切:“老爷,怎么了?”
“啊——!”范义亭大吼一声,用尽浑身力量起身向陆怡扑过去!
陆怡却没有躲避,任凭范义亭抓住自己的脖子。
范义亭疯狂摇晃着陆怡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威胁:“把女儿还给我!你现在是我的人质!我要用你换回女儿!”
陆怡根本不还手,只是冷笑地看着范义亭——似在嘲笑他的天真!
范义亭突然动作僵住,缓缓松开了陆怡——陆怡既然敢回来,就说明日本人有恃无恐,纵然十个陆怡也换不回一个范雅萝!
陆怡叹息一声,带着惋惜地:“老爷,终归是老了……”
范义亭颓然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他此刻的意志已被摧毁殆尽……
陆怡温柔地抚了抚范义亭的鬓白,目光充满同情。
一阵寒风袭过,窗帘张牙舞爪地扬起!
范义亭悲愤交加地大叫一声,突然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嘴角歪斜!
“老爷?老爷!快来人呐!”陆怡赶紧过去扶住范义亭,大喊着。
5、 法租界·贞德女中·办公室·(晨)
窗外,是灰白色的黎明。
护士在给马天目清洗伤口,包扎手指。
马天目坐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忍着剧痛……
脸上被皮鞭抽打的伤痕,惨不忍睹……
五个手指头指甲被拔,包着纱布,渗出鲜血……
门开了,江韵清走了进来。
江韵清看到马天目的惨状,触目惊心,在门口定住了!
马天目有感知,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江韵清。
江韵清看着马天目,眼中泛起泪水!
护士把马天目最后一个手指头包扎好了。
马天目:“可以了,你出去吧。”
护士点点头,转身走了。
江韵清快步走到马天目身边,伸出手去想安慰他:“你……”
但马天目浑身是伤,江韵清的手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马天目看着江韵清,反而笑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江韵清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江韵清心疼地:“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是怎么回事?”
马天目微笑安慰江韵清:“外伤,没关系,咱们还是想想任务吧。”
江韵清抹抹眼泪,脸色严肃起来:“日本人绑架了雅萝,范义亭很可能会交出《忏悔录》。”
马天目:“我暂时稳住他了,咱们有三天时间。”
江韵清心中一宽。
马天目:“雅萝被绑架,说明日本人知道你们俩掉包的事。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江韵清:“我已经想过了,这很有可能跟陈亨礼有关。”
马天目目光一紧,听江韵清继续说下去。
江韵清:“昨晚在女中,我和唐贤平下楼上车,唐贤平要夺我的枪,没有成功,当时陈亨礼就在旁边,他很可能看到了这个动作。”
(此处可加入闪回,第 28 集第 33 场片段)
江韵清:“后来到了哨卡,车队只有陈亨礼单独离开,只有他有机会向日本人告密!”
马天目点点头:“那就对了。”
江韵清目光一紧,听马天目继续说下去。
马天目:“范义亭对我的不信任,就是他在捣鬼。”
(以下闪回:范义亭在审讯室告诉马天目,是陈亨礼向范义亭告密说马天目在停尸间密会裴如海。)
5-1、 法租界·巡捕房·审讯室·(夜)
(闪回:第 29 集 3-1 的新增内容)
马天目浑身鲜血,神情委顿,虚弱地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马天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不信任我。”
范义亭:“你第二次和裴如海见面,不该瞒着我。”
马天目:“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范义亭:“是陈亨礼告诉我的。”
马天目:“陈亨礼是怎么知道的?”
范义亭:“他说,是在门外偷听偷看到的。”
5-2、 法租界·巡捕房·医务室·(晨)
(闪回结束)
马天目:“那天在停尸房,门一直关着,陈亨礼绝不可能在外面看到听到,还了解得那么具体!”
江韵清点点头。
马天目:“所以,陈亨礼知道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
江韵清已经明白了:“是裴如海告诉他的!”
马天目目光冷峻:“陈亨礼已经被日本人收买了。”
6、 法租界·范公馆·卧室·(日)
窗外,日光熠熠。
范义亭躺在床上,目光无神,面部僵硬,微张着嘴。
一盆热水,一块毛巾。
陆怡坐在床头,正用毛巾给范义亭温柔地擦脸。
敲门声,海伯进来了,手里拎着几个中药包:“夫人,药都抓回来了。”
陆怡:“赶快去熬吧,抓紧给老爷喝上。”
“是!”海伯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范义亭似有反应,嘴唇微微颤动,喉咙呜呜有声。
陆怡凑近范义亭耳边:“放心,医生说你是轻度中风,死不了。你的女儿也被照顾得很好,我们要的,也不是她的命。”
范义亭有些激动,口中呜咽不成声。
陆怡神色一变,冷冷说道:“现在只有《忏悔录》可以换回你女儿的命,愿意的话,就眨眨眼。”
范义亭虽然说不出话,意识却清醒,毫不犹豫地眨了眨眼,身体颤动——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服软,十分配合!
陆怡立刻问道:“《忏悔录》在哪里?”
范义亭颤巍巍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在空中胡乱比划一下。
陆怡会意,从床头柜取来纸笔,塞到范义亭手中。
范义亭的手颤巍巍抬起了钢笔,刚要在纸上写字,却拿不稳,一下子将笔掉在地上!
“混蛋!”陆怡恶狠狠地看着范义亭,“你个老东西还想耍花招?”
范义亭委屈地看着陆怡,老泪从眼中流淌下来,右手仍在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很显然这只手握笔尚且困难,更别说写字了!
陆怡无奈摇了摇头,捡起钢笔,交到范义亭手中。
范义亭又吃力地握住。
陆怡抓着范义亭的手,帮他握紧,换作一副慈母神态:“不要急,咱们一起练习,乖啊……”
6-2、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日)
几名巡捕正使用大锤、撬棍,在拆那道被铁水填住钥匙孔的铁门。
马天目坐在一把椅子上,面无表情,看着铁门。
陈亨礼和海大富站在马天目身边,相互看看,都无可奈何。
门终于被砸开了。
一名巡捕用力推开铁门——
密室里,装《忏悔录》的大木柜,很多抽屉都是拉开的,一些文件散落在地。
马天目一惊,霍然站了起来。
陈亨礼和海大富也大吃一惊。
马天目跑过去,冲进密室。
6-3、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密室·(日)
马天目来到大木柜前,连续拉开几个关着的抽屉,里面竟然全是空的!
马天目吃惊地转头望向陈亨礼和海大富。
海大富没来过,一头雾水。
陈亨礼也随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当然也是空的!
陈亨礼惊讶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目光凛然带着恨意:“范义亭这只老狐狸,把咱们都给玩了!”
陈亨礼惊疑:“《忏悔录》早就让他转移了?”
海大富迷惑:“可他啥时候做的手脚啊?这些天咱们大眼瞪小眼都看着呢,这锁孔也一直封着呢!”
马天目思忖着:“只能是失窃案之后,封锁孔之前。当时我出去吃生煎正好不在捕房,你们两个想想,范义亭是不是又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陈亨礼满眼惊疑,“当时我开车送范义亭回家,他突然提出要立刻清查内奸……”
6-4、 法租界·路上·(日)
(闪回)
(第 24 集第 30 场新增内容)
汽车里,范义亭和陈亨礼在对话。
范义亭:“说难听一点,现在捕房除了我,每个人都可能是内奸。”
陈亨礼脸色有些泛白:“我明白,我明天就开始调查……”
“晚了!”范义亭目光凌厉,“调查内奸刻不容缓,掉头,现在就回捕房!”
6-5、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密室·(日)
马天目和海大富在听陈亨礼回忆。
陈亨礼:“范义亭又杀回捕房,把大家集中起来一个一个筛查,每个人都要填写调查案卷,每个科室之间大家还要互相揭发,搞得人人自危,都怕说不清楚,被当成内奸!”
6-6、 法租界·巡捕房·大厅·(日)
(闪回:新增内容)
大厅里集中了巡捕房全体人员,拥挤混乱。
一张桌子前,几个巡捕在排队做笔录。
桌子后面,文员甲看着面前的巡捕甲:“昨天晚上九点,你在什么地方?”
巡捕甲有些紧张:“我在参加演习。”
文员甲一边问一边在一份调查表上做着记录。
文员甲:“谁可以证明?”
巡捕甲有些紧张:“王大路。”
文员甲继续做着记录……
一张桌子前,几个巡捕在排队做笔录。
桌子后面,文员乙看着面前的巡捕乙:“你有没有亲戚或者朋友,是日本人?”
巡捕乙有些紧张:“没有。”
文员乙一边问一边在一份调查表上做着记录。
文员乙:“你有没有亲戚或者朋友,是国民党党员?”
巡捕乙有些紧张:“没有。”
文员乙继续做着记录……
一张桌子前,两个巡捕在互相揭发。
陈亨礼和海大富坐在桌子后面。
巡捕丙一脸正气:“就是他,前天晚上去一家日本酒馆喝酒了!”
巡捕丁一脸委屈:“我去过又怎么啦?”
巡捕丙猜疑地:“你很可能在跟日本特务接头,有内奸的嫌疑!”
巡捕丁激愤地:“我呸!你血口喷人!对了,前天海班长也去喝酒了,他也是内奸吗?”
陈亨礼和巡捕丙都望向海大富。
海大富脸色一变,尴尬起来……
6-7、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密室·(日)
陈亨礼:“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集中在大厅里,文书股只有两个干活的铁匠,还有就是范义亭!”
马天目点点头。
海大富惊疑:“范义亭故意制造紧张和混乱,趁机搞走了《忏悔录》!?”
6-8、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密室·(日)
(闪回)
密室铁门外,站着两个铁匠。
地上放着一个火炉,炉火正红。
一个铁匠拿来一个尖嘴坩埚,放在火炉之上。
一个铁匠拿来一块铅块,放在坩埚里。
铅块在坩埚里开始渐渐融化……
密室铁门内,那口被马天目踢回的大手提箱还摆放在地上,箱子又打开了,而且里面的牛皮纸袋更多了,几乎装满了。
突然又有几份牛皮纸袋落入大手提箱里!
范义亭正站在大木柜前,迅速地拉开一个个抽屉,取出一份份牛皮纸袋,装进大手提箱里……
密室铁门外。
两个铁匠还在专心地融化铅块。
尖嘴坩埚里,铅块已经彻底融化了。
范义亭拎着大手提箱从密室里走出来,一脸平静若无其事……
两个铁匠专心业务,对范义亭和他手里的箱子毫无兴趣……
6-9、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密室·(日)
“你们两个当时就没有察觉吗?”马天目有些遗憾地看着陈亨礼和海大富。
“那时候我们都自身难保啊……”海大富一脸无辜,“再说了,谁会怀疑老督察长啊?”
陈亨礼赶紧转移话题:“督察长,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马天目目光冷峻起来:“很简单,立刻查抄范公馆!”
陈亨礼一愣,有些犹豫:“这个……”
马天目一脸严肃:“《忏悔录》是属于捕房、属于公董局的神圣财产!范义亭身为退休人士,盗窃捕房财产,还要偷偷交给日本人,这罪行难道还不够严重吗?!”
陈亨礼拳掌相击,一脸痛切:“对呀,这个老瘪三真是太可恶了!”
7、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日)
“太危险了!没想到他们还留着范义亭没杀!”
陈亨礼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如热锅蚂蚁:“幸亏他中风了,不然我肯定吃
不了兜着走。”
海大富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是啊,是啊。”
陈亨礼心急火燎:“可马天目又官复原职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海大富一脸懊恼:“当时听范义亭的命令就好了……”
房门响了两声随即被打开了——马天目夹着一张唱片,走进来。
陈亨礼大吃一惊,赶紧肃立。
海大富也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紧张。
马天目先望向海大富:“你出去吧。”
“是!”海大富如释重负,快步溜了出去。
马天目又望向陈亨礼。
陈亨礼立正看着马天目,一脸惶恐。
马天目:“昨天晚上,陈处长辛苦了。”
“督察长我错了!”陈亨礼是个聪明人,立刻一脸惭愧地沉痛认错,“我不该听命于范义亭,让您在牢里受了委屈。我这叫以下犯上,助纣为虐,实在罪大恶极……”
马天目没说话,走向留声机,把带来的唱片放在唱盘上。
留声机开启,唱片转动,传出一阵有节奏的锣鼓经——是京剧!
陈亨礼有些纳闷,脸上堆笑:“督察长爱好广泛,还喜欢京戏。”
留声机里传出来老生念白——
“英雄不得志,反被小人欺。可恨王伦,妒贤忌能,限俺三日,立下投名状,方肯收留。是俺在山下等候两日,无有客商经过。只剩今日,俺不免再往东山等候便了……”
马天目望向陈亨礼:“唱的是哪一出啊?”
陈亨礼惭愧地摇摇头:“京戏呀,我是棒槌。”
马天目:“《火并王伦》,这故事知道吧?”
陈亨礼一愣,似乎明白了一点:“知道知道,梁山好汉嘛!”
马天目:“人在江湖,要讲义气,你是范义亭一手提拔的,昨晚的事,我不怪你。”
陈亨礼大喜,赶紧点头:“督察长大人大量……”
“可是范义亭已经中风了,”马天目接着说下去,“老贼大势已去,后面的路该怎么走,陈处长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陈亨礼一愣,隐约明白马天目的意思了。
留声机里传来老生念白——
“今幸列位避祸到此,可谓锦上添花,可恨王伦器量忒小,不肯收留,因此一怒火并……”
马天目:“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就看你想不想当这个林冲了?!”
陈亨礼还要装一装,慨然地:“王伦对林冲不好,范先生对我可是有大恩的,我要是恩将仇报……”
马天目冷笑:“大恩?你在文书股守了一个月保险柜,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陈亨礼装傻:“三百密档?”
马天目摇头:“一颗炸弹!”
陈亨礼假装吃惊:“啊?!”
马天目:“如果你打开那道门,立刻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范义亭根本就是拿你当炮灰,利用你!”
陈亨礼顺势表演从惊疑到悲伤再到心灰意冷,叹道:“人和人之间,难道就没一点真感情吗?”
马天目淡淡地看着陈亨礼,等他在新老督察长之间选边站。
陈亨礼最后一咬牙:“督察长,从今以后我陈亨礼就跟定您了!您说让我干什么吧?!”
马天目目光冷峻起来:“立刻查封范公馆!”
陈亨礼一愣,有些犹豫:“这个……需要正当理由吧?”
马天目:“当然有。范义亭明明是退休的前任督察长,却把属于捕房的密档《忏悔录》私藏在家,准备与日本人交易。这算什么?公器私用,里通外国!陈处长不要忘了,咱们吃的是法国人的皇粮!”
陈亨礼拳掌相击,一脸痛切:“对呀,这个老瘪三真是太可恶了!”
8、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一双眼睛慢慢睁开。
唐贤平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面前影影绰绰站着孙炳廉和两个特务。
“站长!”孙炳廉如释重负,“你终于醒了。”
唐贤平慢慢坐起来,清醒一些,急问众人:“雅萝,雅萝怎么样了?”
孙炳廉看向另外两个特务,面面相觑。
唐贤平严厉地:“说话呀!”
孙炳廉:“我们阻击鬼子之后,跑到法租界去找你,发现你昏倒在地,没见到别人啊。”
唐贤平眉头紧锁,心情沉重起来。
孙炳廉也察觉不对:“大小姐和您走散了?会不会是回范公馆了?”
“不行,我得去找她!”唐贤平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身体却有些摇晃,站立不稳。
“站长,”孙炳廉急忙扶住唐贤平,“让弟兄们先去打探,有了消息……”
唐贤平一把将孙炳廉扒开,踉踉跄跄,奔到门口,冲了出去。
9、 法租界·范公馆·大门口·(日)
警笛大作,几辆巡捕房警车停在范公馆大门外。
陈亨礼、海大富带着大批巡捕气势汹汹赶至——若干范公馆的守卫和仆人、
丫鬟等蹲在一旁,手背着头,显然已被控制住!
陈亨礼来到范公馆人员面前,铁面宣布:“经调查,嫌犯范义亭贪墨巡捕房公产,现奉督察长命令,对公馆进行查抄!”
马天目这才施施然从车里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
海伯冲出大门口,怒目指着陈亨礼大骂:“陈亨礼你这个小人,趁老爷卧病在床,胆敢如此放肆!”
陈亨礼一脸傲然看着海伯,只是冷笑。
海伯怒气冲冲走到马天目近前:“亏范老爷对你苦心栽培,没想到你是这般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
马天目看着海伯,一言不发。
陈亨礼突然上前,一脚蹬在海伯的腰间,把他踹翻在地!
“骂我也就算了,还敢对马督察长无礼?”陈亨礼恶狠狠地说完,示意身边的巡捕,“把这条看家老狗拴好喽!”
“是!”两名巡捕上前,粗暴地薅起老态狼狈的海伯,押住了。
陈亨礼转头对马天目,神态恭谨:“督察长,请您指示。”
马天目满意地点点头,负手看着范公馆:“搜!”
10、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衣物、杂物狼藉一地。
众多巡捕仍在翻箱倒柜。
马天目缓缓踱步进来,一脸严肃。
海大富跑来,向马天目立正敬礼,汇报道:“报告督察长,我们把公馆上下翻了个遍,暂时没发现密档。”
马天目眉头微蹙,在沉思……
11、 法租界·范公馆·卧室·(日)
“你们太过分了!”陆怡义愤填膺,张开手挡在门前,正阻止着陈亨礼、海大富等一众巡捕进入!
“让开!”陈亨礼威胁道。
陆怡岿然不动,目光不忍地看一眼床上躺着的范义亭——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身体颤抖着,然而嘴里却仍然呜哩呜喇口齿不清!
陈亨礼欲上前硬闯,却又有几分迟疑。
众人纷纷闪开,马天目沉步走了过来。
“马天目!”陆怡怒视马天目,斥责道,“想当初我是怎么对你的,范老爷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都忘了吗?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啪”地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了陆怡的脸上!
——出手的正是马天目!
众人吃惊,没想到马天目下手如此狠辣、果决!
陆怡难以置信地捂着脸,怔怔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冷峻地:“把她给我看好,妨碍公务,一律逮捕!”
“是!”身后两名巡捕立刻上前,粗暴地将陆怡按下。
“畜生啊,你这个畜生……”陆怡无助地呜呜哭起来。
马天目的目光四下打量着卧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马天目。
马天目走到床前,看着范义亭,和气地:“老范啊,我知道东西就在范公馆,你呢一定会把它藏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也就是这间卧室。所以,这里一定还有一个密室,对吧?”
范义亭闭上眼睛,不理马天目。
“你不说,没关系,”马天目拍拍范义亭,“风水机关我也略懂一二。”
马天目的眼睛如同扫描一般,看着整个卧室。
众人都不出声了,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突然坐到范义亭的床上,然后挨着他并排躺了下去!
“设身处地,我得感受一下。”马天目躺在床上,还把范义亭往一边挤了挤,然后闭上眼睛,入定沉思……
众人看着马天目,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马天目的手开始沿着床头、床沿内侧缓缓摸索……突然定格在一个地方。
马天目的眼睛睁开了!
马天目的手指按下去——
突然,沙发后面那堵墙裂开了——出现一道暗门!
众人震惊望去——
那道暗门里,架子上还有一些零散文件,地面上赫然是几个大皮箱!
陈亨礼脸色大变,喃喃:“《忏悔录》!?”
陆怡惊愕不已——显然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这道暗门!
马天目淡淡一笑,从床上坐起来,走向密室。
范义亭此时也急了,二目圆瞪,喉头呼哧呼哧作响,拼命挣扎,竟一下子从床上滚下来,摔倒在地!
马天目一愣,望向范义亭。
范义亭老泪纵横,却呜呜说不出话,颤颤巍巍地去抓马天目的脚!
陆怡奋力甩开了按住她的两名巡捕,冲过来噗通一下跪在马天目面前。
“求求你督察长!”陆怡一脸急切苦苦哀求,“发发善心……我家老爷要救女儿,就靠它了啊!”
马天目没有理睬陆怡,而是俯下身子,严肃望着范义亭。
范义亭一双失神老眼也急切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老范,你们夫妻俩对我有恩,这不假。但是今天于公于私我都要带走《忏悔录》。于公,这份档案属于法租界巡捕房,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于私,我也需要这个护身符对付那些个藏在暗处的共产党,国民党,还有日本特务!所以,对不起了!”
范义亭咧开嘴大声地叫起来,叫声奇异……
陆怡抱着范义亭,抹泪抽泣,心中悔恨弥漫……
11-1、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唐贤平的眼睛慢慢睁开。
唐贤平躺在沙发上,面前影影绰绰两个人影——
两个人影渐渐清晰了,是侯子川和孙炳廉。
“站长!”孙炳廉如释重负,“你终于醒了。”
唐贤平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虚弱急问:“雅萝……雅萝呢?”
孙炳廉看向侯子川,两人面面相觑。
唐贤平虚弱而严厉地:“说话呀!”
孙炳廉:“我们阻击鬼子之后,跑到法租界去找你,发现你昏倒在地,没见到别人啊。”
唐贤平明白范雅萝凶多吉少,心情沉重起来。
侯子川只能先考虑乐观的结果:“大小姐会不会回到公馆了?”
唐贤平:“最坏的结果,雅萝恐怕已经在日本人手里了。”
侯子川和孙炳廉都是一惊。
唐贤平又问:“范义亭呢?”
侯子川:“他回了范公馆,不久就请了医生过去。我们跟踪那个医生,听他说范义亭中风了。”
“不行,我得去——”唐贤平目光更加沉重,强行就要起身——但他受伤太重,身体摇晃,又躺了回去。
“站长,”孙炳廉急忙扶住唐贤平,“你伤太重,现在不能动!”
侯子川安慰唐贤平:“站长,现在范公馆和坂井公馆我们都已经派人在监视,一有动向,他们会随时汇报。你先在这里静养,等消息。”
唐贤平面无表情,暂时闭上了双眼……
12、 法租界·范公馆·大门口·(日)
大门口外,巡捕们荷枪实弹,戒备森严。
一辆挂着《华商早报》标识的轿车驶来,停在了门口——开车的是孙炳廉,副驾驶坐着唐贤平。
一名巡捕上前驱赶:“督察长有令,今天不接受任何采访。”
唐贤平下车,目光精警地望向大门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巡捕没好气地:“你耳聋吗?!走开走开!”
海大富看到唐贤平,赶紧跑过来,支开那名巡捕,一脸和气:“李主编,今天真的不方便采访。”
唐贤平:“我不采访,我回家。”
海大富一愣。
唐贤平严肃地:“我是范雅萝的未婚夫,这里是我的家。”
海大富迟疑一下,凑近唐贤平:“家里的事您还不知道?”
唐贤平目光一凛!
海大富低声:“大小姐被绑架了,老督察长也中风了,没人跟您说吗?”
唐贤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海大富遗憾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唐贤平眼睛突然睁开,疑惑望着海大富:“你们不去破案,在这里干什么?”
海大富不太好说:“这个……”
门口巡捕们纷纷闪到两旁,整齐地向大门里面敬礼!
马天目一身督察长制服,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从范公馆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陈亨礼等一干人等。
唐贤平怔然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也看到了唐贤平,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唐贤平焦急问道:“雅萝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马天目目光又是怜悯又是痛切:“我苦口婆心再三警告,你就是不听,现在她真被绑架了,你又想起来问我了?”
唐贤平惊疑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不过呢,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有昨晚的败局,我今天也不可能查获《忏悔录》。真是要感谢你啊,老同学!”
“什么?!”唐贤平一惊,倏地伸手抓住了马天目的胳膊。
现场十几名巡捕立刻齐刷刷举枪,对准唐贤平!
唐贤平望向马天目手里的箱子,又抬头望向马天目:“这里面是《忏悔录》?”
马天目不解释,平静地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咬着牙,惊怒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轻轻把唐贤平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拂开。
唐贤平碍于被十几条枪指着脑袋,虽无惧色,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马天目走向自己的轿车。
陈亨礼打开车门。
马天目一半身子进了车门,望向众巡捕:“收队!”
“是!”众巡捕齐应一声,收起了指向唐贤平的枪,拥簇着马天目,上车的上车,步行的步行。
唐贤平在范公馆大门口长身而立,看着马天目远去,目光冷峻……
13、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茶室内,风炉炙烤着一釜热水。
腾腾热气之后,坂井英一面色阴沉地盘坐,眉头紧锁。
裴如海坐在一旁,面无表情。
陆怡跪坐在两人对面,低垂着头,显然已经作了汇报。
“你现在一定非常痛苦,”坂井英一看着面前的陆怡,又仿佛在看着虚空,“在上海秘密潜伏七年之久,苦心积虑寻找《忏悔录》,竟然近在咫尺视而不见,被马天目捷足先登……”
坂井英一突然爆发地把茶台掀翻!
“哗啦!”“哐啷!”茶盘上一应用具全都散落在榻榻米上,或倾覆,或碎裂!
陆怡一惊,赶紧伏身在地,无言以对。
裴如海也心情低落,面沉如水。
坂井英一怒视陆怡:“废物!都是废物!”
陆怡跪拜在地,十分懊悔:“是我办事不力,请阁下责罚!”
坂井英一略微平静,目光阴鸷望向裴如海:“裴先生怎么看?”
裴如海摇头唏嘘:“马天目真是一流人物。他伏低做小给范义亭当着傀儡,现在终于等到机会,图穷匕见了。”
坂井英一:“从他手里取得《忏悔录》的机会有多大?”
裴如海摇摇头:“泥牛入海,难上加难。”
三人无言对坐,茶室内一片沉寂。
榻榻米上,一地狼藉,已经毫无茶道的精致意趣可言,只有风炉上加热的茶釜冒着热气呜呜作响,釜中热水早已沸过了头,流溢出来……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推拉门的后面,敲了敲门。
意外的声音打破沉寂,三人都是一愣。
推拉门外,矶部慎三恭敬的跪姿:“坂井閣下に報告します……”
字幕:坂井阁下,有重要事情汇报……
坂井英一异常愤怒,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隔着推拉门大骂:“ばかやろう!あなたが無断で来ることを誰が許しますか?”
字幕:混蛋!谁允许你擅自前来?!
推拉门外,矶部慎三一脸隐忍:“フランス租界監督長の馬天目さんとお会いしたいです!”
字幕: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马天目想要见您!
坂井英一大为震惊,望向裴如海。
裴如海目光也是充满惊疑。
坂井英一又惊疑地望向陆怡。
陆怡也是目光惊疑,一头雾水。
坂井英一深深呼吸,尽量压制激动,问道:“いつ、どこですか?”
字幕:什么时间,哪里见面?
推拉门外,矶部慎三:“彼は今私たちの前にいます!”
字幕:他已经在门口了!
坂井英一等三人听了,更加惊讶!
14、 法租界·坂井公馆·大门口·(日)
大门口,全副武装的十余名日本警卫目光警惕,满身杀气。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大门口。
马天目坐在汽车驾驶位上,一脸从容,看着大门。
15、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刺耳的电话铃声!
侯子川就坐在办公桌后,迅速一把抄起电话,接听。
唐贤平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在闭目养神。
孙炳廉坐在唐贤平旁边,关切地看着侯子川。
侯子川接听电话,已经一脸惊疑:“嗯,好,好。”
侯子川放下电话,目光凝重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还是闭着眼睛:“说。”
侯子川:“最新消息,马天目带巡捕去范公馆,抄走了《忏悔录》。”
唐贤平双眼倏地睁开了,精警地看着侯子川!
孙炳廉惊讶地忍不住先问道:“《忏悔录》不是在巡捕房吗?”
侯子川:“据线报,文书股是空城计,真的《忏悔录》早被范义亭转移到了家里,现在又被马天目给搜出来了。”
唐贤平目光冰冷看着侯子川:“马天目现在哪里?”
侯子川:“大队人马回了巡捕房,只有马天目下落不明。”
唐贤平沉默了,在思忖……
16、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马天目微笑着,坐在茶台前。
马天目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公文包。
茶台已经重新整理好了,水也重新烧上了。
坂井英一坐在茶台后面,打横坐着裴如海。
“早就期待这一天,”坂井英一礼貌地微笑着,“请你光临敝舍,共品香茗。”
“阁下的茶道我心仪已久,裴先生也多次邀请,”马天目礼貌地望向裴如海,又望向坂井英一,“以前有范义亭碍事,不太方便,今天终于一偿夙愿了。”
坂井英一目光阴鸷起来:“听说你查封了范公馆?”
马天目点点头。
坂井英一:“范义亭刚提拔你当督察长,你反手就抄了他的家,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吧?”
马天目冷笑:“范义亭提拔我是为了对付你们,我是他的挡箭牌,替死鬼!”
坂井英一不动声色,算是默认了。
马天目索性把话挑明:“你们绑架范雅萝,范义亭走投无路肯定会交出《忏悔录》。巡捕房丢了《忏悔录》,我这个督察长还怎么当?我在你们这里还有价值吗?所以我必须出手,阻止范义亭和你们的交易。”
坂井英一又欣赏又恼怒地盯着马天目:“那你今天又是为何而来?”
马天目眼睛明亮起来:“谈合作。”
坂井英一一惊,望向裴如海。
裴如海和坂井英一目光交流,疑惑多于惊喜。
裴如海开口了:“我们曾经多次相邀,你都推三阻四。”
马天目坦诚地:“那时候《忏悔录》在范义亭手里,我拿什么跟你们谈?指山卖磨吗?”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都没说话,这一说法契合了他们之前的分析。
坂井英一开始泡茶。
裴如海继续问道:“你还说,要在法租界呼风唤雨建立新秩序呢?”
马天目:“法国人已经是明日黄花,迟早完蛋,真正代表未来的力量是日本。
我要稳固自己在法租界的地位,也必须跟你们合作。”
马天目说着,重重地看了一眼坂井英一。
坂井英一比较受用,也点点头。
马天目:“你们是亚洲最强大的力量。当今世界早已步入列强时代,中华与东洋,文化系出同源、肤色系属同种,如何通力合作,与西方列强抗衡,保全大东亚文明,这是今后的大势所趋。”
坂井英一有些意外,点点头:“马先生对‘东亚共荣’的大义,竟有如此深刻之认识,佩服。”
坂井英一把一杯茶递到马天目面前。
马天目恭敬地双手接过来。
马天目伸出的一只手的指甲上包着纱布,渗出血迹,触目惊心!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都看到了,目光都为之一凛。
裴如海淡淡发问:“说了这么多,《忏悔录》真的在你手上吗?”
马天目笑了:“裴先生不相信?”
裴如海看着马天目,沉默。
马天目又望向坂井英一。
坂井英一也沉默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坂井阁下也想知道,我是不是真有《忏悔录》?”
坂井英一微笑:“苦寻多年,未见真面,我也非常好奇。”
马天目:“《忏悔录》,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档案精要,坂井阁下这样的贵人,当然是榜上有名。”
马天目打开身边的公文包——因为一只手的指甲受伤而显得动作吃力——取出一份牛皮纸袋。
牛皮纸袋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坂井英一档案”!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都吃了一惊!
“初到宝地,怎么能空手前来呢?”马天目微笑着把牛皮纸袋双手递向坂井英一,“选取阁下档案一份,敬请审阅。”
坂井英一惊讶地接过牛皮纸袋,从纸袋里面取出一摞文件,第一页就是他的照片!
坂井英一翻到第二页,目光扫过行行列列的文字——
“1899 年 10 月 10 日,生于日本爱知县爱知郡中村大字稻叶地……”
“1924 年 12 月 1 日,调任日本帝国外务省情报部第一课……”
“1926 年 5 月 6 日,出任日本驻沪领事馆副领事……”
坂井英一双手微颤,神色凝重翻到下一页——
“备注”
——1924 年 12 月 6 日,1925 年 2 月 19 日,1925 年 4 月 10 日,坂井英一三次抵沪,均入住法租界塞纳酒店。
——1924 年 12 月 6 日,1925 年 2 月 20 日,1925 年 4 月 11 日,苏联远东特使霍普诺夫三次抵沪,日期与坂井英一抵沪时间吻合。可知双方曾发生接触,具体商谈内容不详,待查……
坂井英一的目光越来越惊疑……
17、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刺耳的电话铃声!
侯子川坐在办公桌后,立刻伸手抄起了电话。
侯子川接听,目光突然惊疑起来:“什么?”
侯子川惊疑的目光望向沙发上的唐贤平。
唐贤平看侯子川的神情,预感到又有意外发生。
侯子川:“哦,哦,知道了。”
侯子川放下电话:“马天目刚刚去了坂井公馆。”
唐贤平目光一凛!
孙炳廉大叫:“啥?不可能吧?!”
侯子川:“我们派去监视坂井公馆的人,亲眼看到的。”
孙炳廉:“马天目抄了《忏悔录》,又去找日本人,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侯子川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马天目,跟日本人勾结在一起?”
唐贤平目光冷峻:“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孙炳廉一愣:“都叫来?”
唐贤平:“都叫来!”
18、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坂井英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瞅着马天目!
马天目正微笑望着坂井英一。
坂井英一又是心惊又是兴奋:“内容如此周全详尽,佩服。”
文档缓缓放回牛皮纸袋,纸袋角上有一个数字——19。
坂井英一:“这是编号,还是排名?”
马天目:“都是。”
坂井英一略感失落:“我只是第十九号?”
马天目点点头。
“那裴先生——”坂井英一微笑望向裴如海,有些好奇,“名次如何啊?”
马天目:“刺杀鹿友祥的时候,是第十三号。”
坂井英一吃惊。
马天目:“他后来起死回生,又受日方重用,排名升到了第八号!”
裴如海笑了,向坂井英一低头致意:“感谢阁下加持,让鄙人跻身前十之列。”
坂井英一也笑了,转望向马天目,示意手中牛皮纸袋:“可以留下吗?”
马天目:“当然,这是见面礼。”
坂井英一欣慰:“多谢,希望日后也有机会答谢马先生。”
马天目:“您现在就有机会。”
坂井英一一愣,没想到马天目如此直接。
坂井英一:“请讲。”
马天目坦白地看着坂井英一:“请阁下放了范雅萝。”
坂井英一不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马天目:“你们搞的这起绑架案,本来我完全可以幸灾乐祸,倒霉的是范家嘛。但我刚刚走马上任没几天,你们就先撬了巡捕房的保险柜,又绑架了前任督察长的女儿,把法租界搞得乌烟瘴气,让我的脸往哪里搁?以后在法租界怎么混?今天早上公董局还把我臭骂一顿!坂井阁下,如果我督察长的位子都坐不稳了,你们跟我合作还有价值吗?”
坂井英一微微点头,马天目确实言之有理。
“更重要的是,”马天目语气加重,“这案子还关乎我的命!”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都有些不解。
马天目:“范义亭现在没法用《忏悔录》换回女儿,假如范雅萝因此有个三长两短,这笔血债可就记到我头上了!巡捕房里都是范义亭的旧部,上海滩还有无数青帮流氓对他忠心耿耿,迟早有一天我背后挨黑枪,浮尸黄浦江,当了死鬼都不知道谁下的手!”
坂井英一点了点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马天目:“范雅萝对你们已经没用了,但对我可意义重大。”
坂井英一沉吟:“要说放了她……”
“不能放!”马天目赶紧加一句,“得我救!”
坂井英一恍然大悟:“你是想以督察长身份亲自破案,解救范雅萝?”
马天目一笑:“坏事变好事,我风光了,范义亭也就不会记恨我了。”
坂井英一也笑了:“马先生这手如意算盘,稳赚不赔呀。”
马天目:“天底下所有事情都是生意,大家互利互惠嘛。”
坂井英一转头望向裴如海:“先生意下如何?”
裴如海:“范雅萝已是鸡肋,倒可以成全马先生。”
坂井英一点点头。
“不过,”裴如海目光一寒,“前提是你要帮我们除掉一个人。”
马天目:“谁?”
裴如海:“范雅萝的未婚夫,唐贤平。”
马天目一愣。
“唐贤平是我们的大敌,”裴如海目光寒冷盯着马天目,“你纳了这个投名状,我们才放范雅萝。”
马天目看着裴如海,突然笑了起来。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都不解地望着马天目。
马天目笑着摇摇头:“这个投名状,我拒绝!”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更加不解,并生起怒意。
“因为本来我就要弄死唐贤平!”马天目收起笑意,眼中生起杀机,“咱们这是不谋而合。”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又是一愣。
马天目眼中杀机渐盛:“我和唐贤平的恩怨,裴先生你最清楚,可以写一部章回小说了。只要他还活着,我这个督察长就当不安生!你们愿意合作一起弄死他,我求之不得!”
裴如海看了一眼坂井英一。
坂井英一满意地点点头。
裴如海:“好,你灭掉唐贤平,我们放范雅萝。”
马天目:“你们放了范雅萝,我双手奉上《忏悔录》。”
19、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十几名精干的特务陆续走进办公室,来到唐贤平面前。
唐贤平坐在沙发上,看着龙精虎猛的特务们。
侯子川坐在办公桌后,守着电话。
孙炳廉走在特务们最后,把门关上了。
孙炳廉:“站长,人都到了。”
唐贤平看着特务们,表情冷峻:“今天,我们要算一笔总账,跟日本人的账、跟马天目的账,都要一笔清算!这一仗很可能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站长!”侯子川立刻站起来,走过来,是表态也是动员,“当初你离开上海去南京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高官厚禄享清福去了,没想到你又回来了!从那天起我们就都想好了,刀山火海我们跟定你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齐声:“是!”
唐贤平淡淡一笑,点点头。
突然,门开了,一个特务进来。
特务:“站长,有个女人找你。”
所有人都一愣!
唐贤平目光惊疑一下子联想到了范雅萝:“让她进来!”
特务闪开,露出门口。
一个纤弱的女孩身影走了进来——江韵清!
江韵清走进虎狼成群的房间,穿过杀气腾腾的特务,闲庭信步一样镇定地来到唐贤平面前。
“你来干什么?”唐贤平看着江韵清,目光阴沉。
“我来投稿,”江韵清平静地说,“有特大新闻。”
唐贤平:“什么新闻?”
江韵清:“独家新闻,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唐贤平想了想,望向侯子川,目光示意。
侯子川点点头,轻轻挥手,带着众人都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唐贤平和江韵清。
江韵清:“日本人抓了雅萝,逼范义亭交出《忏悔录》。”
唐贤平淡淡地:“我知道。”
江韵清:“马天目抢先一步,从范义亭那里拿走了《忏悔录》。”
唐贤平淡淡地:“我也知道。”
江韵清:“马天目去和日本人谈判,希望他们放走雅萝。”
唐贤平一愣,看着江韵清,目光不信。
江韵清:“你不信?”
唐贤平:“我不信马天目会拿《忏悔录》交换雅萝。”
江韵清:“马天目的计划是,日本人得不到《忏悔录》,但还要放了雅萝。”
唐贤平冷笑:“笑话!”
江韵清正色:“雅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拿她的生命开玩笑。日本人答应释放雅萝,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让马天目灭掉你和复兴社上海站。”
唐贤平目光惊讶。
江韵清:“马天目答应日本人今晚来报社进行联合搜捕,把你们全部杀光。
所以晚上这里不能留人,但请你留一些重要文件,让他们查获,马天目好跟日本人有个交代。”
唐贤平看着江韵清,目光有些惊疑。
江韵清看着唐贤平,目光十分镇定。
唐贤平:“是马天目让你来的?”
江韵清:“他可能被日本人监视了,只能让我来通知你。”
唐贤平目光冷峻:“他有这么好心?”
江韵清:“他已经拿到《忏悔录》,没必要再害你吧?”
唐贤平看着江韵清,不说话。
江韵清:“信不信由你,再见。”
江韵清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唐贤平沉默看着江韵清的背影,嘴角现出一丝淡淡冷笑……
20、 法租界·王宝生煎新店门口·(日)
崭新的匾额——王宝生煎。
四个中文大字下面,是一排法文。
唐贤平来到路边,看着牌匾,有些讶异……
21、 法租界·王宝生煎新店·(日)
没到饭点,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坐在一张角落的方桌前埋头吃饭。
唐贤平走进来,看着那个专心吃饭的客人——
客人抬起头,正是马天目。
马天目正在吃一只生煎包,见到唐贤平热络招待:“来,刚出锅的,趁热一起吃。”
桌上,马天目对面已经摆好了一副碗筷。
唐贤平没说话,在马天目对面坐下,冷冷地看着他。
马天目还吃得很投入,似乎感觉不到唐贤平的敌意:“来碗鸭血汤?”
唐贤平隐忍地摇摇头,打量四周:“这家店不是在华界吗?”
马天目:“华界好多老字号都搬到租界了,你们复兴社不是也搬了吗?”
马天目说着,又伸筷子去夹盘子里的生煎包。
唐贤平霍然伸手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马天目的筷子就够不着,落空了。
马天目一愣,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冷冷地看着马天目:“你真拿到《忏悔录》了?”
马天目一笑:“你猜?”
唐贤平目光骤然一紧:“《忏悔录》是范义亭换回女儿的唯一机会,现在被你弄到手,雅萝怎么办?”
马天目:“日本人得到了《忏悔录》,雅萝就能活着回来吗?”
唐贤平一愣——这确实无法保证。
马天目:“我要让日本人得不到《忏悔录》,但还要放了雅萝。”
唐贤平:“天方夜谭!”
马天目:“雅萝是小清的朋友,我不会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唐贤平:“你嘴里什么时候有过实话!?”
马天目突然改变话题:“你今天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
唐贤平不直接回答:“我一直都想杀了你。”
马天目点点头:“这两天先别想。”
唐贤平一愣。
马天目:“杀了我,就没人救你的老婆孩子了。”
22、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没问题的话,我就拿去归档了。”陈亨礼站在办公桌前。
马天目脸色沉重,把一份卷宗递给陈亨礼。
陈亨礼看马天目情绪不对:“督察长,您怎么了?”
“上月得罪了共产党,刚才又得罪了复兴社,”马天目摇摇头,“我这个督察长真干不下去了,要不让给你吧。”
陈亨礼一愣,笑了:“督察长真会开玩笑。”
马天目懊恼地:“不是开玩笑,我上任以来干的每件事都是在讨好日本人,我他妈还不如真投靠日本人呢!”
陈亨礼:“胳膊拧不过大腿,您这叫识时务。”
马天目:“你真这么想?”
陈亨礼认真地点点头。
“好,那我就不瞒你了,”马天目一脸推心置腹,“我准备跟日本人合作。”
“啊?”陈亨礼真的吃了一惊。
马天目:“国民政府一败涂地,法国人唇亡齿寒也不行了,我得想想自己的未来,投靠日本人是唯一的出路。”
陈亨礼还得装一装:“这……合适吗?好歹咱们也是中国人。”
马天目:“咱们现在不也是给法国人当狗吗?给法国人干给日本人干,有什么区别?”
陈亨礼点点头,深以为然。
马天目:“我给日本人干,也不能单枪匹马,你愿意不愿意跟我一起干?”
陈亨礼一脸慨然:“我昨天说了,死心塌地跟着您。您到哪,我到哪!”
“好!”马天目大喜,站起身来到陈亨礼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到了那边,中国人更得抱团取暖,我老大你老二大富老三,以后咱们兄弟齐心,精诚合作,升官发财!”
陈亨礼听出苗头,试探问道:“现在的老大不是裴如海吗?这一山可不容二虎啊。”
马天目神秘:“坂井阁下已经许诺,我的位置在裴如海之上。”
陈亨礼惊讶:“真的?那可是裴如海啊。”
马天目冷笑:“日本人用裴如海是为了《忏悔录》,现在《忏悔录》在我手里,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再加上我是巡捕房督察长,在法租界大权独揽,日本人当然更器重我了。”
陈亨礼假装欣慰地点点头:“青出于蓝,学生领导老师,也算一段佳话。”
“裴如海地位肯定会比你高,你顶多是三把手,不过——”马天目眼中透出寒意,“他很快就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给你让位。”
陈亨礼一惊:“督察长的意思是?”
马天目眼中闪烁凶光:“你也说一山不容二虎,裴如海会甘心当二把手吗?
我会傻到留个隐患在身边吗?再说,我一路走到今天,九死一生,都是拜裴如海所赐,现在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我不搞死他,誓不为人!”
陈亨礼看着一脸凶相的马天目,目瞪口呆。
马天目仿佛发现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陈处长,我是不是太狭隘了?”
陈亨礼回过神来,一脸严肃赞成支持:“不不不,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23、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茶室里,裴如海已经离开,只剩下陆怡和坂井英一。
陆怡:“马天目把《忏悔录》送来以后,他和裴如海两个中国人谁做头马,阁下恐怕要提前安排。”
坂井英一:“我要的是《忏悔录》。至于他们两个,谁做头马无所谓。”
陆怡有话想说,还是忍住了。
坂井英一感觉到了:“你刚才用了头马这个词,是不是更倾向于马天目?”
陆怡:“马天目是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这个身份价值更大。”
坂井英一:“价值大小还在其次,我最看重的是忠诚。”
陆怡不解坂井英一所指,静默倾听。
坂井英一:“当初裁缝铺抓捕共党,其实还跑了一个老家伙,是共党的真正首脑。裴如海向我汇报时只说大获全胜,对那个老家伙绝口不提,背后却把矶部骂得狗血淋头,批评他放跑了共党的首脑。”
陆怡听懂了:“夸大功劳,掩盖过失,看来他对帝国对阁下并非十足忠心。”
坂井英一:“马天目如果有《忏悔录》之功,在公馆必然位居裴如海之上,但裴如海不会甘心被自己的学生取代,难免生出变数……”
24、 法租界·寐云阁·大堂·(日)
寐云阁的大堂,仍然空空荡荡。
几十张木榻都空着,只有一张上坐着一个人——裴如海。
裴如海的面前站着一个人——陈亨礼。
“马天目是一把手,我是二把手?”裴如海淡淡问道。
“是。”陈亨礼回答。
裴如海淡淡问道:“你是三把手?”
陈亨礼说出重点:“他许诺我,除掉您以后,我就可以晋升二把手。”
裴如海一怔,不说话了。
陈亨礼担心裴如海误解,赶紧解释:“我可没想当二把手啊,是马天目说的,他说一山不容二虎,还说您以前几次难为过他……”
裴如海脸色更白,疤痕更红,目光更加深邃了……
24-1、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坂井英一拿着一个闻香杯,在鼻前轻嗅。
裴如海坐在坂井英一对面:“据陈亨礼密报,马天目确实在部署警力,准备行动。”
坂井英一点点头:“看来今晚有望除掉复兴社这个大患,也证明马天目和唐贤平之间没有暗通款曲。”
坂井英一畅想着,继续闻香。
“就怕马天目不抓大鱼,”裴如海一针见血提前点破马天目的做法,“只收获几个虾兵蟹将,和一些不痛不痒的文件。”
坂井英一放下闻香杯,脸色严肃:“希望不要是这样的结果。”
24-2、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门口·(夜)
华商早报社门口灯光暗淡。
几辆巡捕房警车和轿车开来,停在门前。
巡捕房警车里,走下马天目与海大富。
后面几辆车里,陆续下来大批巡捕以及矶部慎三等日本特务。
马天目抬头看一眼华商早报社门牌,转头望向矶部慎三:“我们从正面进入,矶部先生负责后门!”
一名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よし!”矶部慎三听罢,满意道。
字幕:很好。
矶部慎三向马天目郑重点头,率便衣日本特务向后门而去。
马天目又望向海大富,点点头。
海大富会意,面向众巡捕大声命令:“都听好了,嫌犯藏有枪支武器,非常危险,凡遇抵抗,一律当场击毙!”
“是!”众巡捕齐应一声,鱼贯冲入华商早报社大门。
24-3、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夜)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踹开!
几名巡捕持枪冲进!
房间里一地狼藉,文件散落,早已人去房空——显然,唐贤平已经按照事先约定,提前撤离。
马天目施施然走了进来,打量房间。
马天目看着地上文件:“把这些都带回去!”
“是!”几名巡捕开始收集地上的散乱文件。
马天目踱步向办公桌走去,那里也有一些散乱文件。
马天目随手翻检着办公桌上的文件。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伴随着整个房屋都在震动,房内众人跟着摇晃一下!
马天目脸色一变,吃惊地望向门外。
几名巡捕愣在当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24-4、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后门·(夜)
周围一片爆炸过的痕迹。
地上,几名日本特务或死或伤。
日本翻译正从地上爬起,头脸都是烟熏血迹。
马天目率海大富等人赶到后门,吃惊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马天目急问。
“唐贤平从后门逃走,武器厉害,还用了手雷!”日本翻译说道。
马天目目光惊疑。
日本翻译:“组长已经带人去追了,他们跑不掉了!”
马天目目光凝重:“你看清了,是唐贤平?”
日本翻译认真地点了点头。
马天目转头看向门外深深的夜色。
远处,传来阵阵枪声……
24-5、 法租界·报社附近街巷·(夜)
天色漆黑,路灯黯淡。
枪声急切!
唐贤平和侯子川在前奔逃。
矶部慎三带着大队日本特务在后追击。
唐贤平和侯子川且战且退,两人拐进一条巷子。
矶部慎三等日本特务追进巷子。
24-6、 法租界·报社附近街巷·(夜)
唐贤平和侯子川且战且退。
日本特务越来越多,对唐侯两人展开追击。
交战中,唐贤平一枪击毙一名日本特务。
唐贤平肩膀也被打中,血流不止!
侯子川胸口中枪,随后又中两枪,倒在地上。
“老师!”唐贤平关切呼叫,想要过去——
一阵猛烈的子弹,让唐贤平无法近前。
侯子川胸前全是鲜血,显然已经活不成了。
“站长,快走!”侯子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奋力还击几枪,压制住日本特务,随即气绝身亡。
唐贤平忍着伤痛和心痛,最后看了一眼侯子川的尸体,转身奔向更远的黑暗。
24-7、 法租界·巡捕房·停尸间·(夜)
昏暗冰冷的停尸间里,并排摆放着几张床。
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人——侯子川的尸体静静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白布,露出头部,他的脸在灯光下分外惨白。
马天目站在床边,双手抱怀,静静地看着侯子川。
门开了,唐贤平出现在门口,肩头染血,目光凝重。
马天目似乎知道唐贤平会来,没有回头:“你不会愚蠢到记错了撤退时间。”
唐贤平:“我们都撤了,日本人还能相信你吗?”
马天目转头,目光凌厉:“我总不能带着日寇杀害自己的同胞吧!”
唐贤平:“所以我们留下来保全你的计划呀!”
马天目一愣,有些愕然。
唐贤平目光平静得可怕:“进了复兴社,我们的命就都不属于自己了。我们是工具,是棋子,是武器,为了任务,随时准备牺牲。”
“牺牲?”马天目霍然一指侯子川的尸体,目光有些怒色,“为什么牺牲的是他,不是你?”
唐贤平淡淡地:“他没我命好。”
马天目又一愣。
唐贤平目光冷酷起来:“日本人想要我的命,所以就得我唐贤平出现在那儿,这个局才会让他们深信不疑!至于我和老师谁能逃出来,那就只能看造化了,说不定我俩一起被打死,那也很正常。”
唐贤平走到侯子川尸体旁边,目光不悲不喜看着他。
唐贤平抬起手,向侯子川敬了个礼。
马天目摇摇头:“你们复兴社,太邪门了。”
唐贤平抬头望向马天目,目光冷峻:“为了《忏悔录》,我们可以不计成本,不择手段。”
马天目一愣,凛然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也正冷冷地望着马天目……
25、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侯子川被击毙的照片,正在坂井英一的手上。
陆怡:“阁下,我们真的要放回范雅萝?”
坂井英一:“马天目守信用,我们当然也要守信用。”
陆怡:“可范雅萝知道我的身份,她回到范公馆,我怎么办?”
坂井英一:“继续当她的继母。”
陆怡一愣。
坂井英一:“范义亭中风了,范雅萝又怀有身孕,他们父女俩只能俯首帖耳,任人宰割。”
陆怡明白了,点点头。
坂井英一:“下面的戏已安排好了,你只需要配合演下去……”
26、 法租界·范公馆·卧室·(日)
(快速剪切镜头)
一支钢笔在纸上画着不规则的圆圈……
范义亭靠在卧室床头,依然在陆怡帮助下练习写字……
海伯推门而入,向陆怡递上一个信封,神色十分焦急……
陆怡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勒索信展示给卧床的范义亭看……
范义亭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
坂井英一的声音与画面同步:回到范公馆,你会收到一封勒索信,内容是绑匪要求范义亭用一百根金条赎回女儿,你要立刻向巡捕房报警,找马天目求助……
27、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快速剪切镜头)
马天目站在窗前,眉头紧锁,仔细端详着手中那张纸笺,若有所思……
陈亨礼一脸愁容,在马天目身后抻着脖子观看……
马天目闻了闻那张纸笺,似乎闻出了什么味道……
马天目再举起那张纸笺,对着阳光看着……
坂井英一的声音与画面同步:勒索信送到巡捕房,马天目会从信上查到蛛丝马迹……
28、 法租界·废弃仓库·大门口·(日)
(快速剪切镜头)
马天目指挥陈亨礼、海大富等人,带着一众巡捕冲入废弃仓库大门……
坂井英一的声音与画面同步:之后,他会顺藤摸瓜,查出绑匪藏匿地点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29、 法租界·废弃仓库·密室·(日)
(快速剪切镜头)
仓库外,陈亨礼开枪,一名“绑匪”应声倒地……
另一名“绑匪”欲掏枪抵抗,海大富将其一枪击毙……
马天目亲自推开仓库铁门,映入眼帘的正是遭到绑架的范雅萝——她的双手被反绑,嘴里塞着布条,躺在草垛上面……
坂井英一的声音与画面同步:马天目将亲自出马,解救范家千金,为了塑造他的英雄形象,我还会安排两人在现场被他击毙……
30、 法租界·范公馆·大门口·(日)
汽车正在行驶,前方不远处就是范公馆。
车内,罗水根在开车,马天目在副驾驶位,江韵清和范雅萝并排坐在后面。
“小清,谢谢你们。”范雅萝望着江韵清,眼含热泪,一下子抱住了她。
江韵清也抱住了范雅萝:“无论何时何地,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范雅萝感动地点点头。
江韵清轻轻放开范雅萝:“宝宝没事吧?”
范雅萝点点头。
汽车经过范公馆大门口,没有减速,开了过去。
范雅萝一愣:“哎——”
马天目开口了:“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范雅萝奇怪:“为什么?”
马天目:“因为陆怡还在家里。”
范雅萝大吃一惊:“什么,她是个日本特务!她……”
江韵清拉起范雅萝的手,温言抚慰:“水根现在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我们会帮你父亲解决陆怡,再让你回到他的身边。”
范雅萝担心地:“你们有把握吗?”
江韵清:“相信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汽车向远方驶去。
30-2、 法租界·王宝生煎·门口·(日)
(调整说明:马天目在巡捕房受刑后,查抄范公馆,岩井公馆单刀会,设计救出范雅萝。本场前,他刚去和老赵做了汇报,即将展开最后的行动,即范公馆杀陆怡、假《忏悔录》骗裴如海、海底钩对裴如海最后审判等等。他向老赵汇报之后,回来的路上经过生煎店,进去吃饭。这次是他一个人吃饭,有些风萧水寒、吃完这顿饭就要拼一死战的意味。)
路上,人车来往。
马天目坐在黄包车上,若有所思。
黄包车从王宝生煎门口路过。
马天目看到王宝生煎,目光一动。
“停车。”马天目说道。
黄包车停在王宝生煎的门口。
马天目抬头看着生煎店,凝视。
30-3、 法租界·王宝生煎·店堂·(日)
(调整说明:马天目在巡捕房受刑后,查抄范公馆,岩井公馆单刀会,设计救出范雅萝。本场前,他刚去和老赵做了汇报,即将展开最后的行动,即范公馆杀陆怡、假《忏悔录》骗裴如海、海底钩对裴如海最后审判等等。他向老赵汇报之后,回来的路上经过生煎店,进去吃饭。这次是他一个人吃饭,有些风萧水寒、吃完这顿饭就要拼一死战的意味。)
马天目静静地坐在桌边。
老板端来一份生煎包,一碗鸭血粉丝汤,放在马天目面前。
“谢谢。”马天目轻声道。
老板看到了马天目脸上的伤,以及手上的包扎,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马天目开始吃饭。
喝汤,吃生煎。
马天目的一只手有些不便,吃得很慢。
咀嚼还牵动脸上的伤口,些许疼痛,吃得很慢。
慢慢吃着,马天目心里还在想着一些事情,目光深远……
30-5、 法租界·王宝生煎·店堂·(日)
(调整说明:马天目在巡捕房受刑后,查抄范公馆,岩井公馆单刀会,设计救出范雅萝。本场前,他刚去和老赵做了汇报,即将展开最后的行动,即范公馆杀陆怡、假《忏悔录》骗裴如海、海底钩对裴如海最后审判等等。他向老赵汇报之后,回来的路上经过生煎店,进去吃饭。这次是他一个人吃饭,有些风萧水寒、吃完这顿饭就要拼一死战的意味。)
一份生煎包已经吃完了。
马天目微微仰头在喝碗里最后一口汤。
汤碗放在桌子上,完全空了。
马天目看着空碗,站起身,向柜台走去。
马天目来到柜台前,从身上掏出钱包。
老板微笑:“您吃好了?”
马天目打开钱包,看了看里面——一叠钞票,有零有整。
马天目抬头看着老板:“还想华界的老店吗?”
老板有些唏嘘:“那是我家。”
马天目目光温暖:“你一定可以再回去,那间店还会再开起来。”
老板笑了,带着感激和一丝苦意,连连点着头。
马天目把钱包里面所有的钱都抓出来,放在柜台上,转身走了。
老板一看,惊讶:“哎——”
马天目已经快步走出了店门。
31、 法租界·贞德女中·办公室·(日)
门开了,罗水根走进来。
马天目和江韵清已经在沙发前等着他了。
“范雅萝已经睡下了,安全。”罗水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沙发。
“坐下,开会吧。”马天目道。
罗水根赶紧搬把椅子坐在沙发前。
马天目:“解救行动顺利完成,现在布置一下后续的工作,重点是两个人,裴如海,陆怡。”
江韵清和罗水根一起点头。
“裴如海是最难对付的,”马天目望向罗水根,“水根,你来协助我,这次一定要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锄奸任务。”
罗水根兴奋地点点头。
马天目又望向江韵清:“陆怡就交给你了。”
江韵清点点头:“好,保证完成任务。”
马天目关心地又补充一句:“这个日本特务非常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江韵清目光坚定:“为了关叔叔,我也不会放过她!”
32、 法租界·范公馆·卧室·(昏)
傍晚,窗外的日光已渐稀薄。
范义亭背靠床头,面容憔悴,手里颤颤巍巍地握着钢笔,在纸上比划着——显然他的中风依旧不见起色,正在练习写字……
陆怡坐在床边,定神观察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敲门声轻轻响起,陆怡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海伯站在门口。
江韵清带着一篮子水果,站在海伯身边。
海伯:“这位江小姐是大小姐的好友,听说老爷病了,特来看望。”
“小清?快进来吧。”陆怡意外之下,热情招呼。
“校董夫人好。”江韵清礼貌地向陆怡点头致意。
“惭愧呀,很久没去女中了,”陆怡带着一丝无奈,随后关切地看着江韵清,“那边情况还好吧?”
江韵清微笑点头。
陆怡望向门口的海伯:“你先去忙吧。”
“是。”海伯转身离去,把门轻轻带上。
江韵清走向范义亭,将水果篮子放到床头柜。
“范伯伯,”江韵清站在床边亲切向范义亭说道,“马天目已经去营救雅萝了,我在这里陪您一起等好消息!”
范义亭目光感动,口中呜呜两声,吃力地微微点头。
33、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昏)
马天目快步走进办公室。
陈亨礼紧随马天目走进来,带上门。
马天目走到窗口,审慎地观察着楼下。
“我总觉得有人跟踪。”马天目摇摇头,有些心神不宁。
陈亨礼也走到窗口,往外面看了看,没什么发现。
马天目又走到门口,拉开门看了看,确定门外无人。
马天目回过头,声音低沉:“晚上咱们带着《忏悔录》,去坂井公馆。”
陈亨礼有些兴奋:“今天?带我一起?”
马天目:“你跟着去,能沾点儿功劳,不然怎么当三把手?”
陈亨礼大喜,感动:“多谢督察长提携!”
“我和坂井约的八点钟,你准备一辆车,停在后门,再找两套便衣,”马天目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目光非常慎重,“咱俩七点钟动身。”
“是,是,”陈亨礼连连点头,也看了一眼钟表,略带疑惑,“从这里到坂井公馆用不了一个小时吧?”
马天目语调加重,提醒:“路上还得去拿《忏悔录》呢。”
“噢……”陈亨礼恍然明白,点了点头。
马天目打量着陈亨礼,忽然问道:“你不想知道去哪儿拿吗?”
陈亨礼立刻肃然:“不该问的不能问,这点觉悟属下还是有的。”
34、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昏)
海大富一脸惊讶:“啊?《忏悔录》?”
陈亨礼神色严峻:“你快去告诉裴如海,让他赶紧准备!”
海大富还不明白:“准备什么?”
陈亨礼一瞪眼睛:“当然是从马天目手里截胡《忏悔录》!”
海大富有些犹豫:“表哥,现在明显是马天目占上风,你为什么铁了心要帮裴如海呢?”
陈亨礼:“裴如海是个魔鬼,我全家老小在他手里攥着呢!”
海大富微微点头。
“再说咱俩把马天目折腾成那样,”陈亨礼伸出一只手,蜷起手指,心有余悸地看着五个手指头,“他能不记仇吗?迟早秋后算账!”
(说明:此前,陈亨礼和海大富对马天目严刑逼供,残酷拔掉他的手指甲。
马天目回来后对他们小加惩戒,让他们戴罪立功。)
海大富身上一寒,彻底明白了,坚决点点头,随后又疑惑地:“可是你咋不问他《忏悔录》藏在哪儿了呢?”
陈亨礼:“你傻啊,我一问,他肯定就怀疑我别有用心了!”
海大富:“不知道地方,裴如海去哪儿截胡啊?”
陈亨礼:“你让他七点钟在后门等着,跟踪我和马天目那辆车嘛!”
海大富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35、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昏)
马天目站在窗口,看着窗下。
窗下,海大富走出大门,匆匆离去。
马天目迅速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拨打电话。
36、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昏)
电话铃声。
坂井英一拿起话筒,接听电话:“喂?”
37、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昏)
马天目拿着话筒:“坂井先生,抱歉地通知您,《忏悔录》计划有变,我今晚不能送过去了。”
38、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昏)
坂井英一目光一凛,紧张起来:“马先生,你不会突然变卦吧?”
39、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昏)
马天目在讲电话:“唐贤平现在恨我入骨,他派人在巡捕房盯梢,要报复我,刺杀我!他一定会在途中出手抢夺《忏悔录》!”
话筒里传来坂井英一的声音:“你的意思是?”
马天目:“保护《忏悔录》我又不能动用巡捕房的力量,所以你要派点人手过来接应我!”
40、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昏)
坂井英一释然而笑:“好说,请告诉我时间和地点,我会派最可靠、最精锐的手下前去接应。”
41、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昏)
马天目在讲电话:“贞德女中,晚上八点,请务必准时接应。”
话筒里传来坂井英一的声音:“放心,一定确保你的安全。”
马天目:“如果您真希望我和《忏悔录》都安全,最好不要派裴如海来。”
马天目挂断了电话,抬眼望着墙上挂钟,指针正好指向了七点钟……
41-1、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昏)
陆怡也正在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正好指向七点钟……
门开了,海伯引着江韵清进来。
江韵清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走进来。
海伯:“夫人,江小姐来了。”
“小清?”陆怡目光欣喜,热情招呼。
“范太太好。”江韵清礼貌地向陆怡点头致意。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校董,”陆怡笑着拉江韵清坐在沙发上,“来,坐。”
江韵清知道陆怡是日方间谍,陆怡也知道江韵清是帮马天目谋求《忏悔录》的人(陈亨礼在贞德女中看到江韵清和范雅萝掉包)。两人此时都在逢场作戏。信息不对称的是,陆怡不知道自己是日方间谍的事已经被江韵清推理得知。
“惭愧呀,一直在公馆照顾老爷,很久没去女中了,”陆怡带着一丝无奈,随后关切地看着江韵清,“收救难民的事,多亏了你在操持。”
“我没干什么,全靠各位校董在背后支持,”江韵清微笑着,应对得体,“对了,范伯伯的病,好些了吗?”
陆怡叹了口气:“还是那样,不能说话,不能动。”
江韵清一脸惋惜:“肯定是因为雅萝的事,急火攻心。这次雅萝被救出来,希望他的病情也会大大缓解。”
“但愿吧,”陆怡摇摇头,一脸忧色,“我都接到两通记者电话了,说巡捕房已经救出雅萝,怎么还不见回来呢?”
江韵清:“我听马天目说了,雅萝已经成功脱险,只是受了点伤。”
陆怡一惊:“啊?”
江韵清安慰陆怡:“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现在应该在医院处理呢。”
陆怡放心了:“哦……”
42、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夜)
夜幕将垂,密云欲雨。
一辆黑色雪铁龙轿车停在巡捕房后门门口。
陈亨礼一身便装,恭候在车前。
马天目快步从大门走出,身上已换了便装。
天空响起了阵阵雷声。
马天目来到车前,停下脚步,仰面望天。
“督察长快上车吧,雨要下来了。”陈亨礼一边说,一边殷勤地为马天目打开后车门。
“该来的,都会来的。”马天目看了看天,坐进汽车。
陈亨礼关上车门,自己走过去拉开前门,坐上驾驶位。
一声油门,轿车载着两人飞速离去……
雷声,在远空又滚滚响起……
43、 法租界·范公馆·卧室·(夜)
范义亭躺在床上,似乎在沉睡。
陆怡带着江韵清走进来,来到床前。
陆怡:“老爷,雅萝的好朋友江小姐来看您了。”
范义亭慢慢睁开眼睛,失神的目光望向江韵清。
江韵清微笑安慰:“范伯伯,马天目已经把雅萝救出来了。你就放心吧。”
范义亭眼中立刻露出喜色,张口欲说什么,嘴里却“呜喇”听不清,努力起身也使不上力,只得勉强抬起了手,在空中比划两下——
“老爷是想写字吗?”陆怡连忙上前扶范义亭起身。
范义亭背靠床头坐立起来。
陆怡拿起床头的钢笔和便笺,一手将便笺平按在床头柜桌面,一手将钢笔递到范义亭手里,等他写字。
范义亭抓着钢笔的手在颤抖。
“老爷别急,慢慢来。”陆怡温声道。
范义亭突然眼露凶光,迅捷地举起钢笔猛烈向下一戳,插入陆怡按住便笺的右手手背!
一声尖叫——陆怡痛苦嘶吼!
陆怡忍着剧痛,推开范义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范义亭冷望陆怡,竟然咧嘴一笑。(此时还不明确表现他已经活动自如。)
“你?!”陆怡发狠用左手拔出右手手背上的钢笔,举起钢笔刺向范义亭。
江韵清已经从水果篮里取出一支手枪,顶住陆怡的后脑。
“别动!”江韵清冷冷说道。
陆怡一惊,举着钢笔的手停在半空。
江韵清:“扔掉钢笔。”
陆怡慢慢转头,惊疑看着江韵清和她手里的枪。
江韵清后退一步确保安全距离,看着陆怡,目光凛然。
陆怡目光痛苦:“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韵清目光凛然:“你的敌人。”
陆怡又惊又痛,左手一松,钢笔落在地上。
“谢谢你,小清!”范义亭清晰的声音从陆怡身后响起。
陆怡听到范义亭开口说话,又是一惊,霍然回头望去——范义亭已经掀开被子,灵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怡吃惊地看向范义亭:“你已经好了?”
范义亭深邃的目光看着陆怡,不说话。
陆怡看着范义亭精湛而凌厉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你没有中风,是装的?!”
范义亭目光恢复清明,冷笑:“当然是装的,不然怎么给你们坂井公馆演这出大戏……”
44、 法租界·巡捕房·单人囚室·(夜)
(闪回:本集 3-1 的新增内容)
马天目遍体鳞伤,身上血葫芦一样坐在椅子上。
马天目:“你不想交出《忏悔录》,又怕得罪日本人,于是选择退休,让我来当督察长,其实是当你的替死鬼。因为你知道,谁交出《忏悔录》谁就是汉奸!不得好死,遗臭万年!”
范义亭沉默。
马天目:“看来,你现在准备去当汉奸了。”
范义亭目光绝望:“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马天目打断:“我有个办法,你不用当汉奸,还能换回女儿。”
范义亭一惊,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你不信?”
范义亭:“这话你说,我可以信。”
马天目:“不过救出雅萝以后,你得把《忏悔录》交给我。”
范义亭一愣,凛然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都是用《忏悔录》换回女儿,但你不用当汉奸卖国贼。”
范义亭目光狐疑:“你有把握?”
马天目目光平静:“你得配合我,拖住日本人。”
范义亭:“要拖多久?”
马天目:“至少三天!”
45、 法租界·范公馆·卧室·(夜)
“马天目的建议让我觉得不妨一试,于是就假装中风,拖着你们,”范义亭站起身来,活动着卧床几天有些僵硬的身体,“你们果然上当,把雅萝交给了马天目。现在我要带上《忏悔录》去跟马天目换回女儿了,而不是跟你们!”
陆怡左手捂着右手,一脸不解:“《忏悔录》不是被马天目抄走了吗?”
“女儿不回来,我怎么会让《忏悔录》脱手?”范义亭脸上又恢复了枭雄的笑意,“他拿走的是赝品,演给外人看的!”
江韵清和陆怡都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走到床边,伸手按下了隐蔽的秘密按钮。
墙上那道暗门,再次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范义亭不慌不忙走到暗门前,抬手按向门边一个隐蔽处。
暗门之内竟然还有第二道暗门!第二道暗门打开,里面赫然又是一只大皮箱!
陆怡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忏悔录》?”陆怡的声音微微发抖。
“无数天,近在咫尺,”范义亭痛恨而解气地看着陆怡,“可惜你一直看不见它,而且,永远得不到它了!”
“《忏悔录》……”陆怡目光异样,喃喃着,有些失神地向暗门迈出一步。
“站住!”江韵清冷冷地警告陆怡。
陆怡置若罔闻,继续向暗门走去,此时她的眼中似乎只有《忏悔录》。
江韵清目光一紧,手指便要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陆怡左腿大腿中枪!
陆怡摔倒在暗门门口,表情痛苦!
江韵清有些意外地望向范义亭——
一只袖珍手枪,拿在范义亭的手里!
范义亭开枪击中陆怡,冷冷道:“我不知道你的日本名字,我也没兴趣知道,你输了,比埃尔夫人。”
陆怡忍痛跪坐在地上,回头看看江韵清。
江韵清正举枪对着她。
陆怡又回头看看范义亭。
范义亭也举枪对着她。
“我认输,”陆怡苦笑,随即表情慢慢严肃,“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忏悔录》。”
范义亭一愣,望向那只大皮箱。
陆怡:“看一眼,我死而无憾。”
范义亭冷冷地:“想看《忏悔录》,先忏悔。”
陆怡一愣。
范义亭走到墙边,取下那幅他和亡妻一起卖面的油画。
“向我妻子磕头认罪,”范义亭把油画立在陆怡面前,“为你这些年对她的亵渎!”
陆怡慢慢伸出手,拿起油画,目光复杂地看着。
江韵清和范义亭都看着陆怡。
陆怡伸手抚摸油画上的范义亭亡妻:“我们很像,是吧?”
范义亭绝不承认,冷冷地:“不许再侮辱她!”
陆怡冷笑:“你输了,如果没有马天目,今天你将一败涂地!”
范义亭眼中怒意渐盛,手枪抬起对准陆怡。
陆怡:“对你老婆我不需要忏悔,而且,每一天我都觉得恶心!”
陆怡手指弯曲,突然用力!
手指甲划破了油画,划破了范义亭亡妻的形象!
“住手!”范义亭惊怒,立刻向陆怡开枪,连续开枪一直打光子弹!陆怡倒地,已经死了。
范义亭快步走过去——
地上,陆怡身边那幅油画,油彩已经被毁,范义亭妻子的画像面目全非。
范义亭目光带着怒意,把打光子弹的手枪狠狠摔在陆怡的尸体上。
江韵清走过去:“日本人很快就会发觉,咱们必须立刻转移。”
范义亭:“明早码头,我要见到女儿!”
江韵清:“请您放心,马天目都安排好了。”
范义亭去暗门里提起那只大皮箱,和江韵清走向门口。
————第二十九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