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租界·范公馆·范义亭卧室·(日)
范义亭的手、以及手里那张医院诊断报告在微微发抖。
范义亭震惊而愤怒的目光!
陆怡站在一边,有些紧张:“老爷……”
范义亭的手,慢慢地把诊断报告揉皱,捏烂。
“都两个月了,”范义亭咬着牙,抬头望向陆怡,目光阴冷而愤怒,“你跟她一起瞒着我!?”
陆怡委屈地:“我昨天发现雅萝身体不对头,赶紧带她去医院检查,这才知道她怀孕了。”
范义亭更愤怒:“你们还去外面的医院?!”
陆怡赶忙解释:“我们用了假名字,没人知道是雅萝……”
范义亭摇了摇头,颓然坐倒在床上。
陆怡看着范义亭,也不说话。
范义亭抬头望向墙上那幅油画上的亡妻,悲愤喃喃:“想不到吧,咱们的女儿竟然会未婚先孕!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陆怡试探着问道:“老爷,你想怎么办?”
范义亭还是看着亡妻画像,一言不发。
陆怡走过去,坐在范义亭身边:“现在上海局势这么恶劣,老爷不为自己,也要为雅萝和她肚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孩子总不能没有父亲。”
范义亭一凛,凌厉的目光望向陆怡。
陆怡:“既然木已成舟,倒不如成全他们,只要唐贤平能对雅萝好……”
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急切的两下敲门声后,门猛地被打开了。
“老爷!”海伯一脸急切看着范义亭,“小姐昏倒了!”
范义亭和陆怡都是一惊!
2、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范义亭快步走过来。
陆怡和海伯跟在范义亭身后也走过来。
范雅萝平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雅萝,雅萝?”唐贤平坐在范雅萝身边,拉着她的手,关心地呼唤着。
范义亭赶来,一记耳光清脆地打在唐贤平脸上!
范义亭:“无耻!”
唐贤平一愣,目光凛然望着范义亭,强行克制着被冒犯的怒气。
范义亭已经去看范雅萝,呼唤着:“雅萝,雅萝!”
范雅萝眼睛慢慢睁开少许:“爸爸……贤平……”
“雅萝,你怎么样了?”范义亭拉着范雅萝的手,目光怜惜。
范雅萝点点头,示意自己好些了。
范义亭目光复杂地看着虚弱的范雅萝,想要责备又于心不忍。
“唐贤平,我的女儿向来知书达理,冰清玉洁,现在竟然未婚先孕,”范义亭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儿脸上,这时才转头望向唐贤平,“你想如何让她面对世人?如何保住名誉?”
唐贤平一愣——范义亭这话是开启了希望之门,但也是出了个难题。
范雅萝拉了拉范义亭,轻声道:“爸爸,我不怕……”
范义亭对女儿有些无奈了,怒声:“你不怕?!我范义亭丢不起这个人!”
“老爷,雅萝身体无恙,就是天大幸事,”陆怡来到沙发前,拉住范雅萝的另一只手,“我倒有个主意。”
范义亭等人都望向陆怡。
陆怡:“不如让雅萝和贤平离开上海,对外说是旅行结婚,就在外面把孩子生下来。这样一来,未婚先孕的事就没人知道了,老爷的面子也保住了。”
范义亭闭上眼睛,沉默着,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
陆怡:“上海现在这么乱,雅萝出去避一避,也是好事。”
范义亭怅然:“天下大乱,何处避秦!”
陆怡:“你不是有妹妹在香港吗?那里现在还算是世外桃源。”
范义亭一愣,没有反驳,似觉可行。
范雅萝也期待地看着范义亭。
唐贤平也轻声附上一句:“我有些同事在香港,各方照应,都很方便。”
范义亭不置可否,看向陆怡:“先带雅萝上楼休息。”
陆怡点点头,小心扶起范雅萝:“我们走吧,雅萝。”
范雅萝起身,目光却一直看着唐贤平,似乎放不下心。
唐贤平朝范雅萝点点头。
范雅萝也点点头。
“夫人,大小姐。”海伯也扶着范雅萝,和陆怡一起走了。
客厅沙发上,只剩下范义亭和唐贤平。
范义亭淡淡地:“坐吧。”
两人隔着茶几对坐,气氛有些凝重。
范义亭看着茶几上那封庚帖,沉吟片刻,随后抬头望向唐贤平:“唐贤平,我是为了女儿,你决不能辜负了她。”
唐贤平听到范义亭松口了,如释重负:“范先生,我发誓。”
范义亭:“我也希望你说到做到,不会利用和雅萝的感情,打《忏悔录》的主意。”
唐贤平:“问题是我不打,也有别人打。”
范义亭一愣。
唐贤平直截了当:“马天目。”
范义亭冷笑:“你要离间我和马天目,不太容易。”
唐贤平不说话,从上衣里掏出一把钥匙,摆到茶几上。
范义亭目光一惊,这正是他此前特制的文书股密室大门钥匙!
唐贤平:“这是马天目的。”
唐贤平又从上衣里掏出一把钥匙,摆到茶几上。
这是一把木头钥匙,形状和马天目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范义亭目光更是一惊,带着几分疑惑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这是马天目复制陈亨礼的。如果那天晚上我没去文书股,马天目已经打开密室,拿走《忏悔录》了!”
范义亭把两把钥匙拿起来,看着。
唐贤平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半信半疑:“钥匙不假,可你的话未必是真。”
唐贤平一笑,不再解释。
范义亭沉默,他知道唐贤平此时多半不会作伪。
唐贤平:“相信您也知道了,裴如海还活着,而且投靠了日本人,也在觊觎《忏悔录》。”
范义亭目光一紧。
唐贤平:“就算复兴社不入局,日本人加裴如海,您能抗衡得了吗?何况身边还有马天目这条居心叵测的毒蛇?岳父大人,现在只有我的复兴社能保您。”
范义亭闭上眼睛,继续沉默,内心已被撼动。
唐贤平:“复兴社要得到《忏悔录》,我要保您和雅萝,这已经成了一回事,只能一并解决。”
范义亭沉着脸:“怎么解决?”
唐贤平目光严峻:“您带着《忏悔录》,全家人跟我离开上海,去香港。”
2-1、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袅袅冒着热气的茶碗。
一双纤纤玉手端起茶碗。
陆怡又换上了那身樱花藤蔓纹理的和服,恭敬地把茶碗奉给坂井英一。
坂井英一阴沉着脸,一动不动。
陆怡又端起一只茶碗,送到裴如海面前。
“后生可畏呀,”裴如海反而一脸赞赏,“唐贤平不声不响搞大了范雅萝的肚子,入赘范家,《忏悔录》也就唾手可得了。”
坂井英一摇头:“范义亭油盐不进,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宝贝女儿。唐贤平这步棋下得稳准狠哪。”
裴如海和坂井英一都有些唏嘘,有些无奈。
陆怡已经成竹在胸:“唐贤平打范雅萝的主意,我们也可以。”
裴如海和坂井英一都是一怔,望向陆怡。
陆怡淡淡微笑,眼中却带着杀机。
裴如海已经明白了:“把她弄到手,跟范义亭交换《忏悔录》?”
陆怡点头:“必要时,绑架。”
裴如海目光冷酷:“我们一直给范义亭留面子,现在是要撕破脸了。”
坂井英一犹豫:“帝国占领上海以后,和西方各国关系更加微妙。外务省特别指示,避免在两个租界发生摩擦,不能轻举妄动。”
裴如海有些犯难了:“那就得把范雅萝引到华界来?”
陆怡微笑:“放心,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一愣。
陆怡:“范义亭已经接受我的建议,让范雅萝和唐贤平去香港旅行结婚。他们要去码头,必然经过华界,我们就可以趁机拿下范雅萝。这样既破坏了唐贤平的计划,又可以胁迫范义亭交出《忏悔录》。”
坂井英一和裴如海都惊喜地看着陆怡!
坂井英一伸手轻轻拍案:“好,太好了!”
裴如海目光冷酷起来:“范雅萝一到华界,插翅难逃!”
坂井英一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担心:“还有一个问题是马天目。如果他为范雅萝保驾护航,我们的计划恐怕难以顺利进行。”
裴如海沉吟,他当然知道马天目的能力。
陆怡一脸平静:“其实,范义亭已经不那么信任马天目了……”
3、 法租界·寐云阁·大门口·(日)
寐云阁大门紧闭。
门上挂着“今日打烊”的牌子。
4、 法租界·寐云阁·大堂·(日)
“余独醒就是在这里被杀的?”
裴如海的声音。
空荡荡的大堂,空荡荡的一排排木榻。
幽暗的光线下,最中间的木榻上坐着一个人,惨白的脸色,鲜红的疤痕——
裴如海。
裴如海对面站着姿态恭敬的陈亨礼。
“是在里面杀的,抬出来就放着这张榻上。”陈亨礼说道。
裴如海有些不自在,从榻上站了起来:“你的任务,是去找范义亭,揭发马天目。”
陈亨礼一愣:“啊?”
裴如海:“就说——那天晚上你在文书股值班,听到停尸间有动静,过去悄悄一看,发现马天目在和我密谈。”
陈亨礼目光更迷惑了……
5、 法租界·范公馆·大门口·(日)
江韵清推开门,走进来。
范雅萝正坐在一张桌前,看到江韵清,立刻朝她招手。
“小清!”范雅萝微笑叫道。
范雅萝那张桌子上放着大包小包很多东西,各种吃的用的。
江韵清走过来,坐在距离范雅萝最近的位子上。(如果有长沙发,或者并排的椅子,就坐在同侧。)
江韵清拿起桌上大包小包看着:“买这么多东西?要过年哪?”
范雅萝笑了,带着伤感:“我要走了。”
江韵清惊讶……
6、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说呀,吞吞吐吐,什么事啊?”
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是范义亭,一边是陈亨礼。
陈亨礼一脸痛苦:“有一个秘密,在我心里憋了几天了,我是不吐不快啊。”
范义亭:“什么秘密,谁的秘密?”
陈亨礼:“是……马天目的。”
范义亭看着陈亨礼,目光深沉起来……
7、 法租界·范公馆·范雅萝卧室·(日)
江韵清一脸惊疑,随即故意不满地:“你和唐贤平好了这么长时间,都有宝宝了,竟然一直都不告诉我!”
“我真不能说,”范雅萝满脸歉意,“小清,我也不敢说……”
江韵清看着范雅萝,原谅她了:“还是得恭喜你,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范雅萝开心地笑了,随即忧伤起来:“可是,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
江韵清一愣。
范雅萝张开双手抱住了江韵清,动情地:“这次去香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才能再见到你!”
江韵清和范雅萝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江韵清理解地宽慰:“等你生下了宝宝,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再说,没准我还能去香港看你呢。”
范雅萝特别开心:“真的?”
江韵清点点头:“不过,得你出路费!”
范雅萝更加开心:“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江韵清抱着范雅萝,温馨地拍拍她的肩膀,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8、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裴先生?哪个裴先生?”范义亭一脸惊疑。
陈亨礼:“我也不晓得呀,反正马天目就叫他裴先生。”
范义亭:“长什么样子?”
陈亨礼:“背身看不清,不过比马天目矮,差不多矮一头吧。”
范义亭:“他们还说了什么?”
陈亨礼:“我离得远,听不太清。不过他们几次提到日本人,还有坂井公馆、《忏悔录》什么的。”
范义亭脸色已经暗淡下来。
陈亨礼一脸忠诚恳切,看着范义亭。
“已经过去几天了,”范义亭转过头凝视陈亨礼,“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陈亨礼显得特别无奈特别惭愧,“我不敢。”
“不敢?”范义亭目光锋利。
“马天目他威胁我,还许给我一些好处,”陈亨礼一拍自己膝盖,慨然站起,“我承认,面对他的威逼利诱,我曾经动摇过,不过我还是有良心有底线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背叛老督察长您多年来对我的培育之恩!所以我最终还是下决心向您和盘托出!”
范义亭沉吟着,微微点头,不说话了……
9、 法租界·贞德女中·办公室·(日)
马天目、江韵清和罗水根都坐在沙发上。
江韵清:“很显然,唐贤平求亲是冲着《忏悔录》去的,雅萝被他利用了,范义亭也被抓住了软肋。”
马天目:“更重要的是,陆怡建议他们去香港度蜜月,这肯定没安好心。”
江韵清:“日本人不会让唐贤平拿到《忏悔录》,他们一定是要在半路下狠手,横刀夺爱。”
马天目点点头。
罗水根急切:“马大哥,你得提醒范义亭,千万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马天目站起身,走向办公桌。
办公桌上,那部电话机。
马天目伸手抓住电话机上的话筒,却没有立刻拿起,还在斟酌。
罗水根有些着急:“马大哥你快打呀!”
江韵清用胳膊撞了一下罗水根,让他安静、耐心些。
马天目拿起话筒,拨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
“范先生,您好,”马天目努力让声音平和可亲,“我是小马啊,有点事想和您谈谈。”
10、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范义亭手里拿着话筒,目光阴沉,声音也很平和:“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范义亭对面的沙发上,陈亨礼刚刚坐的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范义亭问。
11、 法租界·贞德女中·办公室·(日)
话筒那边范义亭的声音:“好啊,你什么时候过来?”
江韵清和罗水根都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声音还是亲切自然:“去您家有些不方便,要不劳您大驾,出来一趟怎么样?”
话筒那边范义亭的声音:“去哪里?”
马天目:“最近晦气的事情比较多,去烧烧香吧。”
12、 法租界·无极寺·大门前·(昏)
傍晚的霞光洒在无极寺巍峨的大门前。
最后几个香客陆续离去,门庭渐渐冷清。
一辆黑色雪铁龙轿车却在此时徐徐驶来,停在了门口。
范义亭下车,抬头望一眼无极寺的牌匾,步履匆匆地走入大门……
12-1、 法租界·无极寺·庭院·(昏)
夕阳斜照,庭院冷寂。
范义亭穿过庭院,走向大殿。
13、 法租界·无极寺·大殿·(昏)
幽静的佛殿内,明灯盏盏,与斜射而入的霞光一起,交相辉映着静谧排列的一尊尊罗汉金身泥塑……
范义亭悄然地走进来,站定,肃然望着前方——
微风中,一排供奉亡者的长明灯火苗忽隐忽现。
马天目就站在那排长明灯前。
大殿空旷,只有马天目和范义亭两个人,以及周围的金身罗汉们。
范义亭:“为什么要到这里谈?”
马天目:“你家里不安全。”
范义亭一愣。
马天目认真地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哪里不安全?谁不安全?”
马天目环顾四周,将形态各异的累累罗汉像尽收眼底:“她是一个日本间谍,七年前来到上海,嫁给一个法国人,夫妻共同经营过一家洋行和咖啡馆……”
范义亭表情已经微变。
马天目继续平静地讲述:“后来那个法国丈夫死了,她继承了洋行,成为一所女子中学的校董。现在,她的身份是范公馆的女主人,大小姐雅萝的继母……”
范义亭脸上已经现出怒容:“马天目!”
马天目面不改色:“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置信,日本人的钩子下得太深了,他们布这个局,至少用了七年时间。”
范义亭:“你有证据吗?”
马天目:“在陆怡身上发生过很多巧合,比如雅萝要被贞德女中开除,她恰好捐款当了校董并保护了雅萝;比如雅萝在布拉蒂尼先生的寿宴上遇险,她又恰好就在旁边出手相救;再比如,她身上有一道疤痕跟你前妻非常接近,让你相信她的出现是上天的安排!”
“够了!”范义亭冷冷地打断马天目,“全都是强行联系,无端臆测!我要真正的证据!”
马天目无奈停顿了一下——陆怡暗中把金币交给裴如海的事,自己现在偏偏说不出口。
“陆怡建议雅萝去香港,就是日本人的一个圈套!”马天目只好单刀直入了,“她的下一步棋就是对雅萝下手,然后威胁你交出《忏悔录》!”
“满口胡言!”范义亭终于按耐不住怒斥马天目,“我也可以认为,你阻止我把女儿送到香港,是希望她一直留在法租界,好找机会对她下手!”
马天目一愣,失笑道:“我要对雅萝下手?范先生,您是了解我的……”
“我对你的了解还远远不够!”范义亭打断马天目,目光冰冷起来,“保管《忏悔录》的密室,我给了你一把钥匙。”
马天目一愣。
范义亭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钥匙,扔向马天目。
马天目接住。
“可唐贤平却在你身上搜出两把!”范义亭又取出一把木钥匙,扔向马天目,“你还复制了亨利的那一把!”
马天目接住两把钥匙,也能接住范义亭的话:“这一把为什么不能是唐贤平复制的,故意拿来陷害我的呢?”
范义亭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怎么说。”
马天目诚恳地:“范先生,您知道我和唐贤平的关系。”
范义亭目光冷肃:“我现在更想知道,你和裴如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见面。”
马天目笑了:“那是不期而遇啊,他来偷《忏悔录》,被我发现了。”
范义亭:“我说的是另一次!”
马天目一愣!
范义亭:“在停尸间那一次。”
空旷的大殿内,突然起了一阵冷风,吹得长明灯火苗剧烈颤动!
一尊尊罗汉像也明暗不定,神情莫测。
马天目猝不及防,不知范义亭如何得知此事,更没准备好该如何解释。
范义亭:“其实你和裴如海见过两次,第二次却始终隐瞒不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你和他都谈了什么?”
阵阵阴风下,长明灯的火光将范义亭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马天目:“裁缝铺剿灭共党之后,日本人对我放了心,所以让裴如海来正式发出邀请,当然,我还是拒绝了。”
范义亭:“为什么不告诉我?”
马天目:“裴如海两次都是拉我入伙搞《忏悔录》,我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向您重复汇报。”
范义亭冷笑:“巧舌如簧!你自圆其说的本事天下第一!”
马天目:“范先生……”
范义亭打断马天目:“马天目,你现在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都不敢信了。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好自为之吧。”
范义亭带着最后的警告看了马天目一眼,转身走了。
马天目看着范义亭离去,无可奈何……
14、 法租界·范公馆·范雅萝卧室·(昏)
茶几上堆放着很多刚买回来、准备带到香港去的物品。
陆怡正在拾掇着。
茶几边上,醒目地堆放着四五个麻袋。(比码头上扛的那种麻袋小一些)门开了,范义亭走进来,看到陆怡,没说话。
陆怡抬头望见范义亭,一笑:“老爷回来了?”
范义亭走过去,看着茶几边上的那几个麻袋,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范义亭坐下了,问道。
“莲子,”陆怡说道,“老爷到了香港,每天要吃莲子羹的嘛。”
范义亭笑了:“莲子哪没有啊,到香港买嘛。”
“那可不一样,”陆怡一脸认真地,“这是胡庆余堂的西湖莲子,药效特别好,别的地方都比不上。”
范义亭明白了,也感动了,看着陆怡。
陆怡一边拾掇着:“老爷,路上还是得防着点日本人,注意安全。”
范义亭看着陆怡,带着一点试探:“放心,家里有田阔生,捕房有陈亨礼。”
陆怡一愣,停住了手:“陈亨礼呀……”
范义亭:“怎么了?”
“人倒是可靠的,就是不够稳重,”陆怡故意夸马天目,“要是马天目送就更保险了。”
“马天目保险吗?”范义亭淡淡地问道。
陆怡一脸认真地:“是啊,在洋行是个好经理,在捕房是个好长官,他是咱家的福将啊!”
“福将?”范义亭淡淡一笑,心里打消了对陆怡的最后一丝疑虑,“是啊,可惜他太忙,不一定有时间……”
15、 法租界·路边·小摊·(昏)
路边小摊,热腾腾的生煎包被小商贩端起。
唐贤平站在不远处,看得出神。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看一眼少一眼喽,香港可没有这个。”
唐贤平猛然回头,却见马天目向自己走来,吃惊不已……
16、 法租界·咖啡厅·包厢·(昏)
马天目与唐贤平对坐,两杯咖啡已经摆在桌上。
马天目:“香港,你绝不能去。”
唐贤平:“为什么?”
马天目:“这是一个圈套,日本人会在半路袭击你们,绑架雅萝,逼范义亭交换《忏悔录》。”
唐贤平:“这件事非常机密,日本人怎么会知道?”
马天目:“建议你们去香港的,就是一个日本人。”
唐贤平一愣。
马天目:“陆怡是日本特务,她用了七年时间接近范义亭,卧底到他身边,就是为了拿到《忏悔录》!”
唐贤平吃惊,随后不屑:“无稽之谈!”
马天目:“祖宗有句老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唐贤平:“就算是真的,有复兴社和巡捕房保驾护航,谁能动得了我?”
马天目:“裴如海怎么样?”
唐贤平:“可他早就死了。”
马天目:“如果他又活了呢?”
唐贤平:“我没工夫听你讲鬼故事!”
马天目:“裴如海不是鬼,还是人,他不但没死还在替日本人做事,要在半路伏击你的就是他!”
唐贤平定定地凝视马天目,片刻后,放声大笑:“马天目啊马天目,你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
马天目一怔。
唐贤平一脸不屑:“你为了阻止我拿到《忏悔录》,竟编出这么蹙脚的故事!对不起,我还有正事要办,恕不奉陪了。”
唐贤平站起身,冷冷看了马天目一眼,走了。
马天目看着唐贤平的背影,没有再叫他……
17、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日)
马天目、江韵清和罗水根在沙发前开会。
“这太奇怪了,”江韵清想不明白,“裴如海在停尸房跟你见面,范义亭是怎么知道的?”
马天目摇摇头,没有思路。
罗水根:“陆怡跟裴如海都是日本特务,会不会是陆怡告诉范义亭的?”
江韵清摇摇头:“陆怡怎么解释自己的信息来源呢?她一说就等于向范义亭承认了自己是日本特务。”
罗水根明白了,点点头,又更糊涂了,摇摇头。
江韵清望向马天目:“能从唐贤平身上想办法吗?”
马天目摇摇头:“他这时候一定不会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认为我是为了阻止他拿到《忏悔录》,给他编故事。”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
江韵清开口了:“看来,我只能找雅萝谈一谈了。”
18、 法租界·范公馆·范雅萝卧室·(日)
范雅萝站在镜子前,拿着一件连衣裙比着上身,正在试衣服。
电话铃忽然响起。
范雅萝放下裙子去接电话。
范雅萝:“喂,哎,小清啊……”
听筒对面在讲话。
“噢噢,可是……”范雅萝一边回应,一边看了看自己床铺的方向——床上摊开了一个皮箱,四周叠着若干衣物,显然她正在收拾行装。
听筒对面在讲话。
范雅萝:“噢,这么急吗?”
19、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日)
门开了,范雅萝走了进来。
“小清我今天都要忙死了,”范雅萝急匆匆地走向沙发,坐了下去,“你还非叫我过来,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呀?”
江韵清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走向沙发:“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事关重大,必须当面和你说。”
范雅萝看着江韵清严肃的神情,有些不解。
江韵清坐在范雅萝的身边,目光凝重:“是和唐贤平有关。”
范雅萝一愣,疑惑地看着江韵清。
江韵清:“你知道国民党有一个特务组织,叫复兴社吗?”
范雅萝点点头。
江韵清:“唐贤平就是复兴社的,而且他就是上海站的站长。”
“什么?!”范雅萝瞠目结舌。
江韵清:“他进你的报社是为了获得一个在法租界活动的伪装身份,他和你恋爱是为了得到你父亲手中的机密档案《忏悔录》。”
范雅萝看着江韵清,有些懵圈。
江韵清:“不过日本人也要抢夺《忏悔录》,所以在你们前往香港的路上,他们会在途中进行抢劫和绑架。”
范雅萝愣愣地看着江韵清,突然笑了出来:“小清我明白了,你是舍不得我走啊,所以编了这么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出来!”
江韵清严肃地看着范雅萝:“我是认真的。”
范雅萝还在笑:“又是复兴社,又是日本人,这么大的秘密我爸爸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总不会说你神通广大,是共产党吧?”
江韵清更加严肃:“我是不是共产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唐贤平是不是我说的那种人。”
范雅萝惊讶地看着江韵清,笑容渐渐凝固了……
20、 法租界·贞德女中·花园·(日)
花园的长椅上,坐着马天目和罗水根。
长椅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江韵清所在的办公室窗户。
马天目和罗水根都在看着那扇窗户。
罗水根:“范大小姐能相信吗?”
马天目:“她是范公馆里唯一的指望了。”
罗水根:“那为什么不告诉她,陆怡是日本特务呢?”
马天目:“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不了不如不说。再说万一她真的信了,回去质问陆怡,反而打草惊蛇,我们就更被动了。”
21、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日)
江韵清:“雅萝,现在情况非常危急,唐贤平要利用你,日本人也在算计你,为了《忏悔录》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范雅萝惊愕得说不出话,将信将疑地看着江韵清——这些现实对她来说过于残忍,令她短时间内难以接受!
范雅萝:“不可能,这不可能……”
江韵清:“如果你还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唐贤平。”
范雅萝还是喃喃地:“不可能,不可能……”
江韵清有些不忍地:“雅萝……”
“这不可能!”范雅萝抹了一把泪水,倏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江韵清看着范雅萝的背影,眼中满是同情与无奈……
22、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一张地图铺在办公桌上。
唐贤平坐在办公桌后,正和侯子川、孙炳廉一起参详路线。
“出了法租界,这条路直达十六铺码头,安全起见,我们从这里绕行……”
唐贤平一边说着,一边用笔画了一条线。
孙炳廉认真地点点头。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三人一惊,回身望去——范雅萝大步走了进来!
侯子川赶紧打招呼:“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唐贤平也十分纳闷,疑惑地看着范雅萝。
孙炳廉手快,迅速把地图叠了起来。
范雅萝不看侯子川和孙炳廉,径直来到办公桌前,看着唐贤平。
范雅萝:“请你们回避一下。”
孙炳廉还迟疑着望向唐贤平。
“好的大小姐。”侯子川一拉孙炳廉,快步向外走去。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唐贤平和范雅萝。
“雅萝,你现在怎么能到处跑呢?”唐贤平已经看出范雅萝情绪不对,站起身来到她面前,关切地抚住她的肩膀,“万一累到了孩子怎么办?”
范雅萝面无表情单刀直入:“不如你累啊,唐社长,又要操心报社,又要操心复兴社?”
唐贤平一愣,故作糊涂:“你说什么?”
范雅萝生气了,大声诘问:“你还装蒜!你不是复兴社上海站的站长吗?那个海川主编是你的手下吧?”
唐贤平沉着反问:“这些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范雅萝盯着唐贤平,不说话。
唐贤平以为自己猜中了:“是你爸爸?”
范雅萝一直盯着唐贤平:“回答问题,你到底是不是?”
唐贤平缄默片刻,目光深沉:“是!”
“什么?!你?!”范雅萝陡然色变,气急地从桌子上抄起一瓶墨水,丢向了唐贤平!
唐贤平没有闪,任凭那墨水瓶砸在自己身上,溅了一身墨水!
墨水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范雅萝愤怒至极,指着唐贤平声嘶力竭地:“你、你这个大骗子!原来你对我的爱全是假的,你一直在利用我!”
唐贤平抹了一把下巴上溅到的零星墨水,定睛看着范雅萝,淡淡说道:“有些事我没告诉你,但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范雅萝悲愤带着哭腔:“我不信!”
唐贤平:“很久以前你就喜欢我,但因为对你父亲有看法,我没法接受。”
范雅萝转过身背对着唐贤平,抽泣着。
唐贤平:“那段时间我非常矛盾,但只有忍痛回避你,拒绝你……可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我爱的就是你,你父亲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
范雅萝一边聆听着,一边身体在微微颤动。
唐贤平上前,从背后双手搂住了范雅萝,轻抚着她的肚子,温存说道:“直到今天也一样,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我最看重的人。”
范雅萝一把推开唐贤平,抹了一把眼泪,冷笑道:“你最看重的,是那部《忏悔录》吧?”
唐贤平:“最看重《忏悔录》的是日本人。我带你们去香港就是在保护你父亲和《忏悔录》的安全,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家!”
范雅萝有些动容,转过身来瞪视唐贤平:“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唐贤平:“复兴社是有纪律的!我的身份不仅对你,就是对亲生父母都要保密!如果我们连这点规矩都没有,早就完蛋了!”
范雅萝语噎,觉得唐贤平句句在理。
唐贤平叹了口气,唏嘘道:“我们有些同志去敌营卧底,刺探情报,一旦暴露就会惨遭杀害,就是死了也不能公开身份,继续被人当做汉奸!”
范雅萝怔住了。
唐贤平目光绝决而凌厉:“只要战争没有结束,就永远没人知道我们的身份,甚至会误解、唾骂,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宿命!雅萝,我早就做好了舍生取义为国捐躯的准备,但我一直没做好告诉你真相的准备!”
范雅萝酸楚地望着唐贤平——他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些墨汁痕迹,仿佛就像历经无数生死之后的战场硝烟印记!
“贤平!”范雅萝一下子紧紧抱住唐贤平,呜咽起来!
唐贤平也紧紧抱住了范雅萝,脸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冷峻……
23、 法租界·巡捕房·坂井公馆·华商早报社·(日)
一组镜头。
马天目坐在办公桌前沉思,一枚金币在他手背上跳跃翻滚……
坂井英一坐在茶台前,用一支毛笔在轻轻擦拭茶台……
唐贤平坐在沙发上,用一支铅笔轻轻勾划着茶几上地图的路线……
24、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夜)
茶几上放着一些较小的箱包,地上放着一些较大的手提箱。已经是整装出行的样子了。
范义亭一身便装,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中间,闲适地看着报纸。
范雅萝从楼上走下来,来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
范义亭微微抬起眼睛:“给谁打电话?”
范雅萝:“小清,要走了,再跟她告个别。”
范义亭点点头,继续看报纸。
电话接通了。
范雅萝举着话筒:“喂、小清吗?我是雅萝。”
25、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夜)
江韵清站在办公桌旁,举着话筒:“啊,是我……”
马天目从沙发上起身,凑近江韵清,两人对视,神情中带着严肃。
26、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夜)
范雅萝对着话筒:“我要走了,也许一年,也许两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范义亭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他看了一眼女儿,又继续看报纸。
27、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夜)
江韵清听着话筒,神情凝重,看了看旁边的马天目。
马天目与江韵清对视,失望地微微摇头……
江韵清:“唉,真舍不得你呀,雅萝,我这里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出发以后过来拿一趟吧?”
听筒对面在讲话。
江韵清微笑:“好、好!我等你!”
江韵清挂掉电话,微笑转为严肃,望向马天目——
马天目目光严肃,也正望着江韵清。
江韵清:“看来雅萝又被唐贤平灌了迷魂汤。”
马天目点点头:“也只能采取应急方案了。”
马天目手中那枚金币又在手背上跳跃起来……
28、 法租界·范公馆·大门口·(夜)
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整齐地排列一地。
三辆轿车停在门口。
为首两辆车挂着《华商早报》的标识,孙炳廉站在车门前,身后带着几名记者装扮的便衣特务。
后面一辆是巡捕房的车,陈亨礼站在车门前。
“把这些都搬到车上!”海伯指了指一地行李箱,指挥几名仆人,转身走回大门。
“是!”几名仆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搬运。
孙炳廉带着几名复兴社特务也来帮忙……
29、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夜)
“路上的安全问题,咱们再敲定一下。”范义亭放下报纸,他还是穿着便装和拖鞋。
范义亭面前站着三个人:唐贤平,陈亨礼,田阔生。
范义亭望向陈亨礼:“你的人,负责法租界以内的安全,一直送到哨卡。”
陈亨礼:“是!”
范义亭望向田阔生:“你的人,负责华界以内的安全,从哨卡一直到码头。”
田阔生:“是!”
范义亭最后望向唐贤平:“你的人,负责全程。”
唐贤平微笑:“没问题。”
范义亭目光温暖:“到了香港,你和雅萝要立刻给我来电话,报个平安。”
唐贤平一愣,意外地:“您——您不走了?”
范义亭感慨道:“家大业大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
唐贤平目光惊疑,沉默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你带雅萝先走一步,到那边先安顿下来,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忙完,就去找你们。”
唐贤平脸色难看,顾及左右的陈亨礼和田阔生,强忍不发。
范义亭也明白,对陈亨礼和田阔生:“你们先去忙吧。”
陈亨礼和田阔生都点点头,出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唐贤平和范义亭了。
“范先生这是耍的什么花招?”唐贤平目光冷峻,声音也前所未有地冷峻,“我可跟南京方面报告过了,以保护《忏悔录》的名义送您全家老小去香港,现在突然变卦算怎么回事!?”
范义亭:“香港我一定会去,也一定会带着《忏悔录》去,但不是今天。”
唐贤平:“为什么?”
范义亭:“我害怕。”
唐贤平:“害怕什么?”
范义亭:“害怕我们全家和《忏悔录》都在船上的话,复兴社完全可以拿走《忏悔录》,把我们全家扔到海里喂鲨鱼。”
唐贤平愕然,目光怒意:“你不信任我!”
范义亭坦然:“我是不信任你的老板,还有校长!”
唐贤平一愣。
范义亭:“换了你是我,会把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吗?”
唐贤平:“这个局面,我没法向上峰交代。”
范义亭说得很赤裸:“我女儿在你手里,就一定会带着《忏悔录》去香港。但《忏悔录》是我的护身符,它必须在我的掌控之内。”
唐贤平沉默了,他当然清楚范义亭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范义亭:“我这一大家子到了香港,不求大富大贵,也总要平平稳稳。等安定下来了,《忏悔录》我会双手捧到戴老板的面前。”
唐贤平目光严肃:“那您要什么时候到香港?”
范义亭目光严肃:“十天之内,我一定到!”
30、 法租界·路上·(夜)
四辆车依次行驶在路上。
(注:首车为陈亨礼巡捕房人马,次车为田阔生青帮人马,三车是唐贤平和范雅萝的车,末车为孙炳廉带复兴社特务殿后。)
第三辆车内,范雅萝和唐贤平坐在后座。
范雅萝依偎在唐贤平肩膀上。
唐贤平目光严峻,范义亭的突然变卦仍然让他耿耿于怀……
31、 法租界·贞德女中·大门口·(夜)
贞德女中大门口,已经冷清。
四辆轿车来大门外,依次停下。
第三辆车,唐贤平下车,随即伸出手。
范雅萝搭着唐贤平的手,跟随下车。
陈亨礼、田阔生、孙炳廉陆续从第一、第二、第四辆车上下来。
唐贤平望向孙炳廉:“留在车里,我们一会就出来。”
“是。”孙炳廉遵命。
范雅萝也对陈亨礼和田阔生:“我跟小清道个别就下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陈亨礼和田阔生都点点头。
范雅萝和唐贤平走向大门。
田阔生也进了汽车。
陈亨礼留在原地,目光莫测地看着范雅萝和唐贤平的背影,点起一支烟,百无聊赖地抽了起来。
32、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夜)
唐贤平带着范雅萝一起,走进办公室。
江韵清正在办公桌后面端坐着,手里摆弄着一瓶香水。
范雅萝好奇:“小清,神秘兮兮的什么礼物啊?”
江韵清坐着没有起身:“雅萝,你这次去香港就是羊入虎口,复兴社不会给你好果子吃。更重要的是,你们根本到不了香港,因为日本人就在半路上等着你们!”
范雅萝一愣,没想好如何回答。
唐贤平惊疑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江韵清面若冰霜,没有回答。
唐贤平目光渐冷:“把我身份告诉雅萝的人,是你?”
江韵清仍然平静地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倏地掏出手枪,指向了江韵清!
范雅萝吓了一跳,立刻挡在江韵清面前:“贤平你干什么?!”
唐贤平冷冷地:“了解这么多内情,除了日本人就是共产党了,江小姐,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范雅萝一脸的大惑不解:“现在不是国共二次合作,一起抗日吗?你怎么还这样?”
唐贤平一怔,没有回答,却突然神色一凛——一把手枪的枪口突如其来顶在他的后背上!
“他们一直这样,口是心非。”马天目从唐贤平身后出现,紧握着枪。
范雅萝看到马天目,又是一惊。
马天目持枪在背后顶着唐贤平:“都到了国破家亡的地步,他们心里的头号敌人还是共产党,而不是日本人!”
“马天目!”唐贤平冷笑起来,慢慢回头望着马天目:“你果然还是个共产党!”
马天目:“我是不是共产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日本人阴谋得逞,抢走《忏悔录》。”
江韵清来到唐贤平身边,从他手里拿过手枪,再来到马天目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范雅萝看看江韵清再看看马天目,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日本人会在半路抢劫《忏悔录》?”
马天目:“因为你家里有内奸——陆怡。”
范雅萝更加震惊:“陆阿姨?这不可能!”
马天目:“唐贤平可以是复兴社站长,陆怡为什么不能是日本特务?”
范雅萝目光惊疑,难以置信,又有些动摇。
唐贤平冷笑:“雅萝,别信他的鬼话。”
马天目:“一会儿你们在路上遭遇伏击,就会相信我的话了。”
唐贤平仍然不屑:“好啊,那就走着瞧。”
马天目:“走着瞧,不过你要换个未婚妻。”
唐贤平一愣。
范雅萝也一愣。
江韵清走过去,拉起范雅萝的手:“你怀着孩子,不能冒险,就留在这里等消息。我化装成你的样子跟唐贤平去码头,日本人一定会在半路上杀出来,到时候就全都真相大白了。”
范雅萝心里已经同意了,担心地望着唐贤平:“你们不会伤害贤平吧?”
江韵清:“放心,他可是我好朋友的孩子的爸爸。”
范雅萝听江韵清说得恳切,安心了,点点头。
唐贤平冷笑,眼中写满了不信,和不屑。
33、 法租界·贞德女中·大门口·(夜)
四辆轿车依然整齐地停在路边。
陈亨礼还在车边抽烟。
唐贤平和江韵清一前一后走出来——
江韵清已经换上范雅萝的衣服,拿着她的挎包,帽子挡住了额头和眼睛,红围巾又挡住了下巴和鼻子,几乎看不出换了个人。
江韵清在黑暗中隐蔽地用手枪顶着前面的唐贤平。
江韵清低声:“上车!”
唐贤平先拉开车门,作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
江韵清正要上车,唐贤平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肩膀微微一动!
江韵清立刻警觉,没再往前走,手中枪口隐蔽地顶了顶唐贤平的肋骨:“你先上!”
唐贤平无奈,只好先上了车。
陈亨礼正要上车,月光下隐约看到江韵清手中的枪身发出闪光,不禁一愣,眼中现出吃惊的神情……
34、 法租界·哨卡·(夜)
四辆汽车经过法租界的哨卡,开往对面。
两名站岗巡捕立正敬礼,恭送。
对面相隔不远处,便是日据区的哨卡——一名日本宪兵守在路障前,身边两名日本哨兵端枪站岗,另有两名日本哨兵坐在岗亭附近,抱枪低头,昏昏欲睡。车队来到日军哨卡前,依次停下。
陈亨礼的车率先闪到道路一旁,下车。
日本宪兵带着翻译官上前检查。
陈亨礼递上四辆汽车的通行证件。
后面车内,江韵清枪口一直对着唐贤平,警告道:“别耍花样,这是为你好。”
唐贤平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哨卡处,日本宪兵看完证件,目光扫过后面三辆车,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示意两名日本哨兵:“行を許す!”
字幕:放行!
两名日本哨兵立刻搬开路障,站到一旁。
陈亨礼走向第二辆车,把后三辆车的证件交给车里的田阔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务必保障大小姐和姑爷的安全。”
田阔生接过证件,点点头,命身边司机:“开车。”
车队重新启动,由田阔生打头,三辆车通过日军哨卡,进入日据区。
陈亨礼站在路旁,恭敬礼送,其实仔细打量中间车里的“范雅萝”(江韵清)。
车内,“范雅萝”(江韵清)刻意压低了帽檐,避过陈亨礼的视线。
陈亨礼目送三辆车离去后,转向哨卡岗亭方向。
岗亭阴影里,一个不易察觉的人影——正是裴如海!
陈亨礼急忙向裴如海做了一个手势,摇了摇头。
裴如海立刻对身边的日本哨兵(特务伪装)低声交代几句。
日本特务拿起信号灯,转向华界方向,发出“三长一短”的信号……
34-1、 华界·某处楼顶·(夜)
楼顶处,一名日本特务端着望远镜。
哨卡方向,信号灯闪灭着传来信号。
日本特务放下望远镜,迅速拿起身边信号灯朝更远处闪灭,发出“三长一短”的信号……
35、 华界·街道·路口·(夜)
三辆车开出哨卡,来到日据区,继续在黑夜中前行。
最后一辆车里,孙炳廉坐在副驾驶,紧盯着前面的车,嘱咐司机:“跟好了,注意保护站长!”
“是!”驾驶位的特务应了一声,聚精会神地开车。
36、 华界·街道·路口·(夜)
三辆车从远处徐徐出现,朝着路口方向而来……
路口拐角处,裴如海角度很好,冷冷地看着。
矶部慎三一脸阴鸷转向身后待命的若干“天诛组”成员,命令道:“元気を出して,奇襲の準備をする!覚えてください,赤いマフラーを傷つけないように!”
字幕:都打起精神,准备伏击!记住,不要伤了“红围巾”,要活捉!
“はい!”众日本特务齐应一声,跃跃欲试……
三辆车依然向前行驶。
第一辆车内,江韵清手里枪口依然对着唐贤平,不敢懈怠。
唐贤平揶揄:“江小姐,路上颠簸,你的枪不会走火吧?”
江韵清严肃:“放心,我的枪只杀日寇和汉奸。一会儿我再给你一把枪,该打谁你心里应该清楚。”
唐贤平冷笑:“好啊,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三辆轿车即将驶至路口!
角落里,矶部慎三已经急不可耐:“命令を聞いて,一緒に行きます!”
字幕:听我命令,一起上!
众日本特务齐点头,满脸杀气地纷纷掏出了手枪,准备袭击。
突然一辆车疾驰而来,急停在裴如海旁边。
“不要动手!”陈亨礼急匆匆跳下车,“假的!”
裴如海一惊,立刻伸手按住矶部慎三,目光凌厉望向陈亨礼:“什么?”
陈亨礼:“假的!车上不是范雅萝,是替身!”
三辆车从裴如海和矶部慎三等特务面前经过——
透过后玻璃窗,可以清晰看到后座上,那条醒目的红色围巾系在“范雅萝”(江韵清)的脖颈上……
37、 华界·街道·(夜)
路灯下,三辆轿车向前行驶着。
车内,唐贤平不耐烦地:“这么安静,裴如海到底来不来啊?”
江韵清有些疑惑:“裴如海有多狡猾,你比我清楚。”
汽车继续向前……
38、 法租界·范公馆·范义亭卧室·(夜)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黑暗中,台灯被打开,范义亭和陆怡躺在床上已经睡了。
范义亭一袭睡衣,神色惺忪,伸手拿起床头电话机上的话筒:“喂?什么?”
范义亭突然脸色大变,“陈亨礼,你再说一遍?!”
陈亨礼在电话的另一端在汇报。
陆怡在另一侧看着范义亭,目光冷静,仿佛一切巨变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混蛋!混蛋!”范义亭气急败坏地狠狠砸下电话,一脸怒容跳下了床。
“老爷,怎么了?”陆怡假装惊讶。
“雅萝出事了!”范义亭疾步向门口走去。
“啊?”陆怡也赶紧下床追向范义亭,“老爷,穿上外套!”
39、 华界·十六铺码头·门口·(夜)
三辆车缓缓开来,停靠在码头大门口。
车门并没有打开。
车里,唐贤平看着车外:“江小姐,你们说的裴如海呢?”
江韵清也有些焦灼了,努力镇定:“再等等……”
40、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夜)
“砰”地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撞开!
陈亨礼、海大富和几名巡捕冲了进来!
办公桌后的马天目和沙发上的范雅萝都吃了一惊,站起身来。
最后从大门进来的,是一脸怒容的范义亭。
“爸爸?”范雅萝意外地望着范义亭。
“雅萝!”范义亭看到范雅萝,快步冲了过去。
“范先生……”马天目迅速思忖着对策。
范义亭的目光在范雅萝身上检查一番,但见无碍,稍微放心了,转头怒不可遏望向马天目:“马天目,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当然是救她,范先生。”马天目急忙走过来解释。
范义亭根本不信,转而望向范雅萝。
范雅萝:“爸爸,马天目说日本人会在半路上绑架我,所以先让我等在这里,让替身前往码头,把日本人引出来!”
范义亭转头望向马天目:“你怎么知道有绑匪?”
马天目诚恳地:“请您相信,一定有!”
范义亭怒喝道:“放屁!”
范雅萝好心为马天目辩解:“爸爸,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过来。”范义亭拉着范雅萝,走到沙发前,一起坐下了。
范义亭望向陈亨礼:“给码头打电话。”
“是。”陈亨礼应道,走到办公桌的电话机前拿起听筒,拨打号码。
范义亭面沉如水。
马天目神色坦然。
范雅萝也在等待事情的真相……
41、 华界·十六铺码头·门口·(夜)
三辆车停在码头入口。
中间那辆车里,江韵清手中枪口依然对着唐贤平。
唐贤平看着车外:“江小姐,你们说的裴如海呢?”
“再等等……”江韵清的目光也有些焦灼了。
前面那辆车,田阔生带着几名青帮保镖下车,警戒。
后面那辆车,郭宝开带几名复兴社特务下车,警戒。
远处,一个青帮帮众跑来,在田阔生耳边耳语。
田阔生听着,目光惊疑望向中间的汽车……
42、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秘书办公室·(夜)
“什么?哦……”陈亨礼举着听筒在讲电话。
电话里,对面在汇报。
陈亨礼一愣,大声道:“笨蛋!那是冒牌的!咱家小姐根本没去!”
陈亨礼放下电话,望向范义亭:“那边说三辆车已经到了码头,大小姐不下车,他们还奇怪呢!”
众人的目光倏然全都望向马天目!
范雅萝更是难以理解,有些恍惚:“马天目,你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马天目也大感困惑,没法回答范雅萝。
范义亭转头望向陈亨礼:“愣着干嘛?给我抓起来!”
陈亨礼装糊涂:“抓谁?”
范义亭冷望马天目:“当然是这只白眼狼!”
陈亨礼故作为难地看看马天目,又看看范义亭:“这……”
范义亭:“马天目私通日寇,为了《忏悔录》阴谋绑架我的女儿,违反法租界治安管理条例,应该立刻依法逮捕!”
“是!”陈亨礼转头严肃望向海大富,“听到没有?!执行命令!”
海大富转头示意身后两名巡捕:“你们两个,快点!”
两名巡捕得令,朝马天目走来,掏出手铐。
“谁敢?!”马天目眼睛一瞪,“我是督察长!你们到底听谁的?”
两名巡捕犹豫了,回头望向陈亨礼。
陈亨礼快步走过去,拿起巡捕手中的手铐,“咔嚓”一下把马天目的手给铐住了。
马天目一惊,望向陈亨礼。
陈亨礼一脸忠义:“我们都是老督察长的人,听谁的还用说吗?”
马天目怒声:“陈亨礼!”
“亨利——”范义亭望向陈亨礼,“带到捕房,连夜审问,天亮的时候,我要看到他勾结日本人的供词。”
陈亨礼:“是。”
范义亭目光凶狠:“不配合的话,可以用刑。”
陈亨礼目光一凛:“是!”
范义亭伸手握住身边范雅萝的手:“乖女儿,爸爸亲自护送你去码头!”
范雅萝点点头。
范义亭扶着范雅萝走向门口。
“范先生!”马天目急切地在范义亭身后高喊,“你上当了!你会后悔的!你千万不能和雅萝去码头!”
范义亭头也不回,和范雅萝走出门去。
42-1、 华界·十六铺码头·门口·(夜)
三辆车停靠在码头边上。
中间那辆汽车,一侧站着复兴社特务,一侧站着青帮帮众。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车门都打开了。
郭宝开迅速坐进驾驶位,同时田阔生迅速坐进副驾驶位。
——后座上,江韵清正拿枪对着唐贤平。
郭宝开目光惊讶看着唐贤平:“站长?”
唐贤平目光平静,一言不发。
田阔生目光惊讶看着江韵清:“江小姐,你搞什么鬼名堂?”
江韵清仍然冷静,用枪对着唐贤平,看着田阔生:“这是日本人的一个阴谋……”
43、 法租界·贞德女中·大门口·(夜)
范义亭搀着范雅萝走了出来。
陆怡正等在门口,周围还有若干巡捕。
陆怡走过来,目光充满温情:“雅萝,你没事吧?”
“陆阿姨!”范雅萝不再怀疑陆怡,情不自禁地与她抱在一起!
陆怡微笑着拍了拍范雅萝的肩膀:“好了,轻点,不要惊动肚子里的宝宝。”
“嗯。”范雅萝听话地点点头。
范义亭:“走,送雅萝去码头。”
“我也去,陪陪雅萝。”陆怡说道,扶着范雅萝坐进汽车后座。
范义亭坐上副驾驶的位子。
巡捕们也都上了警车。
前后两辆巡捕房的警车,保护着中间的范义亭一家三口,驶向沉沉夜幕。
44、 华界·十六铺码头·门口·(夜)
郭宝开听完江韵清的讲述,觉得不对:“日本人?在哪儿呢?”
田阔生也有些发蒙,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淡淡地:“想要绑架雅萝的恐怕不是日本人,而是这位江小姐,还有马天目。”
田阔生一愣,这下彻底明白了,掏出手枪对准江韵清:“姑爷别担心,老爷刚才已经把马天目抓起来了,他这就送大小姐来码头!”
江韵清一惊,望向田阔生——此时田阔生的枪口对着她,而她的枪口对着唐贤平。
田阔生目光凶狠:“识相的立刻放了我们姑爷!”
“糟了!”江韵清目光惊疑已经在想另一件事了,“日本人没动手,说明识破了我们的计划!现在范先生和雅萝一上路,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
郭宝开和田阔生都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淡淡地:“编,接着编。”
江韵清望向唐贤平又望向田阔生:“为了雅萝、为了范先生,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田阔生冷笑:“我们凭什么相信一个女绑匪?”
江韵清想了想,放下对准唐贤平的枪口,手枪倒持,递向唐贤平。
唐贤平看着那把枪,又看看江韵清。
江韵清目光凛然而急切:“我做人质,请你立刻返回去救雅萝!”
郭宝开和田阔生都有些迟疑,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打量着江韵清。
江韵清诚恳地望着唐贤平。
唐贤平思忖着,目光深邃……
44-1、 法租界·巡捕房·审讯室·(夜)
灯光昏暗。
马天目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
陈亨礼和海大富走过来,坐在审讯桌后。
“太尴尬了,”陈亨礼还假惺惺叹气摇头,“对不住啊,我们俩也是奉命行事。”
马天目一瞪眼:“奉命?他范义亭现在是个平头百姓!我才是督察长,你们奉谁的命?”
陈亨礼严肃起来:“你投靠日本人,背叛公董局,绑架范雅萝,已经没资格当这个督察长了!”
马天目冷笑:“荒唐!”
陈亨礼一脸诚恳:“大家毕竟同事一场,你老老实实交代罪行,我们还能替你向老督察长求个情。”
马天目:“你们快去保护范雅萝,她现在很危险!”
陈亨礼:“你到底说不说?”
马天目坚持:“范雅萝有危险!她要是落在日本人手里,范先生就一定会交出《忏悔录》!”
陈亨礼叹了口气,狠毒的目光望向海大富:“打!”
45、 法租界·哨卡·(夜)
令旗挥舞。
一名日本哨兵站在哨卡入口,摇旗示意放行。
巡捕的车在前面开路,中间是范义亭一家三口,后面跟着一辆巡捕车。
中间车内,范义亭坐在副驾驶位上,回过头,关切地看去——后座上,范雅萝目光空洞,正和陆怡紧紧靠在一起,一言不发。
三辆巡捕房的车通过日军哨卡,驶离法租界,进入日统区。
阴影中,裴如海看着中间那辆车里,范义亭、范雅萝的身影清晰可见。
裴如海立刻低声对身边伪装成哨兵的日本特务交代几句。
日本特务拿起信号灯,转向华界方向,发出“三短一长”的信号……
45-1、 华界·某处楼顶·(夜)
楼顶处,一名日本特务端着望远镜,看到哨卡方向信号灯传来的信号,迅速放下望远镜,拿起身边的信号灯朝更远处闪灭,发出“三短一长”的信号……
45-3、 法租界·巡捕房·审讯室·(夜)
马天目坐在审讯椅上,身上被五花大绑。
海大富挥舞皮鞭抽打马天目!
马天目身上脸上已经被打出很多血道子!
马天目疼得咬牙皱眉,但强忍着不吭声!
“停,”陈亨礼开口了,来到马天目面前,“怎么样?”
马天目粗重地喘息着,看着陈亨礼。
陈亨礼:“你是聪明人,痛快点儿,怎么勾结日本人,怎么阴谋绑架范雅萝,赶紧招了,我们省得费事,你也免受皮肉之苦。”
马天目淡淡冷笑,把嘴里的血沫子吐在地上。
陈亨礼失望,望向海大富:“继续打!使劲打!”
海大富目光凶狠起来,继续挥鞭抽打马天目。
“嗯!——”马天目咬牙强忍着不叫出来。
海大富挥舞着鞭子,狠狠地抽打着!
陈亨礼走回审讯桌后,坐下看着马天目,目光阴沉。
46、 华界·街道·路口·(夜)
(注:本场基本脉络:范义亭车队遭到日本特务伏击,死伤多人,情势危急。
关键时刻,唐贤平和江韵清和田阔生等人赶到,对抗日本特务。唐贤平掩护田阔生,田阔生开范义亭的汽车,向法租界方向逃回。唐贤平等人掩护,继续与日本特务对抗。江韵清被绑在汽车里,挣开绳索,撤离。)
深夜的街道上,寂静得令人窒息。
三辆车从远处徐徐驶来。
中间车内后座上,范雅萝有些晕车,身体不适,忍不住干呕一声。
“雅萝,再坚持一下,”陆怡一脸关爱之色,轻抚范雅萝的头发,安慰着,
“很快就到码头了。”
范雅萝听话地点点头,神情稍稍宽慰。
范义亭与陆怡对视一眼,目光深沉、带着欣慰。
三辆巡捕房的车眼看就要来到路口。
突然,斜刺里冲出两辆轿车,拦腰横在前方,堵住路口!
第一辆巡捕车急忙刹住,险些撞上!
范义亭的车和后面巡捕车也也赶忙急刹!
矶部慎三率众日本特务从四面八方杀出来!
矶部慎三大喊:“まず運転手と用心棒を外して,范家のお嬢さんを捕まえて残りの人はやります!”
字幕:干掉司机、护卫,抓姓范的!
“はい!”众日本特务齐应一声。
字幕:是!
中间那辆车内,副驾驶位上的范义亭大吃一惊。
后座上的范雅萝和陆怡吓得抱在一处!
众巡捕纷纷从前后两辆车上下来,仓促应战,却中弹连连!
范义亭向司机大喊:“快掉头,回法租界!”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前车玻璃被打爆,司机头部中弹,鲜血四溅,向前伏倒在方向盘上!
范义亭一惊!他的脸上还溅着零星血迹!
“啊!”范雅萝见状,吓得尖声惊叫!
巡捕们被打了措手不及,死伤殆尽。
日本特务们围了上来!
突然,日本特务们身后响起了一阵枪声!
两名靠近轿车的日本特务中弹倒毙。
矶部慎三吃惊,转头看去——
黑夜中,三辆轿车及时赶到!
为首那辆车,唐贤平率孙炳廉等复兴社特务下车,以车体为掩护向这边开枪!
唐贤平大喊:“别让他们靠近雅萝!”
后两辆车下来田阔生带着数名青帮打手加入战斗。
田阔生大喊:“快救老爷!”
矶部慎三急率日本特务们调转方向还击!
一辆青帮的车里,江韵清被捆绑着坐在后座,她身边的青帮打手急匆匆下车去参加战斗。
江韵清急叫:“给我解开!给我一把枪!”
那个青帮打手却不顾江韵清,下车了。
一阵子弹过来,打在车皮上叮叮作响!
江韵清急忙趴下。
那个青帮打手被杀死,倒在地上。
青帮打手的腰间露出一柄匕首。
江韵清努力挪过去,从车门下去,费力地用被捆绑的手从青帮打手腰间取下匕首,来割身上的绳索。
唐贤平等人火力压住日本特务!
田阔生趁势冲到范义亭车边,拉开驾驶室车门!
范义亭趴在车里不敢起身,猛然见到田阔生,目光燃起希望:“阔生!”
“老爷!”田阔生一把将死去的司机拽下去,动作利索翻上驾驶位,启动油门,调转方向盘!
汽车在枪林弹雨中急转,掉头,向来路返回,子弹打在上面火星四溅!
矶部慎三见状,急忙跳出掩护,开枪奋起直追:“追え!彼らを逃がさないようにしてください!”
字幕:追!别让他们逃了!
唐贤平朝矶部慎三猛开几枪,将他又打回掩体。
江韵清终于用匕首将绳子划断,她捡起那个青帮打手的枪,观察局势——
——两边还在激烈枪战。
——田阔生已经驾车带范义亭父女逃走!
江韵清没必要再加入战斗,转身迅速撤离,消失在黑夜之中……
46-1、 法租界·巡捕房·审讯室·(夜)
一鞭子,又一鞭子……
马天目身上已经遍体鳞伤,脸上好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海大富累了,停下喘了口气,擦了擦汗。
马天目痛苦地闭着眼,鲜血顺着脸颊淌下!
海大富气恼:“马天目,你到底说不说?!”
血液渗入马天目的眼睛,他努力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到海大富,声音十分虚弱:“快去,救范雅萝……”
海大富无奈地望向陈亨礼。
陈亨礼起身走向马天目,手里已经多了一把老虎钳。
陈亨礼看着马天目:“北伐的时候,你的一只手受了重伤,相当于只有一只好手。”
陈亨礼用老虎钳抵在马天目那只健康的手上。
陈亨礼目光冷酷,还带着一点遗憾:“如果它也残了,双手尽废,以后生活还怎么自理啊?”
马天目目光一惊,凛然看着陈亨礼。
陈亨礼得意了,微笑:“愿意招了?”
马天目突然笑了,摇头嘲笑:“小把戏!”
陈亨礼脸色一变,对海大富:“把他的手按住!”
海大富过去把马天目的手用力按在椅子扶手上。
“蠢货,你们两个蠢货!”马天目下意识地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陈亨礼双手紧握老虎钳,狠狠夹住马天目手指上的指甲,用力一拔!
“啊——”马天目撕心裂肺地惨叫,表情痛苦扭曲!
一片带血的指甲掉在地上!
马天目疼得几乎昏死过去,身体不停抽搐……
陈亨礼又用老虎钳夹住马天目手上的一片指甲,目光凶狠看着他:“招不招?”
马天目虚弱地看着陈亨礼,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蠢货!”
陈亨礼生气了,老虎钳再一用力!
马天目又是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
47、 法租界·哨卡·(夜)
夜幕下,哨卡的探灯依然亮着。
急促的脚步朝这个方向奔来——正是唐贤平掩护着范义亭、范雅萝父女俩。
“快……快到了!”范义亭气喘吁吁,抬起头来,终于看到了曙光——
远远看去,两名日本宪兵垂着头,戳在哨卡栏杆这边的日统区(华界),两名法租界巡捕靠在栏杆另一边的法租界!
唐贤平拉着范雅萝跟了上来,一边紧握着枪,一边警戒地环顾两侧。
范义亭已经跑近哨卡,急不可耐地向对面那两名巡捕高喊:“我是范义亭!快过来保护我!快!”
两名巡捕却纹丝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更靠近范义亭的两名日本宪兵也丝毫没有反应,并未上来排查。
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范义亭纳闷着来到哨卡前,却惊愕站住了——两名日本宪兵已经死了,嘴角还在流淌着鲜血,身体被枪杆子顶住,戳在哨卡栏杆旁边!
唐贤平和范雅萝也过来了,一见这个情形也吃了一惊:“死了?”
“啊!”范雅萝觉得一阵恶心,弯腰作呕。
范义亭赶紧又往前跑了几步,来到法租界哨卡这边,急看向那两名背靠着自己的巡捕——那两人脚下的地上也流淌着一滩鲜血,显然也已被杀!
范义亭难以置信:“这……怎么回事?!”
唐贤平眼睛一亮:“巡捕房的车!”
范义亭和范雅萝顺着唐贤平的目光看去——前方,法租界一侧不远处,正停着一辆轿车,车身上明显是巡捕房的标志!
唐贤平扶着范义亭和范雅萝通过栏杆,快步朝那辆车奔去。
那辆车旁站着一个人,抬起头——竟然是裴如海!
月光下,裴如海手拄一把黑伞,脸上血红的一大块疤痕,在惨白皮肤映衬下,更显瘆人!
唐贤平认出裴如海,凛然大惊:“裴如海?!”
裴如海淡淡微笑:“唐爱徒,别来无恙啊?”
范义亭也认出了裴如海,脸色大变:“你……!”
范雅萝不明所以,但见裴如海面貌嚇人,下意识躲到了范义亭身后。
“你们快走!”唐贤平一推范义亭,抬手便向裴如海开了一枪!
裴如海手中黑伞已经瞬间撑开,子弹在上面打了一个孔洞!
范义亭拉着范雅萝,转身便跑!
唐贤平连续向黑伞开枪!
黑伞上顷刻间留下数个弹洞,最后被打飞了——黑伞后面没有裴如海,只有那辆汽车,车身上留下了数个弹痕。
裴如海在汽车后面出现了,抬手举枪唐贤平还击!
唐贤平翻身躲到哨卡垒砌的沙袋后面。
裴如海在汽车后面,唐贤平在沙袋后面,两人相持对射。
范义亭已经拉着范雅萝逃向旁边的一条马路。
唐贤平的枪打光了子弹,发出了空膛的声音。
裴如海从好远的地方竟然听到了空膛声,立刻从汽车后面走出,走向唐贤平:“唐爱徒,你的子弹用得太快了吧。”
裴如海举枪向着沙袋方向进逼!
唐贤平急中生智,跳到哨卡探灯后面,用力一掰,将探灯对准了裴如海!
裴如海的眼睛被刺眼白光照射得看不清前方!
唐贤平趁机扑上去将裴如海扑倒,两个人扭滚在地上——裴如海手中的枪也被唐贤平一肘打掉!
裴如海另一只手迅速掏出一把短刀,刺向唐贤平!
唐贤平急忙翻身躲闪——胳膊上已经留下一道血痕!
两人重新翻身站起,在夜色中对峙……
47-1、 华界·街道·(夜)
(本场重点:唐贤平追车,最后被撞昏。)
(具体动作也可另外设计,但结果必须昏厥,保证和后续剧情衔接。)
裴如海开车疾行。
唐贤平被拖行,仍死死扒住车门不肯松手!
范雅萝昏沉地倒在后座上。
陆怡坐在后座,举枪向扒在车门上的唐贤平开枪!
汽车剧烈摇摆颠簸,没有打中!
唐贤平反而借势去抓陆怡那把枪!
陆怡用力一挣,那把枪掉下车!
裴如海驾车经过路口拐角,故意蹭过电线杆!
唐贤平注意力全在车内,猛然看到前方的电线杆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唐贤平撞在电线杆上,摔下汽车。
唐贤平的身体在地上惯性翻滚,停下,人已经昏厥过去……
汽车的车门也在电线杆上撞了一下,随后疾驰而去……
48、 法租界·街道·路上·(夜)
范义亭步履蹒跚地拉着范雅萝一路逃跑。
“哎呀!”范雅萝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一跤。
范义亭连忙回身扶住!
范雅萝娇喘吁吁,忽然望向范义亭身后:“爸爸……”
范义亭猛然回头,只见对面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陆怡!
范义亭五味杂陈,惊讶的神情中带着一份侥幸。
陆怡跑到范义亭面前,面色惨然:“老爷。”
范义亭走向陆怡试图拥抱安抚:“你没事吧?”
陆怡突然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了范义亭的胸口,冷冷地:“别动!”
范义亭惊讶不已。
范雅萝在范义亭身侧,也大吃一惊:“陆阿姨?”
范义亭瞬间明白了,怔怔看着陆怡:“看来都是真的……”
陆怡冷冷望着范义亭:“老爷,你刚才为什么要扔下我?”
范义亭有些尴尬,沉默。
“你爱我,但更爱你的女儿,”陆怡根本无需回答,扫了一眼范雅萝,笑了,
“非常好,这意味着她对我们是有价值的。”
范雅萝震惊问道:“陆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怡根本不答,一个箭步上前,枪托对准范义亭的太阳穴就是一砸!
范义亭闷哼一声,昏倒下去!
范雅萝急忙扑上前去,大叫:“爸爸!爸爸!”
陆怡从怀中掏出一个筒状烟花,随手一拉!
“砰”地一声,一颗信号弹应声而出,划向夜空!
信号弹照亮天空,现出一把“刀”的形状!
49、 法租界·哨卡·(夜)
裴如海虚刺一刀!
唐贤平退后躲过,伸手解下腰间皮带,当做鞭子向裴如海还击!
裴如海也退后躲过。
黑夜中,信号弹那把“刀”浮现在天空,又渐渐隐去。
裴如海已经抬头看到,微笑望向唐贤平:“今晚到此为止,后会有期。”
唐贤平也看到了那束烟花,不明所以之间,裴如海的短刀已经飞了过来!
唐贤平反应极快,躲过那把飞来短刀!
裴如海已经转过身去,身形极快地飘向远方。
唐贤平冲向裴如海,紧追不舍。
裴如海闪进一个弄堂里。
唐贤平也疾追进去……
50、 法租界·弄堂·狭道·(夜)
弄堂狭长。
唐贤平紧追前方的裴如海!
裴如海拿出一颗手雷,拉开拉环,顺手在抛脚下,继续向前奔跑!
唐贤平借着月光,早已发现前方情况,急忙刹住追赶的步伐!
裴如海脚步不停,得意抛下一句话:“不劳远送,留步吧!”
唐贤平眼看裴如海越跑越远,狠狠一咬牙,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他在赌博,赌自己可以在那颗手雷爆炸前冲过去!
“哼,疯了!”裴如海也始料未及,头也不回地飘然而去!
唐贤平奋力冲刺,跳过地上那颗手雷,眼看即将越过它的爆炸范围!
“轰”一声巨响,手雷爆炸!
唐贤平被身后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掀翻在地,瞬间失去知觉……
————第二十八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