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河松开了夏清溪。
他走向瘫在地上的李宏远,脚踩过血泊,那粘稠的液体发出“噗嗤”的轻响。
“别……你别过来……”李宏远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脚并用地往后蹭,一股骚臭味从他裤裆里散开,在血腥气里尤其刺鼻。轮椅里的李万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喉咙里卡着一口气,发出“嗬嗬”的声响,恐惧把他变成了半个哑巴。
叶星河没停,他弯腰,从一具尸体旁捡起半截断刀。
“我废你儿子,他嘴贱。”
他把玩着那截锋刃,刀锋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
“你动我的人,就要你的命。”
手腕抬起,寒光一闪。
“不要!”夏清溪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星河,别杀了!你已经……你不能再杀人了!”
刀锋停在半空,离李宏远的脖子不到一寸。
“他们该死。”叶星河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该死!”夏清溪哭喊着,脸颊贴着他冰冷的衣袖,“可是你呢?杀了他们,你怎么办?你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去吗?求你了,我们报警,让……让法律来……”
她的话被尖锐的呼啸声打断了。
警笛,由远及近,撕裂了整个别墅区的死寂。不止一辆,是一群。
几十辆黑色的、看起来像装甲车一样的东西堵死了别墅外面,车门撞开,上百个看不清脸的黑影冲了下来。他们不是夏清溪在电视里见过的警察,他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手里端着真正的长枪,动作快得像一群猎豹,瞬间就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作战服上,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徽记,一把剑和一面盾。
一个戴着头盔的指挥官走了进来,他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像钉子一样钉在叶星河身上。
“放下武器!举起手!”
那声音不是从他嘴里发出的,而是通过一个扩音器,冰冷,巨大,震得夏清溪耳膜嗡嗡作响。
地上的李宏远像是看到了神仙,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王队长!救命!快救我!他是疯子!他把人都杀了!快开枪!毙了他!当场毙了他!”
那个王队长皱了下眉,挥手让两个队员把李家父子拖到后面。
他再次举起扩音器,黑洞洞的枪口全都对准了叶星河。
“里面的人听着!你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投降,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我给你十秒钟!”
“十!”
夏清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
“九!”
她感觉到叶星河非但没松手,反而把她往身后拉了拉。他笑了,对着那上百个枪口。
“是江天成叫你们来的?”
王队长的倒数停顿了一下,扩音器里的声音更冷了:“你没有资格提问!你只需要服从!”
“如果我不呢?”
“那就死!”王队长手臂猛地向下一挥,“开——”
最后一个字没能出口。
吱嘎——
一阵更尖锐、更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外面炸开,那种声音带着一种不讲道理的蛮横,硬生生把现场的紧张气氛撕开了一道口子。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二十多辆漆黑的轿车,像幽灵一样开了进来,直接撞开那些黑色装甲车的封锁线,蛮横地挤了进来,形成了第二道包围圈。
那些车的车牌,夏清溪不认识,但她看见了最前面的那个字。
“燕”。
王队长的身体僵住了。他身边一个副官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却清晰地传进夏清溪的耳朵:“队长……是……是燕京内卫……”
车门整齐划一地打开。
上百个穿黑西装、戴白手套的男人走了下来,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动作像是用尺子量过的,身上那股气势,比外面那些持枪的特警还要吓人。他们迅速清场,像一堵墙,把所有特警都隔绝在了外面。
最后,中间那辆最长的轿车,车门被拉开。
先是一只银色的高跟鞋,踩了出来。
接着,一个女人下了车。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裙子干净得不像话。她的脸很美,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她就这么走进这片血肉模糊的修罗场,昂贵的高跟鞋踩在血水和碎瓷片上,发出“咔哒”的轻响,她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看都没看那个王队长,也没看李宏远,好像他们和地上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穿过所有人,落在了叶星河身上。
“二嫂。”叶星河开口,声音里有种夏清溪听不懂的无奈。
二嫂?
夏清溪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个被称为“二嫂”的女人没有理他,只是拿出一个手机,拨了个号。
电话通了。
“是我。”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别墅的空气都凝固了。
“三分钟,李家在宋城除名。”
“江天成在宋城的所有项目,权限,立刻冻结。”
她挂了电话,全程不到十秒。
李宏远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指着那女人,疯了一样地笑:“你谁啊你?让李家除名?冻结江少的项目?你疯了!王队长,她和那凶手是一伙的!抓起来!都抓……”
叮铃铃——
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他下意识接通,手机里传来一个老人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声音大到夏清溪都能听见。
“逆子!你到底得罪了谁!完了!全完了!银行账户全冻结了!合作方全毁约了!集团股价一秒钟就没了!上面来电话,要查我们家三十年的账!完了!李家完了啊!”
手机掉在地上,李宏远的笑声凝固在脸上,像个劣质的石膏像。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口吐白沫,不动了。
周围死一样地安静。
那个女人这才转过头,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了王队长一眼。
“滚。”
王队长像得了圣旨,连滚带爬地吼道:“收队!快!所有人收队!”
转眼间,那些特警撤得一干二净。
女人最后走向叶星河,她的目光在他身边的夏清溪身上停了一秒,又落在他沾了血的衣袖上。
“闹够了?”
她伸出手,不是扶他,而是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