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云的话像一颗石子，砸进一潭死水里，没起波澜，只是让整个客厅的安静沉得更深了。
用钱砸？
林深月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不是街头混混，是江天煌，背后是京都江家，是那个只在传说里听过的昆仑道门。钱在这种东西面前，算什么？
“你脑子没烧糊涂吧，冰块脸？”古映柔的声音像是砂纸，第一个刮破了这层诡异的寂静。她靠在沙发上，斜眼打量着周若云，像在看一个说梦话的疯子，“是，你看着是挺有派头，但这不是几千万几个亿的事。江家随便漏点油，都够买个小国了。”
周若云没理她。她好像根本没听见，只是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了杯酒。那酒红得像血。林深月看着，感觉自己喉咙发干。
然后，周若云拿出一部手机，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志。她的拇指在屏幕上滑动，没有声音，却好像每一下都踩在林深月的心跳上。
电话接通了。
林深月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她只能捕捉到周若云嘴里吐出的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冰块。
“是我……授权码……磐石计划，最高权限……燕京最好的团队……三个小时内，到宋城……资金？没有上限。”
林深月抓住了沙发的扶手，指甲掐进柔软的皮质里。磐石计划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没有上限”这四个字，让她一阵头晕。
第二个电话。
“王叔……宋城公海，‘海皇号’……所有权，航行计划，安保供应商……对，所有，摄像头，服务生里有多少退伍的……十五分钟。”
她的语速不快，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仿佛电话那头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台绝对服从的机器。
第三个电话。
“瑞士联合银行……大额资产抵押……‘蓝色多瑙河’那块地……立刻……三百亿。”最后一个词她顿了一下，才轻轻吐出，像羽毛一样落在林深月的心上，“……美金。”
林深月感觉自己快要坐不住了。她旁边的古映柔，嘴巴已经张成了圆形，那副表情，是见了鬼和“这娘们真他妈带劲”的混合体。她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深月，声音压得像做贼：“喂，大嫂……这冰块脸，什么来头？印钞票的？”
林深月只能摇摇头，她感觉自己的魂都快被那串数字勾走了。她知道二嫂家世显赫，可这已经不是“显赫”能形容的了。这不是公主，这是女王。一个电话就能调动一个帝国的女王。
叶星河一直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林深月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惊讶，只有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好像他早就知道，这才是二嫂本来的样子。那个会为了吃一碗馄饨而笑的二嫂，只是收起了所有爪牙的幻影。
“好了。”周若云挂了电话，屋里的空气都好像不一样了，变得稀薄又滚烫。
“我的团队在路上，他们会处理拍卖会的技术问题。”她走回叶星河面前，把那杯血红的酒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江天煌想立威，我们就让他变成一个笑话。他拿出九转还阳草，我们就用他吞不下去的价格买下来。他想收服江南，我们就用钱告诉那帮墙头草，谁才是真正的大腿。”
她的计划，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就是用最纯粹的力量，在你的规则里，把你碾碎。
“能……能行吗？”林深月还是觉得心慌。
“怎么不行！”古映柔反倒是一拍大腿，兴奋得脸都红了，好像伤口的疼都忘了，“这个好！过瘾！打打杀杀的太低级了，用钱把他那张小白脸抽成猪头，想想就爽！到时候咱们坐第一排，他喊多少，咱们就在后面加个零！活活气死他！”
她已经开始幻想那个场面了。
可叶星河心里的那团雾，却更浓了。江天煌……会是这么简单就能被对付的人吗？那个履历上写满了血和疯狂的怪物，会设下这么一个用钱就能破解的局？
就在这时。
一个很小，很轻，带着点发抖的声音，从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那个……我……”
所有人的视线，像被磁铁吸过去一样，齐刷刷地钉在了沙发角落。
夏清溪。
她像个快被忘掉的影子，手里死死攥着衣角，指节都白了。泪痕还没干透。
被这么盯着，她的脸瞬间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像是鼓足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才抬起头，看向叶星-河。
“星河，我……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古映柔的眉头拧了起来：“你能帮什么？坐在这儿哭吗？”
“三嫂！”叶星河的声音沉了下去。
古映柔撇了撇嘴，没再吭声，但眼神里的意思谁都看得懂。
夏清溪的眼圈又红了，但这次她忍住了。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哭，她现在只想做点什么，任何事都行。
“我……我给爸爸以前的一个下属打了电话。”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小，但在死寂的客厅里，每个字都很清楚，“他现在……在市里的港务局。”
她停下来，像鱼一样大口吸了口气。
“他说……江天煌这次回来，除了那艘‘海皇号’，还从海外……用一条很秘密的渠道，运回来一个很大的铅箱。箱子过检测的时候，警报器响了，辐射超标，但被他用什么特殊手续，强行给放行了。”
“港务局的人私下都在说，江天煌回来，不只是为了开什么会，是……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能‘净化’他带回来的东西的人。”
夏清溪终于抬起眼，直视着叶星河，一字一顿。
“而且，我爸那个下属说，他听江天煌手下的人聊天时提过，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一把兵器。一把……会吸人精血的邪兵器。”
她顿了顿，吐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是江天煌……七年前得到的。”
七年前！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深月混沌的脑子。
七年前，不就是叶星河被江家陷害，被关进监狱，人间蒸发的那一年吗！
林深月猛地看向周若云。
那张永远像结着冰的脸上，第一次，裂开了一道缝。那是纯粹的、来不及掩饰的惊愕。她那张能覆盖全国的情报网，算尽了江天煌的所有阳谋，却漏掉了这个藏在最阴暗角落里的八卦。
一个港务局小职员的闲聊，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开了一扇所有人都没看见的门。
门的后面，才是江天煌这场鸿门宴，真正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