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深处，那属于判官的，斯文有礼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在死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现实，露出血淋淋的威胁。
叶星河左瞳中的墨色愈发深邃，那不是眼球的颜色，而是一种空间的塌陷，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吸入其中。
他没有回答判官的问题。
回答，是弱者的行为。
他选择了行动。
“动手！”
叶星河的声音，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秦瑞龙和古映柔的脑海中炸响。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向前踏出一步。
轰！
那股刚刚才收敛的，源自“寂灭印记”的毁灭规则，再度以他为中心爆发。
这一次，它没有去破坏科技设备，而是化作了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判官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凝固了。
他身旁那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住，仿佛被万吨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连抬起手指都成了奢望。
这就是机会！
秦瑞龙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拽下数枚缴获自“利剑”士兵的特种震撼弹，朝着判官的方向猛力掷去。
刺目的白光和撕裂耳膜的尖啸，瞬间吞没了那片区域。
古映柔的身影，则在白光亮起的前一瞬，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她的速度快到了极致，绕过呆立当场的士兵，没有去攻击判官，而是精准地抓住了林深月和夏清溪的手臂，借着震撼弹爆发的推力，将她们狠狠甩向后方。
“撤！”秦瑞龙的咆哮在混乱中响起。
判官从短暂的失明和失聪中恢复过来，他扶了扶略微歪斜的金丝眼镜，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再看向深邃黑暗的隧道另一头，脸上那游刃有余的表情，终于彻底消失。
他低估了叶星河的疯狂。
那不是谈判，那是宣战。
……
京都地下，一处早已被废弃的，冷战时期遗留的防空洞深处。
这里比地铁隧道更加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怪味。
唯一的照明，来自周若云微型终端投射出的微弱光芒。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夏清溪还在微微发抖，林深月紧紧抱着她，轻声安慰。
秦瑞龙正在检查他们仅剩的装备，脸色阴沉。
古映柔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擦拭着短刀，刀锋映出她那双不再慵懒，满是杀意的眼睛。
“我们被彻底锁死了。”周若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对方动用的不只是‘天眼’，还有更高权限的‘国安数据链’。京都所有的交通枢纽、监控网络、通讯基站，都在对我们进行无差别扫描。我们就像是躲在玻璃房子里的老鼠。”
“他怎么找到我们的？”林深月问出了关键。
“内鬼。”秦瑞龙吐出两个字，“而且是能接触到我们核心撤退路线的人。”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夏清溪身上。
夏清溪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我没有……”
“不是她。”
叶星河开口了。
他一直盘膝坐在角落，调息着体内暴走后一片混乱的力量。
他睁开眼，那只漆黑的左瞳已经恢复正常，但整个人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危险，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被一层薄薄的冰面覆盖。
“判官不需要内鬼。”叶星河的声音很平静，“他只需要一个诱饵，和一个放大器。”
“什么意思？”古映柔皱眉。
“诱饵，是李卫国。”叶星河缓缓站起身，“他献上的U盘，表面上是天机阁的情报，实际上，里面藏着一个我们无法察觉的微型定位信标。从他走进林氏大厦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所有动向，都在判官的监控之下。”
周若云的身体一震，立刻检查自己的终端，片刻后，她颓然地垂下手：“没错……我忽略了最原始的物理追踪手段。我所有的防御，都针对网络层面。”
“那放大器呢？”秦瑞龙追问。
“放大器，是我。”叶星河坦然道，“我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清洗，都成了他向高层渲染‘威胁论’的素材。我杀的家族越多，手段越酷烈，他在那间四合院里能拿到的授权就越大。直到刺杀亲王，他完成了最后一击，成功地将国家机器，变成了他的刀。”
众人沉默了。
这个局，环环相扣，阴险到了极致。
他们自以为是猎人，却不知从一开始，就踏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猎场。
“现在，我们连棋子都算不上了。”秦瑞龙苦笑一声，“我们是棋盘上，需要被清理掉的污迹。”
“不。”叶星河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棋盘，不该由他来定。”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一团柔和的光芒，在他的掌心浮现。
那光芒中，仿佛蕴藏着一段段破碎的影像，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虚幻的，由能量构成的U盘形状。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叶星河将那段尘封在神魂深处的留言，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叶天南那沧桑而充满歉意的声音，在寂静的防空洞内回响。
关于“天地之锁”，关于“归墟血脉”，关于三道印记的真相……
当听到“魂引”的最终禁制，是强行燃烧叶星河的血脉去开锁时，林深月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想要破解它，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发动前，由你，主动去掌控那把锁。”
影像的最后，叶天南留下了一道极其复杂的生物能量频率，那便是解除“魂引”最终禁制的“生物密匙”。
“此密匙能解放你，但也会像黑夜中的灯塔，将你的存在彻底暴露给天机阁的最高层。不到直面阁主的时刻，绝不可轻易动用！”
警告声犹在耳边，影像缓缓消散。
“生物密匙……”周若云喃喃自语，她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所有的沮丧和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技术狂人见到终极难题时的兴奋。
她将自己的微型终端与叶星河掌心的能量光团连接，无数数据流开始疯狂涌入。
“我的天……这……这根本不是一道‘锁’！”
几分钟后，周若云抬起头，脸色因为激动和惊骇而涨红。
“‘魂引’的本质，是一个覆盖全球的，以生物精神力为基础的超级网络！每一个被植入‘魂引’的人，都是这个网络上的一个神经元节点！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魂引’携带者，都只是最低级的终端！”
她调出一张由数据构成的全球地图，上面浮现出成千上万个密密麻麻的光点，遍布每一个大洲。
“天机阁……他们不是要控制某个人，他们是要打造一个精神力的神国！”
看着那张恐怖的网络图，一个无比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叶星河的脑中电光火石般成型。
逃？
为什么要逃？
判官想让他当棋子，天机阁想让他当钥匙。
可他，偏要当那个掀桌子的人！
“周若云。”叶星河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先生？”
“我们能修改这道频率吗？”
“修改？怎么修改？”
叶星河抬起头，双瞳中，一黑一金两色光芒再次交替闪烁，那股混乱而强大的气息，让整个防空洞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把‘解锁’指令，改成‘强制上传’指令！”
周若云瞬间明白了叶星河的意图，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不行！绝对不行！这等于是在给一枚正在引爆的核弹，强行改写它的爆炸程序！我们对这个网络的底层架构一无所知，能量一旦反噬，你的意识会在零点零一秒内被撕成碎片，彻底蒸发！”
“干！”
叶星河只说了一个字。
他没有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径直走到防空洞的中央，盘膝坐下。
他要做的，不是逃出这个棋盘。
他要把所有被天机阁当做“节点”的棋子，变成刺向棋手心脏的利刃。
他要将这覆盖全球的“精神网络”，变成他自己的武器，把所有节点积攒的，最污秽、最黑暗、最疯狂的精神垃圾，一次性，全部灌回给网络的控制中枢！
他闭上双眼，对着周若云，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开始。”
“把坐标，锁定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