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狼藉。
董夏鸢无理取闹的一喊,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连鸟雀也停止了叫嚣,万丈金光透过通透的落地玻璃窗斜斜照入,甚至能看见细微的尘埃在空中旋转曼舞。妃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章司炫则气定神闲地拿了壶杏仁汁缓缓倒入杯里。
短短的半分钟,仿佛世纪般漫长。妃瞳没有抬头,却感觉到身旁的男人站起身。董御琛走近夏鸢,把哭泣的她揽入怀中,冰冷的语调略带僵硬,“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章司炫淡淡瞟了他一眼,唇角上翘,划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只听见董夏鸢破涕而笑的娇嗲,“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嚓”的一声微响,椅子向后滑过地板,妃瞳站起来,神色淡漠,头也不回地走出饭厅。
“秦小姐……”
“开门,我要上班!”她朝守在大门两旁的佣人娇叱。
章司炫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去送她。”这句话显然是对董御琛说的,他无视他忿怒的眼神,优雅地转身朝大门走去。
一路无话。妃瞳坐在副驾驶位让风尽情灌进来,这是她心情不好时的小动作,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怄气什么。转动着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她知道,她想吴宦屿了,好想好想他。
妃瞳坚持不要章司炫把车子开到门口,于是他拐了个弯,在离报社三百米处停下。临走前,她看见他漂亮的眼角舒缓地扬起,“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小时,没关系吗?”
“我习惯早到。”她关上车门,道了声谢谢便朝报社走去。听见汽车离去的引擎声,步伐才渐渐慢了下来。百般无聊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自己也禁不住暗暗嘀咕,“对啊,我这么早干嘛,又没有奖的。”
妃瞳慢吞吞地步至报社门前,一抬头,便愣住了。居然有人比她还早,他什么时候在的?晨曦的光圈微漾,打在红色的敞篷跑车上格外耀眼,吴宦屿挺拔英气的身上一身卡其的菱形格子衬衣,斜倚着跑车立在路边,远远看就是一道风景,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可能是因为昨晚休息不够的缘故,他俊俏的脸容略带疲倦,更多的,却是担忧。
妃瞳吸了吸鼻子,心下揉成一片,似乎这漫漫十年的时光里,无论她在哪,玩累了,受伤了,难过了,回首总能看见于灯火阑珊处守候的他,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寸步不曾离开。她走到他身后,隔着跑车的距离,轻轻唤了声,“宦屿……”
温婉的声线随风而至,吴宦屿浑身一颤,转身后顾,妃瞳看见他双眼的血丝,煞是通红。他绕过跑车,手臂一勒,已经将她压进怀里。感觉到他身体忍不住压抑地颤抖,她在吴宦屿怀里轻扭了一下,泪水滴在他的颈动脉,顺著刚硬的肌理,消进他的胸怀。
“你知不知道满世界找一个人却找不到的痛苦,你知不知道熊熊烈火中失去你消息的恐惧,你是存心想*死我,对不对!?”他把她搂得更紧了,让两人之间再没空隙。
“没有……我没有……”她抱着他的腰几乎喘不过气,“我只是去找重生,可是……”
“别提她!若你有什么闪失,我定不饶她!”吴宦屿的语气一下变得强硬起来,四唇相触的瞬间,他下巴的胡渣划过她细致的肌肤,“你是我的未婚妻,不准再乱跑了,答应我!”
“宦屿……”妃瞳听见未婚妻三字,脸不禁微微发烫,她覆上他抚在脸蛋上温暖的手,羞涩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到眼前绽放开来灿烂的笑容,如雪般干净落拓。
妃瞳靠在他怀里,身旁的男人轻柔地拍了拍她肩膀,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之前提到的冰会,你终究是去了?”她看着他微带愠怒的俊脸,把脸埋得更低了,只听他继续道,“可昨晚警方和媒体接到你消息后赶到现场,看到的只是火海,没有冰会。”
“有人毁了现场!当时……”她怔住,眼神幽幽的,却是不敢说下去,后面的事情牵连太多,有薛东海的,还有董御琛的,她更不敢说,昔日亲密的男友正是这场事件中最大的幕后黑手。
吴宦屿侧头看她,还在等她回答,一双琥珀色的瞳仁渐渐蒙上疑虑。她咬唇,“当时……当时我找不到重生便趁着混乱逃了出来。”她垂下眼睑,这真是蹩脚到极点的谎言。
“告诉我,”他转身立在她面前,精明的眼眸里熠熠闪着暗光,“这身衣服在哪换的?”颈上丝巾一解而开,“这伤痕又是怎么一回事?”
妃瞳还来不及抓住,丝巾就到了吴宦屿手上,抬起惊慌的眼眸,瞬间心跳如鼓。她怎么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剑桥高材生,她连自己也瞒不过,竟异想天开地想瞒过他。吴宦屿是疼她宠她,但不代表他没有底线,他是骄子,不是傻子。
“我去了医院……”
“够了!”他冷冷打断她,“你若不方便说我不会强迫你,但至少……别骗我。”说罢,便转身拉开车门跨进去。
“不是的,宦屿,”妃瞳急忙从身后拉住他的手臂,恳切道,“我什么都会告诉你,只是需要时间,我现在很乱,真的很乱,你等我好不好?待时机成熟我一定把所有事情告诉你的。”
“所有?”吴宦屿搂着她的腰将她转到眼前,“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妃瞳一惊,只得硬着头皮装镇定,“报社的内部机密现在还不可泄露,连家人也不能。”
吴宦屿轻怔,眉间的忧郁慢慢化开,“夫妻也不能?”
“不能。”妃瞳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一咬牙两颊便染上绯红。
两人再缠绵了一番,妃瞳便嚷着要上班了,她站在路边看着他驱车离开,脸上甜甜的笑容方才慢慢搁浅。摆在面前的,就如一个困局,冥冥中觉得自己身陷阴谋的沼泽,欲抽身而出,却不知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