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飞机耳2023-09-28 14:294,981

半个月后,七月初的麓林开始有了些炎夏的样子。

知了在梧桐上鸣出的声响连成一片,成了这个午后最长久最稳定的背景音。粉白相间的藤本月季沿着别墅外墙搭出的木架爬了满满一墙,有几株绕上了院中歇凉的小亭廊柱,几丛开得正好的栀子在亭外围了个圈儿,雪白的花朵为亭栏藤蔓上或粉或红的艳色缀出几分天真,更带来一股淡淡的馨香。

“赶紧喝口水。”张丽凤一手牵着陶雪池,一手从保姆阿姨手中接过茶杯递给她。他皱着眉头开始埋怨自家儿子:“老五真是的,总出差。来的时候热坏了吧?”

“还好。车里空调开的足,这里也挺阴凉的,花儿又多,倒是不热也不闷。”陶雪池笑着接过茶杯,顺便环视着四周娇艳的花朵。

“你啊,惯着他!以后要是他欺负你,你可别找我来哭。”张丽凤教训她,顺带对保姆阿姨扬了扬下巴:“小王,你把那些册子拿给小雪池,让她好好看看。”

陶雪池愣了一下:“什么本子啊伯母?”

“伯什么母,都要改口啦!”张丽凤笑着瞪她一眼,说:“之前我托晨曦准备了一份她们公司办过的婚礼资料,可你和老五一直没正式公开,我也就没催。这下好了,总算派上用场了。”她说着顿了顿,像是有些感慨似的在她手上拍了拍:“要说现在有网络就是方便,搁在我们那个年代,明星结婚要登报的,一版新闻少说也要有上千字,搞得好像大家都知道就能都随份子似的。婚事这事情,本来就该你情我愿自己做主,外人知不知道有什么用?可你不公开,人家要说你们感情不好,你要公开了又有人要说你作秀,话里话外理全让这帮看客占尽了,简直不给人活路。现在有了网络倒方便,一条微博几个字,省了口水。”

陶雪池一脸严肃的点头赞同:“伯……咳,妈说的对!”

可不么,网络确实是个热闹玩意儿,什么消息无论好坏,都是言简意赅传得极快。

上周三墨卿修上飞机出差,转天安娜就因为吸毒被捕,再转天刘泠衫也因为教唆网络信息安全犯罪在伦敦被捕。经过审讯,网警公开了案件真相,刘泠衫对自己雇佣黑客盗取他人信息的事实供认不讳,安娜吸毒藏毒罪名属实。一时间风云再起,最热闹的就是微博平台。大家又是自主发博又是到陶雪池评论区里留言,有人心疼她同情了不该同情的人,有人问为什么会从墨卿修的云账号里盗出她的照片,还有人问她打脸感觉疼不疼。

她一天里被艾特了几万次,再好的脾气都要被手机吵烦了,干脆发了条微博表明立场:

“我没同情过刘泠衫,也从不喜欢她,知道是她盗取了我的照片之后我更讨厌她。盗取我的隐私很Low,盗取她的隐私也很Low。Low人遇Low人,生活多残忍,我们都该以此为戒,不要让这种残忍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微博一发出去她就很有远见的将手机放远了点,哪知几个小时后,早被关闭的微博提示音居然还是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墨卿修。

他转发了她的微博:“陛下英明”。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她莫名想起他那句“不过裙下之臣”以及自己在那之后被某人折腾的惨状。

就在这满心羞愤中,第二波观光网友已组好团浩浩荡荡的赶来看热闹了。八卦团的问她是不是在和墨卿修谈恋爱,阴谋团怀疑她之前为刘泠衫发声是不是为自己跟墨卿修的不正当关系做铺垫,有些不知什么团的还私信她骂了些“臭不要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陶雪池”之类的。而当年跑到她病房偷拍的老冤家星空娱乐也看准时机,曝出了几张她扭伤后跟墨卿修一同从医院离开时的照片,非说他们是去打胎的。至于兰笙为什么翻着白眼以超强存在感出现在照片右边的角落里,星空娱乐给出的解释是三人都无法确定孩子的身份。

这个消息实在劲爆,在陶雪池看来也实在无聊。反正自己不是第一次被往这种滥交女王的人设上编排,以后这样的编排也不会消失,她没当回事儿,直接关机睡觉。

她不当回事儿,不代表别人不当回事儿。有胆大的好事群众转了这条微博圈上墨卿修问他是否确有其事。墨老板回答的很直接:“打什么打,直接生。”

说完他还顺手圈了墨华公关中心和法务中心官微。法务中心严肃表示起诉申请将于次日早十点准时递交至麓林市最高人民法院,律师函已交由顺丰快递加急派往送往星空娱乐公司办公地址,签售程序对方很熟不需要别人指点。而公关中心则开始了又一次卖萌,一口一个“亲”透着亲昵,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是“老子三年前能干掉浩瀚娱乐三年后也能干掉你”。

那是个注定令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夜晚,有人戏称墨老板是娱乐圈食物链的顶端的男人,还有人说墨老板就是食物链本身。好戏一桩接着一桩,反转一次接着一次,搞得围观群众激动莫名,纷纷在两人微博下留言表示被这个恩爱秀的很服气。

但有些人还在怀疑他们两个关系的正当性,不停的刷存在感。

按说这也没什么,极少数人骂骂咧咧两句不过是过过嘴瘾。可好死不死,那天正赶上兰笙拉肚子。

兰影帝凌晨两点第四次奔向卫生间时带上了手机,一看发小铁瓷和小师妹的微博下竟然热闹成这样,他一个没忍住,又开启了实力嘲讽模式:

“一帮吊死键盘侠,咸吃狗粮淡操心。”

等第二天陶雪池一觉睡醒,微博热搜第头两位已然成了“陶雪池要给食物链生猴子”和“咸吃狗粮淡操心”。

但无论如何,这人闹的一晚总算过去了,她和墨卿修也算正式公开了关系。这两天她接到不少圈中朋友的电话,其中谁揣了几分祝福几分真心几分试探她心里有数,倒是路战一那素来抠门的人居然能说出“哥给你包个大红包”,还真让她感动的差点落泪。

“不过说起来,这微博也未必是个好东西。”张丽凤一声轻叹,接过王阿姨送来的两个厚厚的册子。她递给陶雪池一个,自己也翻开一个,继续道:“那几天你那张照片曝在微博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揪的慌。这事儿一出来可把你爸妈心疼坏了,凤霞怕你有压力没敢给你打电话,就给我打了一个,说着说着就哭了,说这帮人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家小丫呢!”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要说人是有报应的,做过的坏事总会被抓住,那个刘泠衫也是罪有应得。”顿了顿,她将手中的册子递到陶雪池跟前:“小雪池,你看这个怎么样?天蓝蓝水蓝蓝,配白婚纱应景儿又好看。不过我看这写着这场是在毛里求斯,要注意避开雨季……”

“毛里求斯吗?”陶雪池凑过去,顿时眼睛一亮:“毛里求斯好啊,顺便还能去趟肯尼亚,那里好多动物……”

“想去肯尼亚可以,先学好路遇狮子怎么自救。”

两人循着声音回头看过去,就见墨卿修正信步从院子里走进来。陶雪池愣了:“你怎么回来了?”

“手头事情结束了。”他笑了一下:“家里有禽兽,还要去肯尼亚?”

她又一愣,随即想起他出差那天清晨自己被他折腾完之后骂他的那句禽兽。她顿时心里大囧,偷瞧了张丽凤一眼,见未来婆婆一脸很懂的样子,更感觉没脸抬头了。

“男人啊,食髓知味,可多少也要悠着点儿。”张丽凤说着站起来:“我去看看小王做了什么吃的,一会儿你们腻歪完了记得进来吃饭。”说完她顿了顿,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小声嘀咕着:“看你从前那个清心寡欲的死德性我真当你要出家呢,看来那把剃刀是白准备了。”

墨家的晚饭向来吃的晚,加上饭后两辈人聊了聊天,等他们驱车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七月燥热的气温总归在晚间时还能有几分平静与清凉,可那清凉却又带着一股温吞,比起车内的冷风空调还是差了不少。陶雪池将冷风调到最大,刚吹了没两秒,头上便冷不丁被罩了条薄围巾。

“盖好。”墨卿修借着等红灯的空隙将围巾在她肩头围了围:“风调的这么大容易受寒。”

“哦。”她任他帮自己围着围巾,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卿修,刚出来前你和妈说了什么啊?我看妈笑的好开心啊!”

“也没什么。就是老六留学时交的女友要来麓林出差,好像还和老六有合作。”他笑了:“妈盼他结婚盼了这么多年,有了点指望当然高兴。”

“……哪有你这么坑弟弟的?双胞胎的感情不都很好的吗?”她说着顿了顿,又想起一桩事:“那剃刀和出家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四五年前,妈盼我和老六结婚盼的心急,老六自己没女朋友又不想总被妈念叨,就跟她说我这么久没谈恋爱八成是想出家。”

“……妈信了?”

“老六是个律师,律师最不可信,也最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他说着顿了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后来妈说,她当时想,如果我真要出家她就亲自帮我剃度,剃一刀就讲一个温暖的亲情故事。要是我的头发剃光了还不肯回头,她也认了。”

“……咱妈真开明啊!”

墨卿修听着那声“咱妈”,唇角便跟控制不住似的拼命往上勾。就听她顿了顿,像是有些犹豫似的:“卿修,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不知道能不能成。”

“嗯,你说。”

“嗯……我想盖个地方……你看,我这么多年,光片酬和代言也攒下了不少积蓄,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做点什么,对不对?我可不可以出钱建一个地方,把那些受歧视的人聚集到一起,让他们在相互不歧视的情况下好好生活呢?他们可以在那里上学、工作,等他们的神经都强大起来之后再走到现实社会里,面对别人的歧视,应该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难受了吧?”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行驶着,两旁街灯一盏盏平稳的倒退,带的车内光线一明一暗,就连她说话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也像这眼前的光一样,美好飘忽的像梦一般:“我不知道这能不能行,毕竟在一个压力小的环境下长大,抗压能力就会相对弱一些。我们又不能庇护谁一辈子,将来走向社会他们还是会面对那些歧视。而且就算把大家都聚在一起,歧视也未必就能消弭得了……可是如果让他们在这里有了一技之长,那生活起来也会相对容易一些吧?”

车子在她的话中转弯驶进了小区,墨卿修借着小区门口幽冷的灯光侧头看她。她还在说着自己的设想,白皙明艳的面容似乎正在发着光。

他想,世界上善良的人很多,清醒的人很多,漂亮的人也很多,善良清醒又漂亮的人却那么少那么少。

可他却遇到了一个。

这样一个独一无二,善良,清醒,漂亮的她。

墨卿修啊墨卿修,你何德何能。

他一时感慨,出口便是一声轻叹。那叹息声听的她一顿,随即有些不好思议的挠了挠鼻尖:“……是不是有点荒唐?”

“不,不荒唐。”他沿着步道将车开到尽头:“不过这项目有些大,毕竟这相当于建一座城中城,比建一栋商场要系统和复杂得多,最好有个试点,成功之后直接向其他地方复制。具体筹划可以我来做,你随时检核,在此之外,你还要考虑这件事在传播上和资金上要投入多少,只有我们来做恐怕独木难支。关于投资我们可以问问Himani、Vikas和Jennifer,涉及到平权和消弭歧视的事她们应该很愿意加入。至于传播,老七,阿笙,蒋疏晴楚南铮,还有其他圈内朋友都可以帮忙。既然是构建一座具有慈善性质的城中城,站出来发声对他们的公众形象也有好处,算不得麻烦。”

车子渐渐减速,最终在家门口停下。车库的门缓缓上升,墨卿修将方向盘打了个弯,陶雪池借着一旁冷色的路灯楞楞地看着他:“卿修,你脑子好清楚啊……我刚刚还觉得好像很麻烦很难……”

“你脑子里的构想太多,来不及排序捋顺,所以才会……”

车前忽然窜出个人影。他话音猛地一顿,车子一个急刹挺住,两人的身子都随着惯性猛然向前一倾。他抬起头看向陶雪池,见她似乎没有受伤,他又不放心的将她的脸转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她的脑门在仪表盘上磕出了一片红红的印子。

“……谁啊?这样突然窜出来多危险啊!”她揉着脑门咕哝着,眼见他沉着脸下了车,她当即心知不妙,赶忙也跟了下去:“卿修!你别生气,有话好好……”

车库里的灯光和车前的大灯从两个方向照应着,却照不见那人的面容。他侧身倒在车库门口的空地上,离车子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身上厚厚的外套在炎夏的夜晚看的陶雪池也替他热的慌。

“你没事吧?”她拦住墨卿修,两步小跑到那人身边:“有没有伤到哪里?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

那人没说话,眼皮在外套阴影的遮蔽中抬起来,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惊恐,没有疼痛带来的混沌,反而带着一股又阴又狠地杀意。

那不是一个刚刚受了伤的人该有的眼神。

她被那眼神看的一愣,眼神一错便看到他从外套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子。她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人,想在继续问两句,却被身后的墨卿修一把扯着领子拉起来往车前拖去。

她吓了一跳,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见躺在地上那人噌的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拔开了玻璃瓶的瓶塞,三两步便追上他们。

她心头一跳,已经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正此时墨卿修一手打开车门,反手将她塞进了驾驶座。她后脑勺在车顶上狠狠撞了一下,脑子里一懵,随即便是一阵止都止不住的发晕。她看到墨卿修摔上了车门锁了车,他身后的那个人将一整瓶透明的液体泼了出去,正浇在他肩背上。

白色的烟带着嘶嘶的声响隔着车门传进她耳朵里,眼前的一切随着双眼的失焦变得模糊,车外有打斗发出的闷响渐渐变远。她不知道是那声音真的消失了,还是自己听不到了。

恍然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可她的眼皮却随着脑内那阵晕痛抬都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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