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飞机耳2023-09-28 13:595,527

回家的路上,墨卿修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陶雪池心虚的看着窗外。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刷器有节奏的在前挡风玻璃上摇摆着,细密的雨丝轻挠在车窗上,说是下雨,倒更像温软的雨雾。街边一盏盏路灯正在平稳的倒退,北方城市的六月很少能见这样缠绵的雨,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轻飘飘的雨丝更像数不清的金色丝线。刚刚经过的公交站牌下,几个加班的白领许久没等到自己要坐的车,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着时间;前方不远处,一对背着书包穿着高中生校服的男女正散着步,男孩时不时侧头看着女孩的脸,表情温柔又充满阳光。车子在前方路口右转,进入一条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的街。道路两旁的梧桐浸染了水汽,叶子变的油亮,一只野猫踏着小碎步从街另一头跑过,在树下探头探脑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它身姿灵巧的爬上树干,没两下便在茂密的树叶间隐没了身形。

陶雪池将视线从树冠间移向不远处的小区大门,又偷眼瞧了瞧身旁沉着脸开车的墨卿修。

她想了想,伸手抠着一旁车窗上的密封条:“……我想回医院住……”果然,两道冰锥一般的眼神立刻向自己发射过来。她抬头可怜兮兮的看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你在生气呢……太吓人了。”

墨卿修没说话。车厢里彻底沉默下来,车子减速转弯驶进僻静的小区。车窗外原本明亮昏黄的灯光被落在身后,眼前的小区步道两旁只剩色调清冷的地灯矮矮的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将绿化带里的树影也映成了墨色。

车子沿着车道减速停进了车库里,墨卿修说:“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心疼我啊……”话音刚落,她便借着车忽然内亮起的灯光看到他的唇角勾了一下。她心里一喜,伸手戳了戳他的腰间:“我亲亲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亲一口就想了事,你想得美。手拿开。”

他冷下脸来拍掉她的爪子,下车绕过车前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帮她解安全带。

“咔哒”一声,安全带的卡扣打开,她的手臂却缠上了他的脖颈。左侧鬓边传来温热的呼吸,紧接着,她双唇在他的左耳根处轻轻的贴了一瞬,随即抿住了他的耳垂。

陶雪池放开他,一双水盈盈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他:“卿修,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我不生气了。”他忽然笑了,伸手把她从车里抱出来:“我们来生小孩儿。”

“……”

陶雪池再没敢说话。

他们在一起这三年,她先是在印度拍了一年半的戏,又回国做了一年半的手术,直到华影奖颁奖典礼前三天她才从医院搬出来。作为一对相恋三年的情侣,他们最亲密的互动因天不时和地不利止于接吻,实在是纯洁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现在,天时地利都有了,可自己还瘸着,三年都过来了,他总不会这么丧心病狂,真要现在把自己办了吧?

她在心里这么琢磨着,可越琢磨越觉得今晚真要办大事,于是干脆低下头不说话。见他抱着自己穿过了客厅直接上楼,她心里又是一股难以抑制的紧张。

卧室的开关“咔哒”一声被按开,柔软温暖的光线洒满一室。房间中的陈设像是刚被从沉睡中惊醒,惊慌不安的看着他们。墨卿修倾身将她放到床上,手却沿着她的腰抚上了脊背,薄薄地唇紧接着便吻了下去。

陶雪池肠子都悔青了。

穿着运动内衣,出了一身臭汗,还拖着一条残腿……老天你一剑捅死我我吧!

心里咆哮着,一阵“嗡嗡”的轻响让她瞬间回神。她摸索着将手伸进他的西装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时那带着小心的样子好似生怕碰到什么似的:“……卿修,你电话……”

“挂了,”他在她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关机。”

“……不差这一会儿,我也跑不了……”她又气又急:“你先把电话接了啊!”

他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不接电话就不让你得逞”的表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她趁着他起身的动作往旁边挪了挪,刚想钻进浴室洗个澡准备一下,却又被他按回了床上。

“原来是刘女士的经纪人。”他说着放开她的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手打开了手机的免提键:“怎么称呼。”

“墨总是自家人,叫我安娜就可以。”

陶雪池听的一愣。电话那头的女人语气中透着点江湖中人的熟络与自然。

自家人?他不是不肯签刘泠衫吗?难道是有别的考虑,改主意了?

她疑惑的看着墨卿修,就见他也看了自己一眼,微微拢起的眉头中显然透着思索:“我是和安娜小姐见过面,但不知‘自家人’从何论起?”

“哈哈,自然是我想跟您当自家人了。”那头的女声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墨华肯不肯接纳?”

“抱歉,集团的人事招聘我不亲自过问。安小姐属于高级人才,如果需要,我可以叫助理把经纪中心陈总的电话发给你。”

“墨总果然公事公办,怪不得墨华的实力别家怎么都比不了。”那头笑着恭维了两句,顿了顿,又问:“可我还是奢望墨总能开个后门,不如您先就着我帮雪池的那点小忙评估一下,看看我能不能为墨华发挥点价值?”

话至此,这位安小姐摆明了是来邀功的。墨卿修笑了一下:“不知安小姐说的哪件事。”

“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头笑着说:“不知道墨总注意到微博上的动向没有,又对某些人此刻身败名裂的下场满不满意。”

这话说的两人都是一愣。陶雪池还没等消化这话中的信息量,就听那边又说:“对手倒霉这事要换到别人头上,只怕是恨不得开香槟放鞭炮的庆祝,雪池竟然还能站出来替她说话。也难怪墨总看不上她,到底是雪池有风度做事体面,才能让墨总看得上。”

陶雪池又是一愣。她看了看侧躺在自己身边的墨卿修,见他也看着自己,便不置可否的对他耸耸肩。倒是他笑了一下:“垂怜谈不上,我不过裙下之臣,恰逢神女有心,不胜荣幸。”

他对那头的人说着话,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脸上一热,刚瞪他一眼就听有人笑了一声。

“墨总对雪池真是一往情深。那云账号被破的事,您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墨卿修的眉头蓦地皱了起来,眼神也瞬间冷了下去。他淡淡的看向手中的手机:“把话说清楚。”

“其实也没什么不清楚的。《摩诃摩耶》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奖的消息一出来刘泠衫就慌了。她想掀了雪池的位子自己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这东西,总觉得自己什么样别人也就什么样,她连自己的桃色交易也要拍照存档,自然觉得您和雪池不过跟她和那些人的关系差不多。她破了雪池的云账号,结果只找到了雪池和你的往来信息,她以为那种照片在您这儿,所以就……”那头说着,又是一声轻笑:“这两年国内信息技术突飞猛进,黑客价码也是水涨船高,她也下了挺大的本钱。”

陶雪池懵了一下,随即掏出自己的手机。

墨七说得对,刘泠衫这厮果真报应,自己简直脑子有泡!

她手上飞快的打开屏幕找到那条自己的最后一条微博,心里恨不得抡圆了膀子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短短几个小时,这条微博转发数量已经达到三万多,评论区下也有两万多条留言。

在删除键上悬了许久的拇指终究没按下去。她关了屏幕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起身一瘸一拐的进了洗手间。

沐浴露随着温水快速涌起泡沫,陶雪池艰难的脱了衣服跨进浴缸里,将那只脚踝搭在浴缸的边缘上。她躺在浴缸里直勾勾的瞪着天花板,可那条微博下的评论区像是谁投射在天花板上一样,不停在她眼前晃。

陶雪池很清楚自己站出来说话不是因为喜欢刘泠衫见不得她受委屈。恰恰相反,她希望这位刘女士多受点委屈,结婚丈夫出轨,定了女一号被别人顶下去,谈恋爱被别人拆散,她对别人做过的坏事最好在她身上全报应一遍。而现在,刘女士偷了她的照片曝在网络上,而她自己的艳照也被曝了出来。

这明明是她的报应。

可她却隐隐觉得自己这条微博不能删。

现在知道了始作俑者就是自己一直讨厌的刘泠衫,她应该恨她,也确实恨她。可她恨她又怎么样?如果有一天刘泠衫的婚姻遭遇了出轨,恋爱遭遇了拆散,那插足她婚姻的小三和拆散她恋情的阴谋者就是正确的吗?刘泠衫窃取墨卿修的信息曝出她的毁容照是Low,是龌龊,是无耻,那曝出她艳照的安娜就不Low,不龌龊,不无耻了吗?

陶雪池鼓着腮帮子,手指一下下弹着漫出浴缸边缘的泡沫,她边在心里想得明白,却又边暗恨自己干嘛想的这么明白。如果她想不明白就可以果断的删掉微博和旁人一同看着刘泠衫倒霉再踩上两脚,可现在她想明白了,又怎么能助纣为虐?

但要她在发出那条微博之后再做点什么,她也是做不到了。

心里正烦躁着,卫生间的门忽然“吱嘎”一响。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大意了。她自己独居了十来年,两人住在一起也没几天,加上这一周他都在出差,她根本没养成洗澡时锁门的习惯。这下倒好,她被自己这份“大方”坑了个正着。

浴缸和洗手台之间是一个宽大的楠竹架子,架上的空位里摆了一盆盆水培的绿萝,偶尔有几个隔位摆着点包装简单清肃的洗浴用品。平日里这架子看起来不像隔断,倒像是个雅致的花架,可在此刻,这花架忽然就成了她遮羞的最后一道壁垒。

她本能的往泡沫底下滑了滑:“……你怎么进来了!”

她打着石膏的脚踝就搭在浴的边上,明知此刻有满缸浓密的泡沫遮掩他什么都看不到,可她的心脏却跳的快炸了。墨卿修没说话,拿过一旁的楠竹脚凳坐到浴缸旁。她赶忙将那只脚收回来,哪知他却反应极快的扣住她脚腕上的石膏:“乱动。还想再去正骨?”

她囧的要命:“……你出去!”

“别闹。”他笑了:“我又不会在浴缸里把你怎么样。”

“……”

陶雪池红着张脸没说话。他却跟她聊起了别的话题:“你不想知道安娜为什么要卖了刘泠衫?”

“……对啊!为什么?”她一愣,随即皱起了眉毛:“她好像也想跳到墨华来?可她跟刘泠衫一起跳不是正好么?就算之前合作时有不愉快,也不至于把刘泠衫卖成这样啊!”

“刘泠衫找经济中心谈的是个人合约,没想带她一起。”他将一旁的毛巾递给她示意她沾水,顺带挽起了袖口:“她们合作的时候是有不愉快。至于有多不愉快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以刘泠衫的性格,想来身边的人也是没少欺负的。”

“……好歹是自己一手带路来的艺人,只交恶没交好她也不会带了这么多年,多严重的不愉快也不能卖成这样啊!”她说着将沾好水的毛巾递给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现在已经回麓林了,我约了她下周末见面。”他拧干上面多余的水迹,继续说:“我让晓晨给负责云账号失窃案件的陈警官打了电话,说了刘泠衫买黑客盗取信息的事,顺便还说了下安娜有可能吸毒的事。”

她彻底愣了:“安娜吸毒?你怎么知道?”

“这次在伦敦偶尔撞见的,看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刘泠衫就是有她吸毒的把柄,安娜担心她往墨华跳彻底逃脱自己的控制范围,所以决定先发制人。”

陶雪池的腮帮子又渐渐鼓了起来。

虽然圈内时常有经纪人不到位导致艺人被坑的前车之鉴,可从她跟自己的两人经纪人都相处的很融洽。她跟墨七的关系自不必说,之后和程蔷的合作也相当和谐。要不是今天亲口听到安娜说那些话,她绝想不到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关系能恶劣到这么可怕的地步。刘泠衫的许多手段为人不齿,但经纪人才是把握艺人资源的关键阀门,这一次次为人不齿的行为或多或少都要有安娜才能促成。其实这在圈内很常见,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本就该是弓矢相济,要歪就一起歪到底。可现在这俩人非但一个都没往正道上走,安娜还直接背后一刀捅上了刘泠衫的心脏……

她叹了口气,有些烦恼的看着墨卿修:“……卿修……”

“嗯?”

“……怎么办……我越来越膈应刘泠衫了……”她说着顿了顿,十分纠结的搓了把脸:“……可是……虽然我膈应她,虽然她也确实不怎么样……哎呀,我纠结死了……我怎么觉得她被安娜插刀有点可怜啊?我是不是三观出问题了?”

“你三观健康的很。”他笑了一下,一手执起折好的毛巾,一手握住她打着石膏的脚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很正常。”

“……可是……我觉得安娜也挺可恨的,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可怜啊!”

“做了这种下作事都拿来邀功,还不可怜?”他说着,用毛巾细细的擦着她露在石膏外的脚趾头。见她一个劲的将脚往回缩,他不由皱了皱眉:“别动。”

她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动,有些难为情的将脸撇到一边,可脚趾间被毛巾擦过的细痒却让她心里一阵阵止不住的乱跳。卫生间原本不小得空间似乎瞬间变的狭窄起来,空气似乎有些不够用,她好像要缺氧了,忍不住偷瞧他一眼,却见他依旧垂着眸。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他密密长长的睫毛末端抵在镜片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裹着毛巾细细在她的脚背和脚趾上擦拭着,端的是一副认真仔细的样子。

陶雪池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又被勾引了。

墨卿修啊墨卿修,你怎么能温柔成这个样子……

半个小时后,被勾引的陶某人被一脸淡定的墨某人从卫生间抱到床上,内心的紧张已经到达了顶点。

她紧张的看着墨某人进了卫生间,紧张的对着卫生间的门发呆。直到听到某人出水吹头发的声音,她心中的紧张变成了极其紧张。

麻麻救命啊!狼来了!

一颗心咯噔咯噔跳的铿锵有力,她眼看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赶忙将身子一滑,两眼一闭,脑袋一歪,开始装睡。

轻缓沉稳的脚步声伴着布料摩擦发出的轻响渐渐靠近。身上薄被一轻,床垫一沉,温热的气息从身后飘过来,一下下打在她脸上,让她原本剧烈的心跳瞬间归零停滞。

他笑了一声:“别装了。”

“……”

“你脸红了。”

“……”

“啊,更红了。”身后的声音顿了顿,耳朵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他低沉的声音和鼻息一起打在她耳廓里:“现在害羞晚了吧?”

她感觉自己都快熟了,但还是硬撑着没睁眼,哪知他却似乎跟她耗上了。他一把捏住了她的鼻子,她又死撑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想喘口气,可嘴刚张开条缝便被他堵了个严实。

鼻尖上的禁锢松了,口中是他嘴里清清爽爽的薄荷香,鼻间是他身上沉静温暖的沐浴露味,两种本不相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却是出乎意料的协和与温柔。她被他的亲吻迫的不得不回过头,气的哼了一声,捶他的拳头刚伸到一半就被攥住。她的肩膀被他轻轻扳过来,口中他的动作越发凶狠,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才渐渐的归为温柔,退出她口齿间。

他埋首在她颈窝间,炙热的鼻息一下下撒在她的脖颈上,似乎正隔着薄薄的皮肤熨烫着她的颈动脉。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随着血液的升温越发模糊,疯狂跳动的心脏似乎在鼓动着什么,也让她更加不知所措。她心里羞极了,伸出爪子在他肩上狠狠捶了一下:“墨卿修!你就欺负我……”

“嗯。”他笑了一下,声音低低的,词句因他轻轻咬上她锁骨的动作有些含糊:“就欺负你,欺负死你。”

继续阅读: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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