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爱得炙热,也随他上了战场,我俩并肩作战。
随着相处的加深他似乎慢慢想开了,不再和我避嫌,又是一次醉酒将我拉入怀中,向我表白。
“我愿意放弃子嗣延续,放弃临家公子的身份和你相守。”
“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而你恰巧是男人。”
就是这不算情话的情话让我上了头。
我告诉了他我女子的身份,也告诉了他我想和他长相守的计划。
可万万想到这个能接受和男人在一起的洒脱少年郎,却不愿意接受女子当君王。
在我少女怀春等待他的回应时,他已经连夜赶回京城在父皇面前揭露了我女子的身份。
紧接着我被带回京城,看着这个少年郎声泪俱下,口口声声说男女身份不容混淆,江山社稷女子不可越权做主。
然后我就被一步步挤出朝堂,父皇封临风舟为太傅,君臣二人开始拼命培养我那个病秧子弟弟。
后来父皇还试图将他立为驸马,可那时候我已经恨透了他,请罪后前往东南海域守边疆,然后暗中接管了母亲留下的彼岸岛。
既然他们说牝鸡司晨,那我偏要干干雄鸡化雌的事。
在梦的最后,我看到了我母亲,我俩面对面坐着。
我嘲笑她堂堂一个彼岸岛岛主,能想到征服异性的方式居然是给对方下灭绝子嗣的药,她则嘲笑我居然对男人动了心,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西南边关连续打了三场败仗,虽然父皇将临风舟派到了前线,可依旧无法扭转败势。
朝野慌成一团,文武百官再也不能粉饰太平。
一直反对我上朝的官员们也开始上书让我暂时参与议政,毕竟我曾经带兵大败过南越国。
父皇顶不住压力,允许我入宫和因伤病退下战场的王副将一起制定新战术。
直到我被召入宫,长公主府一片欢腾,要不是边关还在打仗,冯侍卫高低得放串鞭炮。
其实也没那么值得高兴,也就是现在用得到我,等西南边关稳定了,我依旧是那个没用的长公主。
青柚赶来送我,抓着我的衣摆问,如果他想我,能不能去宫里给我送吃的。
要求是合理的,之前也有过铺垫,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捣鼓烹饪,搞了个小厨房,给我做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可是他太不小心了,做的都是些南部才有的食物。
再加上他颈后那片越来越明显的殷红,简直是将他南越细作的身份写在了身上。
有时候真的很想感叹,彼岸岛的那些姑姑到底教了他些什么,讨好女人学得稀松,做间谍也做得稀松。
“我是去制定作战图的,你去给我送东西,不怕被当成细作?”我盯着他,他心虚地避开我的眼神,低下头不再说话。
自从上次回来以后他就变得有些奇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心中暗叹一口气,看来天真少年这个人设就要向我告别了。
“那就给我送一点糯米糕吧,做甜一点。”
“好。”青柚抬头露出笑容,可这笑容中透露着一丝苦涩。
入宫的第三日,青柚卡着时间给我送来了糯米糕。
在我吃到第二块的时候接到了暗卫的通知,青柚偷窃作战图被抓,人赃俱获。
我赶到时青柚被两名士兵按倒在地下,头发散乱。
我凑上前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头,青柚在看到我的一刹那,眼神巨变。
“你真的是南越国派来的?”
青柚被按在地下,面色苍白,满脸的绝望,结结巴巴开口:“殿下……”
“此事不要声张,把他压回去,关入地牢。”我吩咐周边的暗卫。
4
我和王副将又用了三日时间修改了作战图,派遣侍卫快马加鞭送到前线的临风舟手中。
我则回公主府继续养病。
再回到公主府,却没有那个像摇尾巴小狗一样的人来看我了。
一阵失落涌上心头,习惯这个事真的很难说清楚。
我在府里游荡了几天,又去看了临月一次,这次她看上去比以往都开心,说她已经想好了退路,我却隐隐有些担心。
一天下人来报,说一直被关押在牢房的青柚不知道生了什么病,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了地牢。
公主府的地牢原来是专门关犯重罪的犯人。
一进入,扑面而来的就是阴冷潮湿和腐败的味道,青柚戴着脚镣蜷缩在牢房一角,紧闭双眼脸色像死人一样灰白,黑色的头发散乱在肩上,只有胸口并不明显的起伏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侍卫见我看着青柚不说话,也有些紧张,估计是怕他死在这里,忙打开牢门用脚去踢他。
我看他手指头血肉模糊,有几个指甲盖都翻了过去,看样子是剧烈地挣扎过。
“你们给他上刑了?”
“没有,殿下没有安排,小的怎么敢擅自处罚……”侍卫连忙解释。
青柚听到我的声音,悠悠醒来。
黝黑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张了张嘴,干枯的嘴角裂开,鲜血溢了出来。
“殿下,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拉开他的衣领,颈后丹毒印记露了出来,已经由红变为黑。
丹毒发作了。
丹毒如果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服下解药,就会在午夜发作,一旦发作则会遭受刮骨之痛。
我将手放在他背上,朝印记处按下。
青柚猛哼一声,痛得整个身体蜷曲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看来发作至少已经有一个月了,也就是说他在偷窃作战图之前,还有别的任务,但是他没有完成。
“你之前的任务是什么?”
“杀了你。”
“你杀我很容易,你为什么不动手?”
青柚没有回答。
“我给你机会,你可以解释。”我叹了一口气开口。
青柚沉默了片刻又突然改了说辞,说他就是细作,现在被抓也没有怨言,任凭处罚,然后就紧咬着双唇不再说话。
我观察着他的反应,心中盘算着他是要继续苦肉计还是憋着后劲要走虐恋情深的路子,或者只是单纯的学艺不精,不通应变。
但他不出招,我也只能静观其变,于是命人先将他接出牢房,还请了医生治好了他的毒。
秋天到了,公主府花园里的藤蔓渐渐枯萎,这些藤蔓就像青柚一样,之前越是张扬茂盛,枯萎后就显得越发可怜。
这份可怜,让之前看不起他的侍卫都开始替他说话。
说虽然他是个奸细,可也是被逼无奈,不应该就这么死去,况且他除了这次也没有做过其他不利于我的事。
我假装思考了一下,决定从这个递上来的台阶走下去。
最近我也仔细地想过,还是别难为他了。
青柚的魅术是我教的,学艺不精也有我的责任,我这样的做法和坏老师逼着不擅长读书的孩子倒背千字文没什么区别,没啥意思。
还有我终究是舍不得他那张脸,于是去看望了他,他越发清瘦,瘦得不再像临风舟,反倒是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多了几分相似。
青柚跪在我面前,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一个人的小指骨,指骨上松松地套着一枚戒指。
“殿下,这是我娘的手指,是他们送来的,是他们逼我的。”
青柚告诉我,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就想好了,就算痛死也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可南越的人居然用他母亲的性命威胁他。
我问他现在没有偷到战略图,他母亲会有危险吗?
他痛苦地埋下头。
“你和我说这个,是想要我帮你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我……想让你原谅我。”
“你还在骗我,你是茱萸国的七皇子吧?我听说过你。”
我盯着他,看着他的面容一点点枯萎,眼神一点点绝望。
茱萸国七皇子天性淫荡,喜男色,因勾引兄长被赶出皇家,成为皇室的笑话。
“你都知道了,你信那些传言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信不信,或者说,你愿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青柚看着我的脸,眼中闪烁着一些复杂的东西。
父皇已经开始行动了,虽然青柚依旧没有达到我的要求,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做这些无用的拉锯了。
我恢复了青柚的自由,继续给他无限的荣宠,我换上女装,将他带到各种场合,他也尽其所能地配合我。
整个大夏国传出各种流言蜚语,说长公主心悦一个媚奴,许诺不再嫁人,要与媚奴一生一世一双人。
临大人凯旋被父皇奖赏后,几个至交好友又为临大人办了一个庆功宴,王副将也给我送了一份请帖,我躲在家中装作漠不关心。
第二日果然等来了临大人的亲自拜访,长公主府比以往更像义庄,死亡之气异常浓烈,临风舟却敢独自一人前来。
宽阔的大厅,我俩面面相觑。
临风舟告诉我,父皇许诺给他一个奖赏,他想要迎娶我。
“这功劳本来就应该有殿下一分,你们却把他当成奖励的一部分,真是可笑更可恨。”
青柚梳着和临风舟一样的发髻,缓缓走了进来。
临风舟看向青柚,两人对视电光石火。
大门砰地一声关闭,杀气四起。
临风舟依旧是骄傲的,他没有理会青柚的话,而是将目光对准我。
“皎白,我知道你不甘成为人妇,守着后宅过日子,我可以带你走,我们一起去镇守边关。”
青柚盯着临风舟冷笑:“殿下已经不喜欢你了,她怎么可能嫁给你,事已至此你居然还在做春秋大梦。”
临风舟看着青柚皱眉,下令让侍卫将他拖出去。
可长公主府已经变了天,他熟悉的侍卫都已经被换走,没有人再会听他的指挥。
青柚转身看向我,我知道他等我的命令,可我说不出话来。
我的脑中闪过无数当年和临风舟在一起的片段,我们一起在学堂读书,一起在草原骑马狂奔,一起携手征战,他为我断了一条腿,我们私订终身。
本以为会迎来大团圆的结局,可事情逐渐变得无法控制,背叛、怀疑、设计、利用,将一切美好打破。
看出了我的犹豫,临风舟拿出了准备好的一卷策论,是我皇弟写的,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可以写得像模像样。
“他比你更适合做皇帝,等他可以独立了,我就带你离开,我们俩就可以抛弃彼此的身份,过上男耕女织的生活了。”
“他是你的弟弟,有他在,你不用背负那么多。”
“陛下不是傻子,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我不是想要折断你的翅膀,我是知道飞翔有多累,多危险。”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我已经出鞘的刀上套上一层刀鞘,我心中涌上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疼,身体也越发疲累。
我听到青柚大喊了一声来人,外面传来侍卫杂乱的脚步声。
回头看向临风舟,他依旧站得挺直。
“临风舟,你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殿下!”身后传来青柚略显凄厉的声音。
“答应你的事,我会完成的,你也可以走了。”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身离去。
一连几日我都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母亲渐渐退出了我的梦,我不知道是我忘记了她,还是她对我彻底失望了。
青柚这些日子也躲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再来找我,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一直以来想为之努力的事,好像有些动摇了。
月圆之夜,暗卫从茱萸国带来的人到了,是青柚的母亲。
面色凄苦,看上去受了很多年的折磨,但还是能看出一点点年轻时的貌美。
我本以为这个女人见到儿子后会很激动,没想到她直接扑上去差点掐死青柚,青柚则紧闭双眼,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由着母亲动手。
我叫人将他俩分开,可这个母亲依旧疯癫地骂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