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后，天阴日避，空气闷热，蝉鸣短促。
吴念赶到警局，发现郭警官已经在警局门口等着自己了。
看到吴念赶来，郭警官低头看了眼手表：“你吃饭了吗？”
“没有，我不饿。”
吴念突然想起来，自从来到安城后，她一直没有胃口，早上勉强吃了点东西，结果还没出门，就全部吐了。
“到了吃饭点了，警局对面有家牛肉面馆，我们边吃边说。”
吴念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斑马线，来到了路对面的饭馆。
是很常见的街边小饭馆，但吴念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虽是饭点，但店里人很少。吴念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警官应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她聊一聊。
郭警官来到角落的一个位置先坐下，吴念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郭警官……”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郭宇峰，同事都叫我小郭或者小峰，你也这么叫我就行。”郭警官似乎对于吴念一句一个警官，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郭警官，是杀秦斌的凶手找到了吗？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好意思，案件正在侦破中，我们有规定，细节没办法对外公布。”
“那你今天找我过来，是想说什么？”吴念追问。
饭馆的服务员此刻走了过来。
“两碗牛肉面，请尽快，谢谢。”
郭警官点完饭，倒了杯水，这才犹豫着开口。
“吴念，秦斌有跟你提过张晓帆这个名字吗？”
吴念努力思考了一下，记忆中，秦斌并没有跟她提过这个名字。
“没有，张晓帆是谁？”
“是这样的，我那天看到秦斌照片的时候，一直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我一周前，见过他。”郭警官说道。
“一周前？”吴念思考着这个这个时间点。
“我和张晓帆是朋友，一周前，我去找她，看到张晓帆被一个男人纠缠，两人还发生了一些小冲突，我要帮晓帆报警，可是晓帆她坚持不让我报警。”郭警官解释道。
吴念想到了，秦斌五天前曾发给过自己这样一条消息：我找到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既然秦斌一周前在跟踪张晓帆，难道秦斌说的那个重要线索是跟这个叫张晓帆的女生有关？
但吴念努力思考着张晓帆这个名字，却始终没有印象。
“两位的牛肉面好了。”服务员端上两碗面，放在桌子上。
郭警官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吃了起来：“饿死我了，我先吃了。”
“嗯，请便。”
吴念没有动筷子，低头沉思着什么。
半晌，吴念突然抬头，看着面前的郭警官：“郭警官，你是觉得秦斌的死和张晓帆有关系？”
“不是，她和秦斌的死肯定没有关系。”郭警官语气坚定。
“你去问过她吗？”
“我没有问过她，但我相信她。”语气更加坚定。
“郭警官，你和张晓帆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吗？”
“啊？”郭警官被呛到，猛然抬起了头。
面前的吴念却一脸严肃地看着郭警官，显然她的问题不是开玩笑。
“不是……我就是正常查案，因为张晓帆没有报警，所以我……咳，反正不管是身为她的朋友，还是警察，我都只是想查清楚这个案子。”郭警官的脸蓦地有些发红，却还是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不是男女朋友，那就是郭警官喜欢这个叫张晓帆的女生。吴念推测。
“郭警官，能麻烦给我一下张晓帆的地址或联系方式吗？我想去找她问问。”吴念试探地问道。
郭警官犹豫着，没有说话。
“虽然张晓帆没有报警，但她是秦斌去世前有过接触的人，我只是想去找她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提起秦斌去世这件事，吴念又有些哽咽。
“好，我给你她的电话，你记一下。”
郭警官说完电话号后，迅速扒拉两口面，面前的碗已经空了。
“我休息时间到了，我先回警队忙了，你慢慢吃。”
郭警官离开后，吴念拿出手机，播出了张晓帆的电话。
“是张晓帆女士吗？你好，是郭警官给我的你的电话，我是秦斌的朋友……”
吴念话没说话，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张晓帆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面前的面已经坨了，汤还冒着最后一丝热气。
吴念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秦斌的之后，便在每个饭点给她点外卖，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记得吃饭。以后，或许再也没有人这么做了。
吴念突然想起自己接受审问时，那个警察问的问题：你和秦斌是什么关系？
是啊，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吴念苦笑了一下，拿起筷子，逼着自己吃了两口，这才走出了饭店。
“Eris，是我，吴念。帮我查一个信息，女生，安城人，叫张晓帆，电话我发你邮箱，钱还是老样子，已经打你卡里了。”
吴念当记者多年，有自己的人脉网，虽然太细节的东西查不到，但是查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总是可以的。
“好，地址十分钟后发你邮箱。”
“谢谢。”
吴念按照邮箱发来的地址找了过去，地址是在一个小区的顶楼六楼，小区并不算老，但没安装电梯，狭小的楼梯间堆满了各种杂物，满是划痕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纸条，显得这个小区颇具年代感。
六楼一共是四户人家，楼道里被各种囤菜和纸箱堆满了，只有604那户人口门口干净，甚至没有换鞋架和地垫，但门外却安装着一个防盗门。
张晓帆就住在604。
吴念敲了敲604的门，半晌，一个女生打开了门。
隔着防盗门，吴念看到这个女生身材瘦小，黑色的长发披肩，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衬得脸色略显苍白。
“你好，我找张晓帆。”
女生一脸防御地看着吴念：“你是？”
根据吴念多年采访人的反应，这个女生应该就是张晓帆了。
“你好，我刚才打过电话……”吴念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友好些。
啪。吴念话没说完，门突然被关了。
吴念敲了敲门，门没有打开。吴念只好冲着门内说道：“张小姐，我只是想知道秦斌找你的时候，到底问了你什么？为什么他在见到你不久后就被害死了。”
门里没有任何声音。
“张小姐，能不能开门，我们聊一聊。”吴念再次敲了敲门。
“我说了我不认识秦斌！”屋里传来张晓帆的声音。
接下来再没有任何声音。
虽然张晓帆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认识秦斌，但她的反应告诉吴念，她不仅认识秦斌，而且，秦斌的出现似乎让她很惧怕。
这个张晓帆是谁，她到底做了什么！
警局。
郭警官一下午都坐立难安，他是不是不该把张晓帆的电话给吴念？他知道张晓帆这些年一直在逃避着一件事，那件事让张晓帆紧锁着自己的内心，可是那件事是什么，郭警官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最近秦斌的出现和去世，让他怀疑，这件事似乎和那个叫秦斌的死者有关。
他想帮张晓帆，可是，他今天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太过激了？会不会给张晓帆带来困扰？
郭警官犹豫后，播出了张晓帆的电话，给她道歉。
“晓帆，不好意思……”
“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把我的电话给一个陌生人？”
张晓帆语气中没有责怪，但郭警官还是充满了内疚。
“晓帆，我只是想知道，秦斌为什么要跟踪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郭警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晓帆沉默了一会：“我等下还有点事，我先挂了。”
电话立刻被挂断。
郭警官似乎已经是习惯了，挂了电话后默默叹了口气。他和张晓帆认识三年了，这三年，足够他明白：张晓帆心里的那件事不解决，她是不可能对自己敞开心扉的，而那件事，似乎是无法解决的。
郭警官和张晓帆的初相识，还是郭警官刚当上警察，办第一个案子的时候。
那是一个夜晚，郭警官跟着师父去追一个逃犯，师父怕他有危险，就让他在楼下守着。他在楼下蹲守着，结果逃犯突然从楼上逃了下来，为了防止逃犯逃走，郭警官赶紧追了上去。
深夜，郭警官和逃犯在路上追逐着，都逐渐没有了体力，可郭警官始终和那个逃犯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怎么都追不到他。
这个逃犯，师父已经跟了大半年了，如果被他跟丢了，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郭宇锋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心想，要是能让我追到这个嫌犯，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单身一辈子！
逃犯跑到了一个没有路灯的十字路口，当时的张晓帆正在路边烧纸，逃犯经过时踩灭了她烧的纸。张晓帆直接上前拉住了那个逃犯的胳膊，不让他走，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怨意和那副不怕死的样子，让那个逃犯也吓了一跳。
郭宇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一幕是：张晓帆紧紧抓住那个逃犯的胳膊，旁边零散的火星在张晓帆的眼睛里亮着。
事后，郭警官去感谢张晓帆，两人因此相识。郭警官问张晓帆那晚是给自己的亲人烧纸吗？张晓帆说不是，是朋友，又说也不算朋友，便不肯再说了。
从那天起，郭宇峰开始有意无意地来找张晓帆聊天，虽然张晓帆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时间久了，两人还是成为了朋友。
郭宇峰知道，在张晓帆心中，有一个她逃避了多年的噩梦，这个噩梦，始终在把她拉进深渊。郭宇峰试图让张晓帆说出这个噩梦，他想帮她，可是一直找不到将她带离噩梦的方式。
但他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