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记之一 忘情月
三太阳2024-08-05 14:358,646

   凤凰城记 之 一

  忘情月

  1

     银镜高烛,明眸月肤,长发如瀑,揽镜自照中浅笑嫣然,她就是我……,明月山庄的女主人,明月夫人。

  玉梳滑过乌云发丝,笑着回头握住为我梳头的大手,眼中是他温柔的脸,长眉凤目,唇畔温柔的笑意是我永恒的眷恋。

  这个俊美绝尘,风姿卓然的男子,居然是我的丈夫,因他我成为凤凰城中万千闺门妇孺最羡慕的女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过着幸福美满的岁月。

  他白衫微系,刚从梦中醒来,想到夜半恩爱私语,绯红了脸颊。他轻吻我的发丝,“明月,我的明月。”这是他常常的自语,像乞盼许久的心愿,像渴望至深的轻叹,更像一句具有魔力的咒语,让我心甘情愿中了蛊,永生逃不开他铺天盖地的情网。

  “昨宵下了一夜的春雨。”                                                

  “而今方歇。”

  诗般的对答换来我们会心的一笑,携手走到窗前,推窗引来满眼粉红,是楼下的桃园正开的热热闹闹。新雨之后望不到尽头的桃花挂满晶莹的露珠,一阵微风起,花雨飘零。

  看得痴了,像一个梦,一个恍若仙境的美梦。我的家明月山庄是凤凰城中最大的宅子,它种满桃花,桃花重重围绕着殿阁楼台,华屋丽舍,这般的富丽堂皇,让我数不清有多少房舍,也看不清它的庞大。我知道我是幸福的,但不知为何每每在午夜梦回中看见他甜美的睡容,蓦然间生起寒冷的陌生感,不知此身何在,恍若梦兮幻兮虚妄兮……

  2

  明月山庄婢女如云,她们妙龄如花,国色天香,且能歌善舞,仪态万千。反是身为女主人的我相形见拙,既无倾城之姿,又无一技可压群芳。自己有时都要奇怪他钟情于我何处,他从不会多看其她女子一眼,“是啊!为什么我的眼中只有你?”他似在沉思,但马上会说出那句让我最愿听的话语,“因为弱水三千,你却是唯一。”甜到心腹的话语,让我发下永恒的誓言:上天为证,日月为证,三千里河山,八千万星辰,三界的万神为证,我永生只爱凤柏舟,如有悔言,让我永失所爱。

  二十四个护卫,男女各十二人,他们是我的贴身侍卫,除了柏舟在我身边时,他们会退下,其余时间他们总是紧随在我身后。我既好笑又懊恼,虽然我们是富贾之家,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到有几分江湖气了!但我还是接受了,因为这是柏舟对我的在乎,也许爱情中的女子宁可做爱的囚徒,也不愿当自由小鸟放逐四海。

  记忆中,我生于凤凰城长于凤凰城,父母是城中‘明月米铺’的老板。他们慈祥恩爱,而我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从小受尽爱护,无忧无虑的长成亭亭少女。十五岁嫁给青梅竹马的柏舟哥哥,成为凤家妇,他为我筑起明月山庄,对我百般恩爱,千般娇宠,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女人。我做人妻子,做人娘亲,如果一直顺遂,必将平静的升为岳母﹑祖母,就这样一生的光阴在角色转换中悄悄溜走吧,直到在幸福中死去。

  “娘亲娘亲,我要吃糖串。”五岁的女儿拉着我的衣袖吵着要‘得福园’的名产小吃。

  “好,娘亲给你买。”溺爱的吻上她的脸颊,她是凤明珠,我的女儿,一个未来必将风华绝代的女孩,从她的身上更多的能看见她父亲的影子,继承了他的好容貌,美丽如举世罕见的夜光明珠,更是他掌心里的宝,爱若生命。

   

  3

  小城街道繁华,店铺林立,是个富饶美丽的小城。无数次在车窗里看到熟悉的街景,喜气洋洋的路人,笑语喧哗的商贩,他们似乎永无忧愁,平静快乐的做着各自的事情,多么和谐完美的场景。

  明珠每次都要趴在窗口兴奋的张望街上的热闹,吵着让我看美丽的布偶,飞翔的风筝,所有的东西都能让她快乐的大笑,这般的幸福,传染上我的眉梢,心情大好。

  出了‘得福园’方要上马车,明珠突然挣脱了我的手,“啊!小泥人,好漂亮啊!”她跑到一个泥人摊前。“娘亲,我要这个小仙女。”她晃着手中的泥娃娃,

  小孩子见到什么多喜欢,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好。”拿她没办法的应道。

  “娘亲看,她好像你哟!”明珠献宝的将娃娃递到我面前。

  笑容亲和的小娃娃稚气可爱,弯月的眉宇,明亮的双眼,到真有几分熟悉。看向泥人摊,乍然入眼,全是一样的泥娃娃,唇边一样的灿烂笑颜排山倒海的涌入眼中。一阵心悸猛然升起,多么熟悉的笑脸,像对镜自照少年时的模样,触痛我的记忆深处。幽幽芳草,金色的玉米,乡间的土屋,如闪电霹雳在脑中乍现,那是什么?既陌生又熟悉的图片,恍然来去,如灵光倏忽,难以捕捉。

  背对我的驼背大娘转过身来,年近半百,两鬓微霜,慈眉善目染满岁月的风霜。她笑着递来一个娃娃,木讷的接过,却怔愣的盯住那双眼睛,似在何时见过。一个男孩恍惚的笑脸,相同的动作在眼中闪现,撕裂般的巨痛袭击大脑。泥娃娃脱手落地,碎成残片,我恍然间沉入无底的深渊,只有黑暗,无尽无休的黑暗噢!

  

  4

  街头的昏倒,震动了整个山庄,但霎时又转化成巨大的惊喜,我有喜了,在我身体里又孕育了一个崭新的生命,明珠趴在我肚子上听声音,吵着要个小弟弟,柏舟更是高兴的推掉所有的计划,专心陪在我身旁,期待儿子的降临。

  几个月的时光匆匆溜走,七个月的胎儿在腹中格外活跃,我想他一定是个淘气的男孩子,可爱顽皮。沉湎于再次将为人母的喜悦中,那日的惊惧似被淡忘,抑或我根本不愿想起,我喜欢现在这份平淡恬静的生活,那些不受控制的影像让我害怕,害怕什么?却又无法解答,总之不想沉入那黑暗的深渊,我憎恶恐惧那种绝望。

  “明珠再吃些。”一桌子的美食却引不起明珠的食欲,半吃半玩。

  “香喷喷的饼来了,小姐一定喜欢吃,好香好香。”贴身女婢美春端来一盘金色的小饼,金灿灿的色泽,酥软的表皮,以及绵绵的清香,沁入脾胃。“这是厨房新来的厨娘汪大娘做的,汪大娘真是一手的好厨艺,她的面食真是一绝,不然过不了高大厨那一关的,夫人一定要尝尝。”

  “嗯,好吃。”明珠从来没有这般爱吃一种食品,她吃的两腮鼓鼓,“娘亲吃。”喷香的饼拄在唇边,我咬了下去,却突然怔愣,这如感觉中的香甜,如记忆般的酥软,记忆?什么记忆?我一定吃过,可是为何记不起什么时候吃过呢?一种熟悉的悲哀要把我吞入狂涛巨浪中,我惊呼道:“忘忧饼!”

  “对,就是忘忧饼,夫人你怎么知道?您吃过吧,那汪大娘手艺真是不错,可惜是个哑巴。”美春的唠叨像是耳边的游丝,而我却像一缕游魂,轻飘飘的走到桃园,脑海里是片断的记忆—父母、童年、柏舟、成亲……为什么只是一张张影像,影像后面却是朦胧的白雾缭绕,让我想不起更多点滴,噢!是了,记忆中的空白,让我害怕的根源,那到底是什么?

  桃树枝头果实累累,秋风已渐起,几片枯叶从枝头飘零,万般繁华如它转头空,一件长袍落在肩头,“天凉了,不要在园中吹风。”抬头又见他俊美的笑脸,温柔依旧,可是为何一霎时竟如此陌生而虚幻,虽近在咫尺,却若千山万水般遥远。

  “你是谁?我突兀的话语让柏舟木然僵立,脸色大变,眼睛从不可置信到冷厉如刀,死死的盯住我,凶悍冷酷的摸样让人战栗。

  我惊恐地推开他,错乱的思维闪现出许多片段,捕捉不到,让我心痛,头像要炸裂般巨痛,“我……我是谁?一切的一切模糊不清,我倒下去,跌入他强悍的臂弯,紧紧的挣不脱的力量包裹了我。

  5

  再睁开眼,华灯初上,明月高悬,揽衣而起,恍然于这屋舍的华丽。凉风入室,白纱帐幔飞扬中,看见柏舟倚栏而立,迎风走到他身后,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倚在他背上,吸取他的温暖,“柏舟我怎么睡着了?”是的,我记不起睡前的种种怪异。

  他轻轻的叹息,“你饭后累了,所以睡着了。”他握住我的手,揽我入怀。

  “为什么我什么也记不得了,我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总想不起好多东西。”迷惘的看他的眼,想寻个答案。

  “你可以忘记所有,却永远不许忘记我,不许。”他明亮的眼中只有挚深的爱,“夜风重了,去休息吧。”他抱起我,倚在他的怀中沉浸在柔情中,这一刻似乎所有的不安都已退去。

  一池荷叶,半池花,微微秋风中摇曳婆娑,荷叶间淘气的鱼儿在偷偷吐泡泡,又扔下一片鱼食,鱼儿们争先恐后的嬉戏抢夺。

  淡笑着赏阅美景,一杯清茶飘着沁入脾胃的香气递到我面前,端来浅酌一口,一股浓郁的花香直入肠腹,好喝!却与平日的茶香不同,美春换过几种茶香,却都不合口味,玫瑰太香、百合太淡……却独独没有喝过这种味道—夏日雪。

  夏日雪?为什么?我知道它的名,如此清楚,一种雪白的七瓣花飘过脑海,接连一望无际的花海在我面前涌现,无边无际美如夏日雪原。无数的花朵,一双手在花瓣间掠过,小手、大手忽然握在一起,换来稚气清亮的笑声,两个模糊小身影牵着手在笑声中奔向花海深处,越来越远……

  美景戛然而止,眼前依然是一碧莲池,我猛然回头看向身旁送茶人,白鬓微霜,慈眉善目,驼背弯腰,正是街头泥摊的老妇人,现今厨房的厨娘汪大娘,她近在咫尺与我对望。

  “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谁?美春呢?”汪大娘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出现,让我恐惧莫名,站在身后的护卫呢?美春,美春又在哪里?慌张四顾,所有人都突然不见了踪影。

  “我是草原上一只最悲伤的孤雁,可恶的毒鹰抓走了他的伴侣。”他深沉的黑眸直直的毫不畏惧的望进我的眼,怦的撞痛我心,那眼冰冷中有愤怒,愤怒中有着不尽的忧伤,断人肠的忧伤断人肠的话语……

  她会说话,清亮痛苦的音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他?到底是谁?“美春,美春……”从亭中我终于看见荷花池旁假山边的美春,她的样子很怪,手向前推,左脚向后扬的很高,像在跳舞,却架势凌厉,大眼圆睁,充满死亡的恐惧,是的她已经死了,血从她的脖子上汩汩的流淌,染红白衫,染红绿草,像一条血色的河……

  我想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咬住自己的拳头,猛看向汪大娘,这个嗜血恶魔,影子一晃,他已到了我身前,点了我的穴道,意识开始麻木,我,向后倒去……

  “忘情……”在残存的知觉中传来幽远的呼唤,沉痛而怜惜。

   

  6

  不知过了多久,在颠簸的震动中苏醒,乌黑黑的看不见,爬起来从乍然闪现的晦暗中摸到车窗,撩开帘子探头看去,是群山苍茫的荒野,这是一辆马车,在山道上狂奔疾驰。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剧烈的震动,让沉重的的腹部感觉不适,强烈的母爱让我捧住肚子,我决不能让他受到伤害,他还没有见过他娘亲,可怜的孩子!

  挣扎着撩开车帘,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的挺直背影正驾马狂奔,“你是谁”快放我下去,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抓我?迎着呼呼的夜风对他狂吼。

  见他默不作声,咬咬牙,“你如再不放我下去,那……我就跳下去,葬身在车轮之下,让你空忙一场。”语音刚落,马车戛然而止,两马仰天长嘶,我在贯力下跌回车厢里,那男子闪身进了车厢,依然一副老妇人的面相,直直的看我。他抓住自己的脸慢慢撕下整个假面,“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忘情。”

  头套脱落的刹那黑丝飞扬,在长长的黑发中是一张年轻的脸,弱冠的年纪,浓眉重彩,朗目挺鼻,像一只年轻的小豹子,健康壮美,不像坏人。奇怪的是他……这张脸如此熟悉,似以千百回相见,生不起一点惧意,而是亲切的想……触摸……触摸一种久违的记忆……

  车外一阵衣袂纷飞声,我猛然清醒,天!我在做什么?“我……怎么了……”捧住头,万千影像闪现,痛裂头颅。

  “终究逃不过他的眼线。”他苦涩的笑了,“忘情你不用怕,即使世间所有的人都伤你负你,我也不会。”他抱住我,腾身飞起,穿透车盖落在苍凉的大地上,身后是万丈深渊,狂风吹来,乱了我们的衣衫,身前数米远处站着几十黑甲银面人,他们鲜红的披风在夜风中连成血红色的飘带。

  银面人整齐的向两面分开,露出一袭白衣人的背影,他缓缓转过身来,是他,柏舟!我既喜又惊,一样的容颜两般的气质,明月如水的光华下,清楚的看见他冷若坚冰的面孔,刀子样的目光是萧杀的厉气,是他?非他?喊不出他的名,这个冷傲鄙睨于天地的狂悍男子,还是我温柔多情的丈夫吗?

  “你不该来!”

  低沉的话语像惋惜的哀叹,我却嗅到血腥的杀气,呛浓的让我心惊欲呕,似乎有过相同的场面,白衫飞扬,血溅四方,冷酷的笑,惊天动地的惨叫……

  推开身边的人,“你们是谁……”

  7

  “我是你丈夫。”

  “他不是。”黑发人愤怒的大吼,他们一白一黑以同样的强悍的发出对决的信号。“凤凰王你还不敢露出真面目吗?你的一切都是个骗局。”

  凤柏舟看我的眼中闪过熟悉的温柔,自嘲的笑着,他的黑发瞬间变成霜雪般洁白,额上渐渐浮现出一只鲜艳夺目的凤凰,火红的扎眼,妖冶的诡异。我哑然失色,恍恍然不知真耶假耶,是梦中,还是现实…这真是与我相处五年的丈夫吗?哪个是他的真面目?我又该相信谁?

  “我的爱从没有欺骗,明月到我身边来。”对他伸出的手,我却惊恐地后退。

  “她不是明月,她是忘情。”

  “闭嘴,她永远只能是我的明月。”他愤怒了,猎猎夜风中,他们发丝纷飞,衣衫狂卷。对决就在一瞬间开始,眼花缭乱的拳影掌痕,白发缠着黑衫飘扬,黑发伴着白衣共飞,若两股黑白的旋风纠缠撕咬,誓要置对方于死地。

  黑发人终不是凤柏舟的对手,转眼间,挨了两掌,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向黑黝黝的深渊 ,看到此时,我莫名的替他心痛。

  凤柏舟满脸的杀机,又拍出致命的一掌,我已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黑发人的面前,不知为何我不能让他死,绝不。柏舟不可置信的看我,掌风急收,向旁边崖上一块巨石击去,轰然巨响,山石崩裂,滚下崖去,“为什么你终是忘不了他?”他眼中的震怒转为野兽的凶狠。“既然如此,我就让他永远的消失。”一把拉过我,飞掌再次向黑发人拍去,不,我挣扎着,不顾一切去推开他的手臂,充满他一身功力的臂膊将我反震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忘情……”黑发人惊痛的喊我,被我推偏了的掌风落在他肩上,又是一口浓血飞溅,他被震飞了出去,掉向无底的深渊。

  我伸出手,多想抓住他的衣角,他便这般在我面前陨落,飞扬的长发中,居然能看见他灿然的笑容,明媚如六月的阳光,照亮最幽暗的心扉,“忘生……”终是喊出他的名,心痛、头痛、身痛,手上沾满鲜艳的血,血,染红衣裙,孩子,我的孩子……

   

  8

  阵阵剧痛源源涌来,往事重现,我记起了我——不是夫人,不是明月,而是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小侍女。

  我是忘情,抑或也不是,七岁前的名因刻意的隐藏而变得模糊,模糊间又记起血光剑影和冲天的火舌,然后便是一个可怜的孤儿流落街头的凄惨摸样。

  一天,一位美若天仙的夫人好心收留了我,赐我名为忘情,从此我彻底忘却过往,进入一个名叫江湖的生死场,成为武林第一派的门徒。到那里的第一天我认识了他——忘生,外冷内热,心地纯良的伙伴。我们青梅竹马,一起习武、学文、挨打,与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孩子共同成长,虽然生活不能像平常人家的子女那样平静幸福,但也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忘生接受的是死卫士的训练,这就意味着他必将成为冷血杀手,用鲜血铺就一生的长路。认识他时,他瘦小枯干,比起我来还要瘦弱,就是这样瘦小的他从不顾及自己的单薄,永远义无反顾的冲到我面前,替我遮风挡雨,屏蔽一切的危险。不知有多少次差点死去,奇迹的是每一次他又极度顽强的活下来。每当这时我们总是手挽手的相互依偎着,以此来汲取对方的温暖,在这冰冷的人世获得活下去的勇气。

  冷漠残酷的生存环境使我们紧紧贴近彼此,成为牢不可破的一双人。十年光阴转瞬间,我们以来到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亲情、友情、爱情组成我们牢不可破的感情,从来都坚信着无论生死永不分离。

  十五岁的忘生已长成强壮健康的美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容,矫捷优美的身手,个子已经比我高出一截去。他的功夫更是名列忘过尊新一代杀手中的首位,别人看见的都是这个矫健少年的无情狠辣,出手干净利索,毫不手软。但唯我懂他,懂他被逼第一次杀人时的脆弱,知他每次完成任务后的忧郁落寞,怜他九死一生时身上每一条的伤疤,更解他有多么厌恶血腥的屠杀。

  “忘情,我有两颗心,那颗善良的交给你了,你要藏好。”犹记得梨花树下他突兀的叫我,冷冷的表情却说出最感人的话语,。灿烂的阳光穿过花枝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印下花的影,一抹害羞的红在明暗交替中微微浮现。

  本以为我的命运就这样在痛苦与喜悦的轮换中走到尽头吧!可是它的出现,突然便将许多人的命运之轮扭转向不可知的深渊。一夜之间灭掉忘过尊五个分舵,伏尸百千,血染江南,随之一个古老又新鲜的名号再次传遍江湖……

  它——凤凰城。

  9

   

  凤凰城,一个百年的传奇,一个百年的神话,关于它的故事神乎其神,关于它的神秘渺之又渺。总之一直以来它在江湖中都只作为一个传说在流传着。

  传说一:

  它是一座移动的城,飘忽来去,有影无踪,也许某一日你就会在野草蔓生的旷野,突然看见一座繁华喧闹的城池。广厦千间,楼阁万所,屋宇店铺数之不清,阡陌纵横如陷迷城。你许会入城尽情游览,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住最好的客栈。可是第二日醒来却枕木而眠,露宿荒野,哪里还有什么屋宇城池,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以及那漫天卷地让你毛骨悚然的习习凉风。千万不要以为入了鬼城,那是你幸运的得以在天下最神秘的城——凤凰城游了一遭。

  传说二:

  凤凰城中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有着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秘笈,有着将军剑客爱不释手的神兵宝器,还有着……总之它拥有了世人所有的欲望所求……

  传说三:

  比凤凰城更出名的是它的主人——凤凰王,一个谜样的人物。据传历代的凤凰王都武功高绝,坐拥英才与绝色美人。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世人难得一见。但每次他现身江湖便会刮起一阵旋风,譬如号称天下第一的剑王败在神秘人之手,或是某大恶魔被腰斩街头等等。当旋风过后,江湖上少了几位出色的英才侠杰和名冠一时的佳人才女,人们纷纷猜测被凤凰王收入麾下,供其差遣。

  传说四:……

  传说五:……

  种种的传说让凤凰城蒙上了奇幻诡异的外衣,大半时只是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奇谈。可是如今这个神秘的组织明晃晃的现身江湖,且直逼‘忘过尊’而来!隆隆的,已预感到暴风雨的前兆;呼呼的,入鼻的是染着腥气的狂风…

  听年纪大的前辈们说起,凤凰城十数年不曾出现,此次再现江湖怕要有大事发生了。人人自危时,我和忘生出奇的平静,毕竟我们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命运之钥从不曾真正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不过是寄身于忘过尊这棵大树上的两枚涩涩的青果罢了。而忘过尊也绝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它靠野蛮的武力称霸江湖,成为天下第一的恶尊,手中早已是血流成河,杀人如麻。而我自心里极度厌恶这个地方,它黑暗污秽,弱肉强食,到处是嫉恨与阴谋的算计,如果没有忘生,我早已溺死在这无尽无休的暗黑中。

  隐隐的一种奔向光明的渴望在心中萌芽,暗暗的希望能脱离忘过尊,和忘生做一对平凡的人,就像青峰岩下玉米村的村民们,三间茅屋,养狗伺鸭,生儿育女,就这样一生一世白首不离。这本是最普通的生活,但在我却美得像一个梦,美梦易碎,好梦难留……

  梦啊!毕竟飘渺……

  10

   

  收留我的夫人是忘过尊主忘天笑的爱妻,她是武林的第一美人,人称雁翎夫人。她的美,倾城倾国,引得无数英雄侠客拜倒在石榴裙下;她的狠,毒辣无双,常在嬉笑回眸间杀人于无形。

  我既怕她又感激她,毕竟她收留了孤苦无依的我,给我以栖身之所,又收我为贴身女婢。虽是如此我还是想离开她,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爱恨极端,对待敌人睚眦以报,即便是与她同床共枕的夫君,也毫不留情,只因一开始是他夺了她。

  我不幸的见证了凤凰城灭掉忘过尊这场浩劫的全过程,只因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雁翎夫人和她的情人。

  汪洋似的梨花林,皎洁的月光温柔的笼罩着梦一般的美景,纷纷洒洒的花瓣无声的飘落,仿如月下飞雪,美的不若人间。就在这花如雪,月如水中,一对仙人般的璧人相依相偎,懒洋洋的躺在张软榻上,落了一身的飞花。男子白衣半敞,玉石般结实光润的胸膛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散披着的白发,妖冶的面容,刺目的火凤标记,整个人散发着冰冷魅惑的风采,如水如火,矛盾的相容。他一手搭在半拄起的膝上,把玩着根碧玉箫,另一手搂着绝代的美人。美人红色纱衣褪至臂弯,欺霜赛雪的玉肩美得让人惊叹,玉手纤纤轻轻抚摸着男子的胸膛,墨玉的乌丝下粉面含春,温柔而缠绵的亲吻着男子的脖颈。

  好一副美极的画面,是真是幻。迷了人的眼目。我惊讶之极,站在花林深处看着这一幕,半饷不知该如何反应。在我迟疑中,他妖魔的眼已发觉了我,于是在如雪的梨花中,我没命的奔跑,却总也逃不出那云朵样飞扬的白衫,鬼魅般如影随形,钢铁般的手指掐住我的咽喉。白发飞扬,冷笑森然的面孔咫尺间逼人的张扬,我在窒息中等待死的来临,可是刀子样的目光突然转为水样柔和,莫名的他放了我。

  美人——雁翎夫人半揽纱衣,闲庭信步似的走到我身前,笑意慵懒的看我,我却看得出她眼中已转过几番杀机。

  “不必杀她。”白发男子居然为我说话,他拦住雁翎夫人,两人会意的对视,“因为她是雁翎的人。”

  雁翎夫人对他娇媚的笑了,高傲的俯视着地上的我,然后便和男子转身走了,“我相信你,因为我相信善良并知感恩的人。”她丢下这句话,话里是她满满的自信。

  我活了下来,依然跟在夫人身边,是的,我无法揭露夫人的秘密,她救我,养我,我又怎能害她?不曾想为报答这份恩情,我搭上了自己的一生,此后和那个白发男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种下了今日不堪回首的孽缘。渺小如我,自身都难保又岂能救得了别人,只能眼见那许多人命丧黄泉,那场血腥的屠杀啊……

  夫人的背叛加速了忘过尊的毁灭,他轻易的血洗了整个忘过尊,从此忘过尊消失在江湖。为救忘生,我和白发魔头到了凤凰城,他就是我的丈夫凤柏舟——凤凰城主凤凰王。

  为了逃离他,我从高楼跳下寻求死亡,可是自那以后,前生的记忆便告终结。转眼五年时光,五年,我做了一个魔头五年温柔的妻,为他生儿育女百般恩爱,天!一场噩梦蓦然醒,回首已是百年身!

  从痛苦中清醒,我埋葬过往,也埋葬了我早夭的孩儿,离开凤凰城,来到海棠崖结庐而居,这里没有桃花,而是纯白的海棠,皎洁晶莹,尘埃不染。

  我此生不愿再见凤柏舟,不,是凤凰王,他杀了我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包括——我可怜的孩子。可是他又与我血脉相连共育女儿,爱恨间无法取舍,又无法原谅,所以我决定不在去想,让一切淹没在岁月的洪流中吧!从此世上在没有明月夫人,有的只是个隐居茅庐,忘情弃爱的无心人。

  很久很久后,明月夫人和凤凰王的故事成了一段春闺梦里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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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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