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庭问话的时候，沈青岚就坐在沙发椅上，一边翻看着员工资料，不时抬头看一眼老周。
老周恭敬又不卑不亢地站在办公桌前，他穿着上班的工作装，白衬衣黑西裤，有点旧时候老管家的味儿。
“有试用期。”他回答许少庭提出的问题，“不过您也知道，对熟人介绍进来的那些人来说就是走流程，除非是惹了麻烦或者人品实在不行的，服务人员也差不多，只要不是惹是生非的那种，一般都会通过试用期。”
“哦，”许少庭点点头，琢磨着他的话，“听你这意思是有过先例？”
“有过的。”老周说。
许少庭抬眼看着他，这人还真是不得罪人，不问他不说。他挑了下眉头，示意他继续说。
老周这才道：“去年秋天吧，有个熟人介绍进来的小伙子在店里做服务生，看上了来吃饭的一个已婚妇女，跟人家有了不正当关系，后来被人家人找上门，两人在店里大打出手，影响极为恶劣，我就做主把人给辞了。”
许少庭：“谁介绍的？”
“是现在咱们后勤卫生部的老陈，原先老陈是仓库管理员，那小伙子是他侄子，有小偷小摸的毛病，经常通过他叔进仓库顺东西，就因为这个，老陈被调离了仓库去管卫生了。哦，对了，老陈是前老板娘家里的远房亲戚。”
原来是赵晓芳家的远房亲戚。
听到这里，沈青岚又抬头瞥了老周一眼。
这番话听起来只是在描述客观事实，可在店里要裁员的前提下，这件事就很值得琢磨了。
老陈是前老板娘的关系，后台很硬，可即便有后台，老周作为店长还是很公正地处理了他以及他的侄子。这是为了说明他自己办事不讲私情，值得被信任。
而老陈因为有前科，所以值得被列入到裁员的名单里，也顺理成章地把现任老板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人，以及有“前科”的人身上。
最后，老陈原先的后台也成了他的“原罪”，毕竟一般没有人愿意留着前负责人的人脉，心里上会觉得这样的关系会对自己有异心。
许少庭了然地点点头，又问：“服务员里有表现特别好的吗？”随即话音一转，“要不这样吧，你把表现的好的跟不好的列在一张名单里，明天给我。”
老周迟疑地看着许少庭，似乎有些为难。
“有问题？”许少庭看他。
“这个……”老周为难的说，“可能有点不太好我觉得。”
许少庭不置可否，反问，“你作为店长，如果你要裁员的话怎么做？一个不忍心就都留下么？”
“嗯……”老周最终点点头，“好吧，明天早上我交给您。”
“嗯，辛苦。”许少庭摆手让他出去了。
“你这可有点得罪人啊许少庭。”沈青岚放下员工简历说。
许少庭没所谓地说：“裁员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老板又想要利益，又想当好人，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主要是在考验老周吧？”沈青岚猜到了许少庭的用意，“不过老周这样的表面老好人，恐怕不会自己得罪人，肯定先把咱俩卖了。”
许少庭笑着默认了她的话。
这会儿沈青岚其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许少庭的用意，等她想明白了，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周一这天，沈青岚一个人去了运德公司总部。
许少庭本来是要一起来的，但她觉得暂时还不需要许少庭出马，她先打前战探探虚实，两人一起来反而会给对方制造压迫感，不见得有利于谈条件。何况店里需要人，他俩不好一起离开。
公司总部就在本地，市中心的一座新建的办公楼里。
沈青岚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只觉得高级感扑面而来，进出的工作人员都穿着职业服装，好像走进了电视剧里那种外企公司。她在小平房里住惯了，来了这样的地方顿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幸好她早上出门特意打扮了一下，不然肯定露怯。
运德办公室在七楼，沈青岚坐电梯上去，她只在上辈子跟着陈正坐过电梯，非常不适应，电梯一运行就感觉头晕。
现在还是不那么适应，但她有了心理准备，好像感觉好一点。
运德也有前台，在听说她是本地唯一加盟商之后，态度非常客气，亲自引着她去了经理办公室。
“胡经理，咱这的加盟商沈经理想见您。”秘书帮沈青岚开了办公室的门。
“哦，进来吧。”胡经理面对着一台电脑，看起来像是在忙。
沈青岚独自进了办公室，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
这办公室很大，大窗，视野很开阔，当中靠墙摆着一台大老板桌，靠窗一排长沙发，气派之极。
“打扰了胡经理。”沈青岚又打量办公桌后的这位经理。
看面相三四十岁，西装革履的挺体面，身型有点发福，发际线岌岌可危，脸油光水滑的，非要形容一下，大约就像个发面馒头。
“沈经理是吧，快坐快坐。”发面馒……不是，胡经理终于从电脑上抬起头来，热情招待沈青岚。
“您客气。”沈青岚着实不大习惯这个称呼，但上了这种地方，好像不叫经理还不搭调。“我今儿来呢，是有件事想咨询您一下。”
胡经理从办公桌上站起来，亲自给沈青岚倒茶，“什么事你说，甭客气，咱们这是中国分公司总部，说白了就是为加盟商服务的。”
到底是捞了加盟商不少钱，这服务就是周到。
沈青岚笑了笑，说：“胡经理，我听说加盟商不赚钱，总部会给予帮助指导是吗？”
“那当然！”胡经理把茶水端到茶几上，“帮助加盟商赚大钱是咱们的口号啊——你喝茶啊，别客气，来这里就跟到家一样。”
“啊，谢谢。”沈青岚扶了下茶杯，说，“我们几家店呢最近大半年是入不敷出的状态，我就想问，进货价格能不能降低一点，这么高的成本，搞得我们很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