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阮一直到上了电梯都还没缓过来。
“你该回神了。”耳畔突然传来陆谦城冷声的提醒。
何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吸了一口气。
“刚才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了。”主动和陆谦城汇报情况。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就在何阮垂头丧气不抱任何希望时,陆谦城缓缓开口:“我知道,已经让姚其办好了出院手续。”
何阮很吃惊,陆谦城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他陆谦城是什么人,神通广大,这点小事或许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算,于是便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话语一转,“那林婶和我们一起回去。”
陆谦城直视前方,“林婶家里有事,回去了。”
何阮不得不佩服陆谦城做事的效率,她就去看望病人这一会儿功夫,他不但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还安排好了林婶。
尽管这都不是他亲手所做。
“哦。”何阮彻底是没有精力再和陆谦城扯皮了。
不只是还处于车祸之后的恐惧之中,还是陆谦城爱理不理的态度让何阮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谦城按了一楼后,又按了另外一层楼,看了看腕表后说:“我还有事,先让姚其送你回去。”
何阮见他目不斜视,知道他暂时还不想谈其他的事,便没再自寻没趣,何况现在这种地方也不适合说话。
何阮没有多问,陆谦城在下了两层楼之后,出了电梯,而何阮跟姚其径直去地下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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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何阮望着窗外不停后退的景色,沉默着。
姚其看着兴致不高的何阮,刚才跟在陆总身后的时候,明显看见何阮在发现陆谦城后,眼里是有喜色的……
陆总也真是不懂风情,这个时候还去探望什么周迁?
而且,这一趟本来是没想到会碰见何阮的,要不是来的时候看见了进大门的何阮,他直接就开车到地下停车场去从B1层直接上去。
陆总在医院门口就叫停,一路跟着何阮上了楼。
唉,若是男和女的相处总是一帆风水,那就没有十年才修得同船渡、情路漫漫等说法了。
姚其不经意晃过了何阮,想着要是以后自己媳妇受委屈了,肯定是不忍心让她如此情绪不振的。
便跟她说了个冷笑话,何阮扯了扯嘴角,好冷。
姚其,“……”
他讪讪笑了两声,有点局促的摸了摸脑袋,行业里被人称作精英,但也总有不擅长的领域。
姚其索性觉得把话说开更好,“小姐,你别跟陆总计较,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段时间他工作上也忙,你这出了事还要您体谅,确实不在理,但是……”
和这才知道他说这些话,以为她是因为陆谦城的态度而不高兴,反应过来后笑了两声。
“我知道的,我又没怪他什么,”她看着姚其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又补充:“真的不是因为他。”
体谅二字她还是能懂的,别人都提醒她,要体谅,她怎么会不懂呢,再斤斤计较就显得她胸襟狭窄了不是?
何阮闭上眼靠在后座上假寐。
姚其不再说话,过了会儿,还是说:“其实陆总还是很记挂你的,他只是……不善言辞。”
这话听起来不免有为陆谦城辩解的味道,但是难得得到了何阮的认同。
不善言辞。
他这个年纪,若还是个爱高谈阔论的男人,一来不符合他的年龄阅历,二来不符合他的性格。
何阮也没奢求过一个比她大近十岁的男人时时跟她袒露心扉,所以她才看不透他,但后来想想,她何必去看透他,将一个人看得透透了,无法对其保持永远新鲜而兴奋的求知欲,两个人生活还有什么激情?
但说起这个,何无法避开心里的失落感。
她曾经看过的一部经典爱情电影里有一段对白——
“常说我爱你,并不代表爱。”
“但人总要听些甜言蜜语。”
哪怕他不懂风情,她也希望能时不时能够听些情话。
女人就是这样,总藏着男人无法理解的这样那样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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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就只有元宵扑上来扒住何阮的小腿,呼呼的摇着头在卖萌,何阮突然心情就好了许多,伸出手在元宵的头上猛搓,元宵哼哧哼哧的叫着。
何阮想上楼洗个澡,便先将元宵打发到后院去自个玩去了。
何阮本想好好的泡个澡,可不只是被热气熏得头晕,还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竟然有点发晕。
胡乱的冲干净自己身上的泡沫,把头发草草的吹个半干就准备下楼给自己做点吃的。
林婶在家里做事尽心尽力,走之前做了不少美味的半成品,只需要加热就可以吃了
林婶准备的菜色十分营养丰富,但不是大油大荤之类的炖品,量也合适。
没多久,陆东庭就回来了,刚好赶上饭点。
陆谦城换了鞋往里走,何阮招呼他吃饭。
她挽着家居服的袖子刚坐在饭桌旁喝汤,头发扎在脑后,卸了妆的脸上干净白皙,双目流转,唇色淡绯。
别墅里开了暖气,温度适宜,与外间的天寒地冻完全是两个世界,陆谦城脱了大衣搭在沙发上,然后走过来拉开椅子在何阮对面坐下。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吃这么好,难怪长了些肉。”
何阮看着他,盛汤的勺子顿住,陆东庭眼神打量着她,灯光萦绕下的黑眸熠熠,看了她半天,说了两个字:“胖了。”
何阮看着面前的美食,又看了眼陆谦城,心里骂了一个字:滚。
她面色如常,心里却气呼呼的,伸手将汤推到一边,拿过盛好的饭开始吃。
陆谦城挑眉看向何阮,后者闷头吃饭,刚才说的话惹到她了。
陆谦城点了点头也开始动筷。
看着何阮不跟他说话,他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你怎么吃这么清淡的菜了?”
“偶尔吃味重的就够了,健康。”何阮淡淡说。
比如火锅,烧烤之类的,何阮不是不爱吃,为了健康生活,美容大业,何阮很少吃,但偶尔作为奖励也会去吃,天天吃这样的菜,嘴巴还不淡出鸟来。
但是何阮不爱跟他多说了,速速吃完饭就上楼了。
陆谦城看着何阮碗里剩了多半的米饭,嘀咕了一句:“吃这么少,晚上指定会饿……”
何阮晚上果然饿了,她都睡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肚子咕咕的叫,都十二点了,她看了眼只点着一盏落地台灯的房间,旁边还是空荡荡的,陆谦城还没有上床睡觉。
要不是睡前他在她额头落下晚安吻时的记忆还很清晰,她差点以为陆谦城不在家,都是她的幻觉。
何阮稍微清醒了一点,睡意不再朦胧,饿感却更甚,她掀开被子起来,下楼去找吃的。
从走廊下楼的时候,经过书房,走廊上有橘色暗黄的壁灯,偏暗的光线下,书房门缝里白色的灯光便越发明显了。
何阮在书房前停了一下,她走得慢,刻意放轻了脚步,才往楼下走去绂。
站在冰箱前,先拿了一杯牛奶出来准备热一热,拉开拉环的时候,把牛奶洒到地上了,准备拿东西擦一擦,四处看有没有纸巾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四溅的牛奶,整个人顿时不稳的踉跄了!
脚下打滑,她慌急之中登时血液倒流,死死用手掌住流理台的边沿才稳住身形!
她借着厨房澄澈明净的灯光,瞪眼垂眸看着地上的乳白色液体,整个别墅静得似乎只有她咕咚着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她一回头,却还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陆谦城,她没有开客厅里的灯,厨房的光线延伸到他面前已然黯淡,看不太清他脸上的深情。
何阮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她多久,捂着尚还蹦跶不停的心脏抚了抚,她故作镇定的问他:“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无声无息的逼。
陆谦城紧抿这薄唇,何阮觉着气氛冷凝了,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说了:“在你差点滑倒的时候。”
他刚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她往后踉跄,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知道他过不去,但还是下意识往前大步奔去,所幸她自己站稳了。看到那一幕的瞬间他脑海中已经闪现出很多后果。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很多事情的态度已经变得难起波澜,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惊魂未定的时刻。
看着她冒冒失失和后怕的样子,觉得这不让人省心的女人可恨又可气,没人在身边的时候她想把自己折腾成如何的样子?脸色下意识就变得严肃阴沉而紧绷。
但她看过来的眼神,清澈惊讶,杏眼瞪得有些圆,像一只来不及安放惊慌情绪的兔子,还要强装镇定。
陆谦城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何阮从他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只抿着唇看了他一眼,然后扯了几张纸要蹲下去擦干地板的时候,陆谦城出声阻止她。“站那儿别动。”
何阮不知他是喜事怒,也就听话的当真也就没动了。
陆谦城走过来夺过她手里的纸巾,蹲下身亲自去擦。
何阮轻声说:“可以明早起来擦。”
陆谦城肃着声音有些凌厉的反问:“那你刚才还去擦?”
何阮愣了愣神,不知他气从何来,只是本能的辩解了一句:“我要弄东西吃,走来走去,不擦干摔倒怎么办?”
何阮说完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为什么要跟他在这儿争辩擦于不擦地板上的牛奶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从今天下午他回来之后,几乎就没好好说过话,更是揣不出陆谦城的想法。
别人小别胜新婚,她却在他脸上没看见过一丝好脸色,心里的委屈浓浓的弥漫上来,她转过头去眨了眨湿润的眼眶,然后转过头盯着他。
“如果是对我和周迁的事有意见就直说,何必在这种小事上对我撒气?没见过哪家的男人在老婆受伤的时候不在身边,回来之后还连个笑脸也不愿意给的。”
她垂着眸,“我就知道,”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当初也说过来,没感情基础的婚姻要来做什么,过什么日子。我还犯蠢的尝试着接受这段关系接受这婚姻,没意思。”
何阮说的激动,声音虽然低低的,但是语速却明显增快,说完也无心再呆在这儿,侧开步子就要走。
脚步刚动却被人一把扯进怀里禁锢住,何阮使劲挣,蛮力特别厉害,陆谦城还要一边顾及她,险些将她搂不住。
他低声的斥道:“这点事你扯什么婚姻和日子?”
何阮眼看敌不过他,索性安安分分的呆在,头顶就是他冒着青茬的下巴,她转开头,不愿多说的样子。
陆谦城将她搂得更紧,面无表情,声音却出奇的低而深,“我就知道你心里会埋怨,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何阮鼻酸。
“自己一个人是不是过得特别委屈?委屈你就说出来。”陆谦城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低喃的声音,温柔得很。
“差点出车祸的事不告诉我,别人找你麻烦不告诉我,从未想过把我当婚姻的另一半来依靠,你只想着我以前是怎么为难你的,为什么不多想想我对你的好,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我对你的好,是不是装作看不到?你口口声声说要和我组建家庭,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有没有扪心自问一下自己,你把我当什么?你把这段婚姻当什么?你这话确定是认真的?”
对于这些接二连三不间断的问题,何阮竟然开不了口回答,陆谦城说的没错,她何阮对待这段婚姻确实是没有上心。何阮睁大眼看他,竟然无法反驳。
半天,她问出一句话:“那你把我当什么?你把这段婚姻当什么?”其实很不确定,很踌躇。
因为她从未弄清楚过陆谦城这个男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但深知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然后他说:“我是个一心一意的人。”
何阮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陆谦城是个一心一意的人,那就要求何阮对这段婚姻附上百分之百的真心。
陆谦城不管自己是怎样的,不管他的太太是谁,它需要保证的是,她的太太对自己保持干净,对婚姻保持忠诚,这是他们豪门贵族应有的体面。
终归到底,陆谦城还是没有给到何阮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