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丽躺在病床上,全身包裹着纱布像一具刚出土的千年木乃伊惊讶的看着我和湘香两个像被人追杀的人,满脸痛苦的表情说:“雅淇,湘香你们怎么来了?”仿佛是在说雅淇,湘香你们不该来这个房间的,追杀你们的人也会把我一块杀了的,这样黑白无常就一下子把我们全载回去了,岂不是给阎王那个老不死的省油费啊!!
“你怎么了彤丽,怎么会这样啊?”湘香搂着彤丽沙哑地说。
我用朦胧的双眼清楚的看到湘香的眼泪不断从彤丽的住院服上向下流淌,浸湿了彤丽的大半个后背,犹如一张残缺的《清明上河图》散发着不可预知的潮流。
整个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仿佛整个医院,整个世界,整个寂静空洞的宇宙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到只能听到三个不同分贝的哭声,只有三个不正常的心脏的跳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死死的凝结在了一起。
浓郁的消毒液气味肆无忌惮的充斥着病房内外的空气,清幽的香水味在刺激性气味的排斥下显得惨淡,犹如垂死的灯塔撒发着衰弱黯然的光芒。三张悬挂着不同体魄上的面孔凝视着一样的表情。悠悠的空调默默的躲在房间冷漠的角落里,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风。病房外清脆的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穿透海绵似的墙壁,毫无逊色的飘荡在寂静,沉默的房间里,透过房间无遮无拦的散发在深邃幽静的宇宙里,不断蔓延伸长。
重庆的一切都安逸而又狰狞的依附在八月里,毒辣的阳光招摇地吞噬着暴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身上撒发着高贵气息的金领们高傲地迈着自己优雅的步伐,穿梭在香气四溢的咖啡馆和金光灿灿的标志性大厦之间,凭借着高端的护肤产品毫不理会阳光的光顾。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三十八楼高的农民工们,他们光着自己黝黑发亮的臂膀,毫不畏惧的做着大厦的伫立工作。也许在十年之后的他们中间,有的人中暑不幸从三十八层的高楼上像做自由落体运动一样丧生在了这座大厦的墙角;也许拖着自己多病的身体,蜗居在农村零落的小屋里;也许有的人凭借自己多年的打拼挤进了舍移豪华的城市。
在这个到处弥漫着雍容华贵的时代,*裸的金钱关系无可辩驳的取代了浓浓的血缘关系,惨白的医疗器械,像今天披着白衣的白衣天使散发着刺眼的光芒,无情的刺痛我黯然空洞的双眼。
“没事的,医生说只是伤到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过几天就好了,你们干嘛哭得那么伤心,不会是提前给我送终吧!”彤丽用低微的声音温柔幽默地说着,脸上痛苦的表情却肆意的蔓延开来,那种痛苦毫无遮掩的从皮肉蔓延到心灵深处,从彤丽身上蔓延到湘香娇柔的身上,蔓延到我单薄无力的身上,不断蔓延,渗透让人难受,令人窒息。
“湘香,彤丽你们都别哭了,现在没事就好了”我极其温柔的说着,生怕会碰痛彤丽的伤口,尽管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呵护着,可终究还是难当瞬间决堤的洪水。
我努力的挣脱在凝固静止仿佛血液倒流般的痛苦的泥潭中,载着仿佛几座金字塔似的痛苦的心情,靠着仅有的温存的潜意识轻轻地走出病房,走进医院那个平均每一分钟就会有一位清洁工人来清洁的洗手间。
站在清新敞亮的大镜子面前,轻轻地拧开了水龙头,清澈冰凉的自来水迅速冲出了银白色的钢管,我用自己由于长时间垂放而变得铁青的脸小心翼翼的去触摸刚从水龙头流出来的冷水,凶猛的水流借着强劲的水压像冲破牢笼的雄狮肆无忌惮的奔腾着,溅出晶莹的水花。
我用手捧起刚接到的液体向自己那张被泪水划破而残缺不全的脸,想洗去自己所有的忧伤,所有的难过可结果却如:一次次的申请向西方开战,又一次次的被驳回,水可以掩盖脸上浮现出的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伤痕,可又怎么能够洗去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心灵的痛。一切渺小的努力都在经过不断尝试后化成了无声无息,杳无音讯的泡影。
看了看镜中略有失态的自己,我掏出纸巾擦了擦残留在脸上水珠,然后拿出了自己刚进大学时买来的诺基亚800拨通了张蔓的手机。
手机里响起了最流行的音乐铃声,张蔓是一位紧跟潮流的女生。手机响了六秒就被接住了。
“雅淇怎么,才刚刚不见就想我了啊,你也太迅速了吧,至少也让我休息片刻呀。”手机里传出了幽默,而又充斥着男生气息的声音。如果不是认识张蔓,估计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认为张蔓是位如假包换的男生,剩余的那一位是为思想非常进步的人估计他会认为张蔓是位瓷实得变态。
“张蔓你现在在哪?”我用尽力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彤丽住院了,你快来看看吧!”
“雅淇,愚人节刚过去,你就想又像当初湘香一样愚弄我啊?我们和彤丽昨天还撕扯呢,他那身体棒的能气死西班牙斗牛,她会住院?以你的思维逻辑不应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啊,不会是你的大脑出现故障了吧?”
“彤丽被车撞了,现在在市里的华凌医院,我和湘香已经到了这里,彤丽身上缠满了绷带,我和湘香都快吓哭了,你快来吧!”(其实我们早已经哭得像洒水壶一样了)我的声音开始沙哑了起来,尽管我非常努力的去控制,可是对于已经形成的潮流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扭转。
“你别急我保证二十分钟内出现在你们面前,一分甚至一秒都不会错过”张蔓急促的语气里充满了极近精密仪器般精确无误的气息。
张蔓就是这样的女孩,准确地说张蔓就是这样的女人,无论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在遨游太空,只要听到我们姐妹几个里面有谁出事了,她就会像一位革命战士一样,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用最短的时间出现在我们面前。
手机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张蔓挂断了电话。
洗手间再次静了下来,摇曳的灯光开始散发出它本身的金黄却冰冷的光线。我静静地站在墙壁上的镜子面前,努力地用一种虚伪的笑容装扮在脸上,企图把悲伤和痛苦藏匿在自己丑陋的伪笑里。
镜子被溅上了水珠,晶莹的水珠在金黄灯光下,散射出一种冰冷的、讽刺的、*裸的、毫不掩饰的、毫无顾虑的光芒,透视着经过这里的每一张面孔。镜中的自己残缺不全,两眼通红。犹如被炮火的硝烟无情的侵蚀着,看不出半点欢心。所有的表情都被完完全全,毫不泄露的凝结在了一起。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充满清水和咸味,弥漫着忧伤气息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有失态变得凌乱的妆容,在这狰狞的微笑走出了洗手间,向319病房走去。
房间里依然充斥着一种难以回避的气息——忧伤、悲痛、曲折、狰狞、呻吟。
湘香和彤丽正在轻声情欲的谈论着,我轻轻地走了进去,原本不想打扰他们,用自己感觉非常轻捷的步伐小心翼翼的走着,结果还是被一向都极为敏捷的彤丽听到了。她敏感的抬起头,用一种祥和温柔的眼光看着我,尽管她的演技非常出神入化,但是从她身上流露出的痛苦依然清晰可见。
一道浅浅的,泛着暗红色的痕迹从彤丽乌黑发亮、清秀靓丽的眉梢蔓延到清香的秀发里。
“雅淇,来坐在床上休息休息。累坏了吧?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彤丽的声音显得极为脆弱犹如广寒宫里精致美观的玉树,只要稍有大意就会被击得粉碎。
“彤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好姐妹什么时候丢下过谁,你再这么说我们就生气了。”湘香和我异口同声的说。
也许是因为我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九零后早已形成了一种难舍难分、密不可分的默契。只要有损害或是有冲击我们友情的言语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驳回,所以到现在我们的友情依然固若金汤、坚如磐石、无懈可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可不许生气。”彤丽把痛苦的表情渐渐地积存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此时她的了脸上看上去略有几丝红润,却显得斑斑点点,犹如完美的碧玉上凝结了一颗颗耀眼的瑕疵,虽然显得残缺却也美观温润。
“这还差不多,我们都是这么好的姐妹,净说那些不着边、有损有意、又伤感情的话。”湘香一边说一边用手温柔细腻的整理了一下由于出汗而粘在脸上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接着说:“你们都别贫了,是不是饿坏了我到外面给你们化点缘。”听完湘香的话我和彤丽都倒吸了一口气。(湘香自己刚才才说过不要贫了,她说话竟是如此没有震慑力)现在的社会有钱就饿不到你,“化缘”这个曾经神圣的名词早被现在的骗子注册成为版权了。
“湘香我去买吧,我是最爱跑步的,你就留下来照顾彤丽。”我接着湘香说话的尾巴就说了出来,动作迅速到我都有些不敢去爽快的相信。
我一向就爱跑腿,我跑步时的姿态是非常淑女的。有一次为了买一本书,由于坐公交车实在受不了那种非人类的条件,情急之下就提前下了车,结果跑了一个小时才跑到那个书店。一路上吸引了无数双异性的眼光,那是真是感觉自己魅力十足。结果累得我极度缺氧,刚到那个书店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接下来开始在心里不停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