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过去开门后，便见陶远一副来迟了的悔恨表情，不过令程宴更在意的是跟在陶远身后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姜望景。
程宴回头看了眼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的璃书，便将门轻轻合上了。
“属下来迟了，还望主子责罚。”陶远抱拳单膝下跪，嗓音中气十足。
现在不是责罚的问题，程宴先让陶远起身后，将目光放到一旁四肢无处安放的姜望景身上，蹙眉道：“你怎么来月明城了？曾力呢？”
“我以为你来见郡主后，就直接回京都了，所以偷跑出来的，在街上遇到的陶远哥。”变声期间的少年嗓音低沉又沙哑，此时又因为丢脸的行为而不太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
程宴轻笑了一下，挑眉道：“便是我回京都了又如何，你追着我做甚？”
少年支支吾吾了半响，似乎是也不知道自己如此是想做什么，干脆就闭上了嘴，不欲谈论此事。
屋内人与他终究是关系匪浅，程宴还不打算在璃书恢复记忆前让两人相见，便让陶远送两套新衣服过来，顺便支开了姜望景。
再次进屋时，璃书似乎仍然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在她面前的凳子上落座她才反应过来。
程宴以为她是被吓坏了，正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就听她道：“你什么时候回京都？”
“三天后。”
闻言，璃书方才抬眼看向他，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只不过没等他看清她眼里面的意图，她就已经移开了眼。
良久，他敛眸，睫毛低垂，长而密的睫羽翼在眼睑处落了一层灰青色，嗓音温润道：“璃书，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的语气很克制，下颌线条越绷越紧。
璃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颤了颤，似乎想要伸手去碰他，但却硬生生制止住了，她闷声道：“你说。”
他神色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缓慢。
“你介意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我现在的妻子是圣上赐婚，我本欲与她退婚，可是因为家族利益别无选择，这三年来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此次回京都我会和她和离的。”
“你在意的阿晚......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希望你能想起来，又不希望你能想起来。”
他的脸色略显阴沉，神色黯然的脸庞上，有种难以排解的孤寂之色，眉头微蹙，眼底有种难以察觉的沧桑感。
璃书望着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顷刻间，缩成一团。
“程宴，我不想去京都。”
“......”
程宴知道，她在变相拒绝他。
可是，他不会再放开她了。
“我会回北境的，只要你愿意等......”
璃书却摇了摇头，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了最残忍的话：“玥娘和我本来就没打算在北境多待，之所以在这儿待了三年，也是因为战乱起了，她们想留在这，现在战乱停了，我想跟着她们一起出去走走。”
程宴沉默了半响，尽量控制着情绪，沉声道：“去哪？”
璃书耸了耸肩，笑道：“往南走吧，我一直呆在北方，想去看看南方的风景。”
可你明明是在南方长大的。
程宴如鲠在喉，他知道他挽留不住她，可他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可他怕再说下去会惹她厌烦，或许她对他有些许好感，但毕竟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
他的那堆破事还没处理干净，又怎么有资格在她面前说这些。
“你想做的事就去做吧，到时候，我能去找你吗？”
璃书躲开他的视线，没有再回话了。
似是不愿接受这个回答，程宴突得起身，往门外走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去看看陶远怎么还没回来。”
而在他刚关上门的那一刻，璃书眼眶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下来。
陶远打点好医馆，给自家主子送准备好的衣服时，就看见他主子脸上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落寞神情，低沉无助极了。
严重怀疑自己眼神的陶远，不由得用力揉了揉眼眶，可是他这一点动静就已经引起了程宴的注意，那阴森森的眼神扫过来，陶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随后将准备好的衣服恭敬地送到他眼前，垂下头不再去直视他的面容。
有句话说得好，不要在自己上级失意的时候出现，否则会变得不幸。
虽然程宴并没有拿他撒气，但他也知道要遭受程宴一段时间的低气压了，这比直接体罚他还要不幸。
程宴接过衣服后就给璃书送了去，而医馆总归场地有限，他也只能等璃书换完衣服后，再进去换。
等一切换好后，几人方才一同离开了医馆。
因为已经说好要掌柜关店，璃书便没有去步翩然，直接往住处而去。
下车前，程宴还是没忍住，朝即将下车的璃书说道：“我会去找你的。”
而这次璃书没再沉默，而是极其小声地“嗯。”了一声。
能得到这种答复，程宴已经算是很知足了。
等璃书彻底消失在巷子里后，程宴脸色才垮了下来，冷声道：“查出来了吗？”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
陶远知道他指的是方才追杀璃书的那伙人，面色也不禁冷了下来，如实道：“那群人只不过是街头小混混，收了好处替人办事，说对方蒙了脸，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只知道对方并不是北方口音，应当是外地人。”
他顿了顿，又道：“对方要求他们不顾后果今日就要动手杀了她，本来是想跟着璃书姑娘到僻静处动手的，但是被发现了，情急下才在大庭广众下动的手。”
程宴手支在额角，神色越发阴鸷，格外冷漠地道：“常玥郡主那边呢？”
“崔家那边说，郡主身边的沁儿在您走后，也很快地出了府。”
陶远也知道这件事八成就是郡主那边干的，但是可惜的是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在北境也没人敢治常玥郡主的罪。
而且就算定了罪，她父亲辰王殿下也会想尽办法为她脱罪的。
一个皇亲贵族杀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对他们那些大人物来说只是件小事罢了。
身处上位者，地位越高者，所拥有的权力越大，能做的事就会越多，有些肮脏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就会变得稀松平常，也就渐渐失了人性。
啧，想想真是火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