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东院书房。
岱宗掌宗邱重正在打坐,房门却不合时宜的被轻轻敲了四下。
邱重在听闻第四声起之后,才睁开了微闭的双眼,揉了揉太阳穴。
“进来吧。”
“启禀掌宗,方才收到张飞鹤长老的飞鸽传书,用了黑色套筒。”
邱桃枝小心道,说完将传书呈给了邱重。
邱重拧开盖子取出传书,仔细看了起来,须臾递给了邱桃枝。
“你也看看吧。”
邱桃枝听闻邱重语气不善,立时恭敬的将传书接下。
快速看过之后将安静的伫立一旁等待吩咐。
“你怎么看。”邱重语意不详道。
“禀掌宗,属下觉得薛孙所言值得考虑。”邱桃枝道。
“嗯,此事你去办吧。明日再派未名领一队人去接应一下。
顺便将甜儿遇袭之事通报贾家知晓。”邱重道。
“是。”邱桃枝恭敬应道。
“此事查出幕后真凶之后先做好方案,待四宗大会之后让那些鼠辈知晓。
捋我岱宗逆鳞绝不是死个把人就可以逃过的。”邱重语气轻松道。
邱桃枝见邱重右手轻抚着左手拇指,心中一惊,掌宗已经很久没起杀心了。
夜很长,鹿鸣睡眠的时间却日渐减少。
自从身中蝎毒,得了两本典籍之后,他的睡眠变得更浅了。
清醒比睡眠更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每个夜晚的勤修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他的睡眠已经基本维持在两个时辰左右。
玄诀修习带来的浑厚内力使得他能更快的排解疲惫,而毒丸的炼化则提供了额外的能量。
这也使得他修习穿林剑诀的速度快了许多。
体内玄诀真气随剑诀招式吞吐曲张的配合也是越发默契。
此前在岱山上,鹿鸣独居甚是清净,今夜位于客栈之中倒是发现有些师兄有说梦话。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师兄们卧谈。
此日清晨,岱宗众人早早收拾完毕,随着朱兴就往镇西棚场而去。
这青浦镇的棚场亦是青云客栈所建。
平日主要是供过往带着大批货物的商队租用,有时也存放一些岱宗的货物。
辰初,众人到达棚场领上一众工匠就转往岱山。
张飞鹤和贾甜儿的马车打头,鹿鸣和张允则在后面押送工具的马车上。
张允兴致颇高,一路上和鹿鸣套着近乎。
鹿鸣自然知道他的目的,但也是一脸受宠若惊状。
“鹿师弟,昨夜你和贾师姐都去了何处,你们走后飞鹤师叔没让我等出门。
师兄我可是馋得紧,你给我说说这青浦镇夜市。”
鹿鸣自然明白张允是为了孙行恪师兄来打探消息的。
除了遇袭之事俱是如实告知了张允。
张允闻言,一脸的笑意。
“师弟你走运了,贾师姐对于帮忙的人都挺好的,回山之后估计你那里也有礼物。”
鹿鸣闻言一副醒悟状,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日众师兄都争着给贾师姐做搬运。”
“嘿嘿,鹿师弟你以前常单独修炼可能不太清楚。
大家伙这般积极可不单是为了礼物。”
“哦,那师弟我实在是不清楚,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这不是二师兄和大师兄都对贾师姐有意,大家伙跟着帮帮腔。”
张允故意压低了声音。
“原来如此,那昨日我是唐突了。”
鹿鸣一脸的不好意思。
“师弟不必如此,二师兄向来是明理大度之人,只是师弟要注意钱琦师兄。
他平日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如果他经常在大师兄那里进言。
可能对师弟在宗门的发展不利。”
张允语气颇为忧心,看着很很是关心鹿鸣。
“此事甚是麻烦,只是大家都说大师兄有君子之风,我想应该不会为难于我。”
鹿语气有些犹疑,在张允看来并不坚定。
“鹿师弟,大师兄自然不错,但你当知积毁销骨、三人成众的道理。
如果你将来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如果我解决不了我也会请求二师兄出手相助。”
这鹿鸣看来还未想提前下注,张允只能先卖个口惠。
“师兄回护之情实在令师弟我感动,将来如有需要劳动师兄的地方必定不敢藏私。”
鹿鸣说完向张允郑重的拱了拱手,看着就是感动到了。
“鹿师弟严重了,你我乃至亲师兄弟,自当互相照拂。”
这小子倒也是伶俐之人,不知传言有误还是最近开悟了。
看来以后可以好好笼络一下。
随即,二人又一番神侃后,张允就借口前去巡视车队情况,提前跳车了。
鹿鸣看着张允的背影,回味着方才的对话,忽然轻笑出声。
也不知道这刘思延大师兄和孙行恪二师兄到底是为了贾甜儿,还是为了掌宗继承人之位。
不得而知,倒是都在借此做提前布局。
他还是尽量保持中立,两不相帮两不投靠。
实在不行就投奔孙老门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正当鹿鸣思量之际,车队忽然停了下来,鹿鸣下意识拔出了断片铁剑。
少时,前方传来消息,原来是三师兄宋未名领了一队师兄弟来接应大家。
鹿鸣站在马车辕上,凭借超乎常人的视感看到了正在和张飞鹤交流的宋未名。
这位三师兄天仓饱满,星目剑眉,为人冷淡,十分低调。
但是却给鹿鸣一种锋利的感觉。
张飞鹤自然熟悉宋未名,虽然弟子间都认为刘思延和孙行恪在伯仲之间,宋未名次一档。
但是掌宗、长老们都知道这孩子才是此次四宗大会岱宗的种子选手。
只是诸位大佬皆不想打乱其修炼节奏,才默契的没有说出来。
不多时,车队重新出发,鹿鸣也是饶有兴致的欣赏起两边的风景。
这山上的风景其实更好,但架不住鹿鸣下山少。
一路无话回返到宗门,适逢午餐时间。
鹿鸣早早就被等候的田直师兄拉去了膳堂。
“师弟,这回下山有啥好玩的事情,跟师兄说说。这两天山上可是无聊得紧。”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给贾师姐当了回搬运。”
“你小子这回有礼物收了。”田直笑道。
“张允师兄也这么说。”
“这是自然,贾师姐为人一向大方体面。
只是今后你还是尽量离贾师姐远些,免得殃及池鱼。”
田直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我醒得。”
“张允师兄可是去拉拢你了,你可曾答应。”
田直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
“张允师兄确实有过暗示,不过我含糊过去了。”
“如此就好。一切都等到四宗大会之后再做决定。
现在不少中立的师兄弟也是如此。”
“嗯,我知道了,多谢师兄提醒。”
谁能为宗门赢下四宗大会,谁就是下任掌宗最有利人选。
师父也会传授更高阶的功法。
二人用过午饭,鹿鸣就径直回返北角小屋,虽然只是两日未归但心中着实挂念。
鹿鸣吹着口哨走向小屋之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正细致的观察周遭情况。
尤其是西南角落。
见得周遭无人,鹿鸣这才小心打开了屋门。
屋内一切如常,但是夹在门缝的枯草叶已不见。
鹿鸣大惊之下忙关上屋门,取来凳子透过门缝观察着屋子周遭的一切动静。
良久,不见有异常,又仔细观察起屋内的物件,终于发现了破绽。
他的枕头摆向歪了一些。
当时为了安全起见,他特意将枕头摆成直角状。
看来确实有人偷偷潜入翻了他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密室有没有被发现,他的典籍有没有被偷走。
鹿鸣思及此打开机窍,仔细观察,石阶上的灰粉没有发现脚印。
下得密室打开暗格取出油纸包,仔细翻看了两本典籍,这才放下心来。
重新放好典籍,鹿鸣缓步回到地面关上机窍,随即躺在床上沉思起来。
他这里实在是没有值钱的东西,贼人必不是为了钱财之物。
经过前番徐萍的事情,宗门内已大大加强了防备。
想来只能是家贼了。
此时,鹿鸣脑海中不由得跳出两个名字,苟经堂、皮时泰。
上次诬陷不得,这次肯定是想翻找出些线索。
几番思索之下,鹿鸣肯定他没有遗留什么线索在屋内。
故而慢慢放宽了心,慢慢被颈下的枕头带进了梦乡。
人多多少少会有些认床,尤其是小别重逢之时。
这一梦直接到了傍晚时分,直到鹿鸣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了敲门声。
当他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心道这田师兄也真是会挑时候。
谁知当屋门打开,鹿鸣瞬间清醒过来,竟是那贾甜儿师姐。
“贾师姐好,您怎么来了?”
鹿鸣愣了一下,忙问道。
“鹿师弟这是不欢迎我么。”
贾甜儿道,语带责怪。
“哪里哪里,师姐大驾光临,小屋那是蓬荜生辉。”
“没想到你也会这些虚词。”贾甜儿叹了口气继续道:“喏,这是送你的剑。”
贾甜儿说着就将一柄长剑塞到了鹿鸣手上。
“师姐,这可使不得。”
鹿鸣骤然间有些怔愣,这剑一接下来后面事情就不会少。。
贾甜儿好像知道鹿鸣会如此,也不接茬,自顾自话。
“此剑乃是我从江南带来,名唤却阿,乃是江南铸造名师用纯钢所铸。
剑身坚硬,刃长三尺,重三斤余,走的是迅猛霸气之道。
正好调和一下你温吞的性子。”
贾甜儿边说边抽出小半截却阿剑,鹿鸣顿时眼前一亮。
“师姐,这礼物过于贵重,师弟我实在不敢收。”
“本师姐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况且你昨夜还救了我。
不表示一下感谢,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再说你增进武艺也需要一把好剑。”
“如此,师弟只能感谢师姐赠剑之谊了。”
“这就对了。如此我就先走了。”贾甜儿说完自顾自去了。
鹿鸣看了看手中的却阿剑,又看了看贾甜儿的背影。
只得无奈笑了笑。
回到屋内,鹿鸣缓缓抽出手中宝剑,一种类似丝绸划过的声音响起。
一股灼人的寒芒散发开来。
鹿鸣欣喜的看着手中长剑,果真如师姐所言,着实是把好剑。
见猎心喜的鹿鸣运起真气,手腕一抖,长剑在空中就是几个撩刺。
身上鸡皮疙瘩骤起,这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让他心中难抑的狂喜。
鹿鸣轻柔的抚过剑身,那无敌的质感已然将他心中的犹豫击穿。
也许,低调温良的日子到了改变的时候。
此次贾师姐上门送剑的举动一定会第一时间为大师兄和二师兄所知悉。
接下来肯定会少不了一番麻烦。
但是从今以后他不会再逆来顺受,生活给他耳光,他就会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