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老作为蒋义多年来的反对派内心是纠结的。
今夜平安度过,等老帮主的儿子沈禁回来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局面。
他也不想这么早就和蒋义决战,毕竟蒋义的人马是帮中最凶悍的。
但他收到内线的消息,蒋义将在今夜灵前继任。
所以他今夜不得不冒着血流成河的风险,带着队伍进入三德堂。
他身边的长老大都是他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争取过来的。
现在想想那些交易的条件他还是会心痛。
但蒋义登上帮主之位,他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所以他压上了一切跟蒋义拼这一把,性命、家人、财富、地位统统押上。
不反击败亡是迟早的事,赢了他就是漕帮的王者。
所以他的目光死死的盯住蒋义。
正是此人在老帮主的提携下,后来者居上抢了自己的大长老之位。
那原本是他的囊中之物。
老帮主英明一世,竟然看错了这么个狼子野心之辈。
蒋义这三年来到处炫耀他的堂口经营得法收入丰厚,并趁势在帮众之中大肆撒出钱币,拉拢了很多帮众的支持。
孟尝再世的说法逐渐在江湖上传播开来,各个堂口有不少不错的苗子都转投到了他那里。
老帮主和各位长老当然都会怀疑,只是几番例行查账都没有查出问题。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他们这些长老中也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给蒋义示过善意,只是蒋义都未置可否。
其实也是,蒋义势大,但也收拢了不少人才,他必须兑现他的承诺。
而在蒋义看来这些老家伙都是尸位素餐之徒,他们的位置、财富正是他行赏的战利品。
这些长老精明似鬼,见示好不成就明白了蒋义的想法。
共同的危机使他们慢慢联结到了杨长老周围,有人出头他们也乐得跟随。
此番老帮主被杀,他们都怀疑是蒋义所为。
很快他们的想法就得到了验证,蒋义将三德堂的守卫都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瞬间就坐实了蒋义就是真凶。
灭顶之灾在即,他们几乎同时做出了联合互保的决定,这才有了今夜的局面。
“都把家伙收起来,现在是老帮主大丧期间,我们自己打起来传扬出去只会让外人笑话。
一切等老帮主大丧之后再议吧。”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出,大厅内外紧张的氛围瞬间缓和不少。
蒋义沉思良久,在自己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没必要来一场惨胜。
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蒋义话音一落,他这边的队伍都将拔了一半的家伙按了回去。
杨长老那边也很快就坡下驴,退出了东院大厅。
不过这段时间他们是不会退出三德堂的,他们要等一个人回来。
只有这个人在才能在法统上对抗蒋义。
鹿鸣见状莫名的有些失望,感觉错过了一场大戏。
也少了一条解决问题的捷径。
杨长老队伍一走,大厅紧张的氛围瞬间消散。
蒋义这边的长老和几名核心弟子迅速围到了蒋义身边。
鹿鸣见状连忙收起神思,施展神识专心听起蒋义几人的话语。
“蒋大哥,这杨伯瑰看来是铁了心和您作对了。”白面长须的苏长老愤愤道。
“安世老弟,这杨伯瑰志大才疏,早晚是冢中枯骨,不必介怀。”蒋义笑道。
众人闻言都深以为然,气氛也松弛了下来。
只是苏安世依旧面露忧心之色。
“蒋大哥说得是,那杨伯瑰自是不值得担心。
只是他们已经排了多路人马去接应沈禁,不得不防啊。”
众人闻言也是沉默一阵。
沈禁作为沈青岩的独子有一定的法统优势,在很多帮众中间也有些号召力。
这也是蒋义最忧心的地方。
沈禁携哀兵之势归来,会使得很多人在帮主之争中保持中立。
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不得不防着那些老家伙给他出幺蛾子。
到时候就很有可能陷入旷日持久的争斗之中,这就影响他后面的计划了。
“马芳,那些人手可有什么回信。”
蒋义脸色厉然的对着右近疤脸汉子问道。
“禀大长老,我们每隔一个时辰就和他们通一次消息,目前还没有接上手。
不过我们依据内线的信息,已经在海陵至广陵的路上埋伏了三组人手。”马芳见状小心答道。
“嗯。广陵城四门外也要加派人手,以防他们声东击西。”
马芳随即拱手称是。
苏安世几人也是一笑,这沈禁是再也回不到广陵城了。
只是,这蒋义也着实是心狠手辣,忘恩负义之辈。
没有沈青岩一路的扶持,他现在顶天是个大队领,现在却要父子双杀断人香火。
几人脸上神色得意,心里却是生起了寒颤。
鹿鸣已经听到了他想要的内容,对于他们现在的套话没有任何兴趣,迅速离开了东院大厅。
小心潜行道方才的大树,手中红布条挥舞了三次。
少时,街角忽然出现一只厉叫的黑猫穿过了街道,天上的乌云也正好遮住了月光。
此时半空中闪过的一个影子自然不会有人发现。
鹿鸣、高升平汇合之后立时朝着城南而去。
三德堂西院大厅。
杨伯瑰几人也在商议沈禁回归之事。
“杨长老,我看那蒋义今夜退缩必是打算先谋害沈禁,此事不得不防啊。”
一个面貌忠厚的长老忧心道。
他话一出口,身边几人都表示了赞同。
“颜游长老所言甚是,我之前已经派出了多路人马。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由沈禁他们酌情定夺。”
“饶是如此,我等也要做好接应,不给蒋义可乘之机。”一名长脸八字胡长老提醒道。
杨伯瑰点点头,道:“时霖长老不必担心,几路人马都准备了假沈禁。
同时四门外也都安排了人马,随时可以支援沈禁他们。”
鹿鸣、高升平两人还帮服的时候,漕帮那位仁兄还睡得正香。
由于漕帮的人马都集中到了三德堂附近,现在街面上几乎看不到漕帮弟子。
两人脚下生风很快就回到了藏身处。
鹿鸣小心开门,发现门缝夹着的发丝还在,两人这才进了房中。
“林兄,照你所言,这蒋义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
而他们两派的矛盾正是我们的机会。”高升平听了鹿鸣的转述之后,说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目前一切的焦点就在那沈禁身上了。”
“是啊,只是如今城门已关,我们也只能希望沈禁福大命大了。”高升平语气遗憾。
“沈禁那边人手也不少,估计可以坚持得久一些。
明早我们就沿着大道找过去,如果沈禁不幸被杀,我们也正好在城外先隐藏起来。”
高升平略一思索,“你的意思是先看看漕帮内部会如何演变再做定夺。”
鹿鸣闻言点了点头。
“对了,高兄,我们之前约定的是你烧个柴垛之类的,怎么变成了黑猫过街?”
高升平闻言也是一愣,“不是你见机会好自己飞出来的吗?”
“林兄,当时我选的那家正好有人起夜烧水,我正想给你打暗号,谁知你自己就出来了。”
鹿鸣一脸的不可思议,“难道我运气要起来了?”
忽然,一张美丽的脸蛋闪过心头。
而此时,海陵通往广陵城的大道上并没有沈禁的身影。
当然,他也没有出现在什么小道之上。
海陵郡临水庄园。
一个身着劲装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正在专心烤肉,他就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的沈禁。
他在得知父亲遇害之后本打算直接奔回广陵城的,但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蒋义在他回广陵的路上安排了许多杀手。
他对此也早有准备,已经在海陵城附近安排了不少人手。
他们自亥时起每隔三刻钟就会以不同的人数快马从海陵驰骋向广陵城。
如果路上遇见埋伏,立时就会发出信号箭,后面缀着的人马会立时撤回。
要是对方没有埋伏,那这些人马就会散布在沿途各处,既可以作为支援又是对杀手的疲兵之计。
他只有在出发的时候才会根据情况,最终选定要走的路线。
沈禁作为沈青岩的独子却无意于漕帮之事,一直都在到处游历。
此番本想回来给沈青岩庆祝大寿,谁知传来的竟是沈青岩**贼暗害的消息。
他当然是不信赏金画像上那两个猥琐之徒会是暗害父亲的真凶,他们最多是蒋义找来顶罪的倒霉蛋。
在处理自己之后这两个倒霉蛋肯定不出三日就会身首异处,而功臣就是他蒋义蒋大长老。
到时就是一幕蒋义力辞帮主位,帮众不允跪满街,大长老仰天叹奈何的戏码。
他早就提醒过父亲,蒋义需要多加提防,只是父亲老是觉得可以压住他,没想到最终还是遭了暗算。
沈禁望着如华的月色,忽然觉得有些寒凉,就像此时水榭下生起波纹的湖水。
良久,远处的侍卫已经缓步走了过来,沈禁知道时辰到了。
寅时,正是一个人一天之中最为困乏的时候,而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又将见亮。
他们之前散布的人手也就可以发挥作用。
只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一组人马遇到截杀,这让他不免生出了疑虑。
很快,一只着装统一,面遮黑巾的马队从临水庄园中驰骋了出来。
须臾,前后分成了两支小队,就像之前的队伍一般。
他们精确的踩着时间点向广陵城而去。
只是这回两支马队的间隔的时间不再是三刻钟,而是两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