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舒辰的情绪却冷了下来,上车时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留下傅煜和沈斯晨面面相觑,暗中传递信号。
你惹她了?
我没有,你惹得?
我更不敢了!
她只有在生气时才会赌气的和他分开坐,从小到大沈斯晨的位置旁边一直都是她的专属,谁都不可以取代,除非她自愿让出来。
一路上沈斯晨漠不关心,他了解舒辰的脾气,不管她因为什么发火,也不管到底是谁的错,理智让他从不会和还在气头上的人沟通。他时刻保持着优雅的社交礼仪,和只会愤怒的人他觉得没什么交涉可言。
一路上沈斯晨只顾着和傅煜闲聊,全然忘记了前座还在莫名其妙耍性子的她。舒辰面色更冷,想要发火,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火,只好憋着莫名其妙的怒火看沿路的风景。向来上车就倒的人,这次眼睛瞪得出奇的大。
到了傅煜家门口,他下车和舒辰道别,舒辰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傅煜也清楚她的脾气,讪讪的关上车门。沈斯晨也下了车,两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聊天,舒辰实在不知道他两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讲,这么冷的天气,一起回去讲不行么?非要把她一个人扔在车里,况且窗外狂风乱做,她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有没有聊到自己为什么发火,或者沈斯晨是不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开心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五分,十分,两人好像完全不觉得冷。
一股气支配她打开车门,他们两家间隔两公里,从这里走回去也就半小时,她宁愿走回去,也不想在这里被沈斯晨冷落。然而寒冷的北风立刻就吹回了她的理智,浅薄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回头,若是现在放弃,一回头对上沈斯晨,她倒成了笑柄。她看漫画里,女主在冬天诀别时没有回过一次头,舒辰觉得那样很酷,像个感情杀手,亲自扼杀背后一切的挽留,那种畅快的报复感让画本前的她为之舒心。可是真到了她自己,她特别想问一问那些女主,你们的外套下面到底套了几层保暖内衣?刺骨的冷风别说报复了别人了,报复自己还差不多!
还在聊天的两人见状,草草道别,沈斯晨拉住她的手臂,舒辰倔强的甩了甩手,可她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那只手却放下了。
“舒辰,你要去哪?”
他跟少称呼自己的名字,大多时候,和她说话没有任何主语。叫全称则是在警告舒辰,他已经在发火的边缘。
“当然是回家!走回去,不用你管,你走吧!”
舒辰脚步不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发脾气,原因呢?细细想来是从凌云的女朋友递给他纸条开始。可是他明明没有接受,还很冷漠的拒绝了,她为什么生气?占有欲三个字从没有在她的字典里,那时的她当然想不明白,从小到大的陪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不可说的情感,漫画里看的少女爱情让她懵懵懂懂的了解到了爱情的表皮,可真正皮下的那些复杂的情愫,她还看不透。
舒辰目不斜视的向前走,沈斯晨好像已经走了,可她不敢回头。稍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四脚朝天的摔倒地上。
后脑勺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脑袋都很痛,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磕在哪里,抱着脑袋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流,模糊的视线里白色的雪地上有了一点点血迹,她拿开手,果然手掌心也沾满了血迹。
跟在身后的沈斯晨也彻底慌了,他只是想治一治她的倔脾气,所以和她保持距离,看着她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随,可没想到她笨手笨脚的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尤其是看到地上被染红的雪,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斯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私人医生,通过他的描述让他先送到医院检查,自己随后就到。
沈斯晨懒腰将她抱起送到车上。傅煜的司机不知道这两位少爷小姐闹什么脾气,没有得到回去的命令只能原地等候。幸好他的认真负责让他没有离开。
坐上车直奔中心医院,舒辰痛的脸色苍白,依偎在他怀里出奇的安静。
沈斯晨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苛责:“叫你乱发脾气,这回自讨苦吃了吧?”
舒辰轻哼一声表达不满,疼痛让她脑袋里仿佛有无数的烟花炸开,再发不出其他声音。冥冥中她想,以后漫画里的那些看一看就好了,真要学起来,确实只有自讨苦吃。
到了医院她痛得早已经没有拒绝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细长的针头一针就插进了她的胳膊。脑袋的疼痛和手臂的抽痛加在一起让她放声大哭,打针的护士吓了一跳,大概是没见过长这么大打针还会哭的人,手腕一抖,舒辰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拿着CT的沈斯晨带她去缝针,她倒下的地方刚好有块锐利的石头,好在没伤到内里,只是表面需要缝合。
医生熟练地做了表皮局部麻醉,舒辰趴在床上,从床上那个洞里看着地上的石砖,心里痛苦万分,她曾经在论坛上看见一个帖子,说是脑袋做了手术后,伤口附近便不再长头发了。还晒了一张特别可怕的照片,照片里的楼主头顶光秃秃的,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缝痕。
舒辰又哭了,手术的大夫是个年轻的医师,见状笑着打趣:“你再哭我可就缝歪了!”
舒辰哼哼唧唧的表示抗议,可眼泪还是簌簌的往下掉。
没多久大夫笑呵呵的叫来了门外等候的沈斯晨将家属拖走,他一进来就看见床上的人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医生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没什么大事,简单缝了两针,回去以后饮食清淡点,不要出去吹风,过几天就好了。”
沈斯晨走过去时,舒辰哭的更惨了。“我是不是要变成秃头了?”
亏她年纪轻轻的,就要变成丑八怪了。
沈斯晨打算小惩一番,所以只是沉默的拿出纸巾擦拭她的眼泪,眼神里写满了:是啊,你就是要秃了。
舒母赶到时就看见舒辰哭的昏天黑地,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沈斯晨将她叫到一旁简单的说明了事情经过,哭笑不得的决定一起配合沈斯晨的表演。
自己的女儿她自己最清楚,可能是刚步入青春期,谁的话都懒懒的不放在心里,在家里多少还听沈斯晨的话,可如今她倔脾气任性的连他的话也不听了,那才是真的麻烦,不惩戒一下确实太便宜她了。
就这样,舒辰在一家的骗局中,脑袋上缠着绷带迎来了最痛苦的春节。
那天的事情过后,沈斯晨总是对她不咸不淡的,通常这种情况下,舒辰是最先忍不住认输的那个。不管两人发生了怎样的争执,虽然这争执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每次都是舒辰先低头道歉,不管是谁的错,她都不想沈斯晨对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这次不同,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舒辰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的不理解,也或许是因为他看不清舒辰藏在心底却打死不愿说的秘密,归根结底也是自己太过忸怩不够坦诚。直率的表达自己对于那天的不舒服这种事,她做不到也不想主动,心事就像是盆栽里的鲜花,无人问津大可惨烈枯萎。但只要有心,花开自有时。
所以这一次舒辰干脆暗中较劲,说什么也不肯松口,更何况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少女的心思本就复杂偏颇,但是她没想过,沈斯晨也没有做错,所以本能的,对待她的无理取闹,他奉陪到底,不曾问津。
家里从舒母沈父到荣叔和下人,都感觉到他两之间的气氛最近很微妙。以前吃饭时舒辰话最多,即使时刻保持礼仪的沈斯晨偶尔也会搭话怕她寂寞。现在两人完全没有任何交流,吃完后沈斯晨照例陪舒母沈父聊天,舒辰则吃完就跑回房间窝在被窝里看漫画。
周六晚上的综艺节目,沈斯晨总会买些零食陪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因为搞笑的一幕笑到捶胸顿足。现在一到周六,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躲在房里看书,另一个躲在房里看漫画。
沈斯晨喜欢晨跑,通宵看漫画的舒辰对于这种运动自然是避之不及,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会早早起来坐在楼下等他跑步回来一起吃早饭,吃完再回房补觉。现在舒辰一觉睡到太阳下山,才不会管什么早饭。
两人对于曾经一切的共同活动,心照不宣的分别回避掉了。
沈父常年在外面应酬,但也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别扭,可是问了几次当事人都被转移话题,青春期本来就是个敏感的时期,他做父亲的便不好再多问。
舒辰则是磕破了脑袋后一直郁郁寡欢,舒母只当她长大懂事了知道避嫌,自然也乐得同意。
可四下无人的深夜里,舒辰总是对着镜子,看着脖子上那记早就消失的“草莓”,沈斯晨炙热的嘴唇仿佛就在昨日,可是白皙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没有发生过,沈斯晨不提,她也不会,自然也就变成真的没有发生过。
除夕的前一天,出国旅游的傅煜终于潇洒的回来了,还给沈家带来了许多礼物。每个人的礼物无外乎是精致的奢侈品,到了舒辰这不光有一串精致的手链,还有大大小小的漫画书和各种各样的零食。
舒辰的脑袋已经拆线了,可为了避免受风着凉还绑着厚厚的绷带。她兴高采烈的拿着那串手链,让傅煜帮自己戴上,粉色的贝母让她心仪不已,难得的说了好几句“谢谢”,“我很喜欢。”
傅煜平日里也被舒辰排挤惯了,冷不丁看见眼前的少女对着他一脸欢喜,心里很是满足。用舒辰的话来说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傅煜受到自己的压迫不反抗就算了,给他个馒头他却还挺知足。
拆完礼物后,舒辰想出去买点零食,傅煜刚刚才被她温柔以待,现下立马自告奋勇要和她一起去。他不知道舒辰和沈斯晨在他出国旅游的日子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出门时,沈斯晨还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书。
他好奇,“阿晨,怎么不换衣服?”
舒辰却笑眯眯的挽上傅煜的手臂:“好哥哥,我们快走吧?”
这声好哥哥把傅煜喊得神魂颠倒,当即没了主意被舒辰牵着走。门关上前傅煜回头,沈斯晨还是在认真看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两人在超市采购完,舒辰又吵着要吃畅行KTV那条小吃街的烤鱿鱼,傅煜扭不过这个小祖宗,只能开车前往。
快到过年,街上人少得可怜,就连往常热闹非凡的夜店一条街,现下也冷清的很。可能再野的人在传统节日里,也讲究一家团聚。
傅煜让司机将车停在一旁,看着穿的圆滚滚的舒辰一蹦一跳的跑到烤鱿鱼的摊位上,用手比划了个“三”,放心的打开车窗抽起烟。
寥寥无几的小吃街上,他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才交往不久的女朋友,此刻她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两人的脑袋凑得那么近,像是要粘在一起。他们背对着舒辰往反方向走去,傅煜当即下车上去追,可是左转右转,还是在错节盘根的胡同里跟丢了他们。他懊恼的咒骂了一声,拨通了他女朋友的电话,理所当然的关机中。
傅煜无功而返,摊位上也早已不见舒辰的身影,他以为舒辰已经在车里等他,他当时走得匆忙,并没有交代司机自己去了哪里。那天送舒辰去医院的司机早已经回家团聚,现下这个是才聘来的新人,年龄不大,做事大大咧咧见自家少爷走了,自然打开车门到一旁抽烟。
傅煜烦躁的坐上车后却傻眼,车里哪有舒辰的影子?
他问司机,“辰辰呢?”
司机刚才在抽烟,因为刮风只能背对着风口点火,哪里有关注其他事情,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
他立刻拨通了舒辰的电话,冗长的提示音搅的他心神不宁,打到第四遍时,终于有了回音,却是沈斯晨。
傅煜哑然,磕磕巴巴的问道:“阿晨,辰辰回、回去了吗?”
其实想想他也才走了不过十分钟,回去的路上开最快也要半小时,就算她自己打车回去了也没有这么快到家。只是当时傅煜心慌的很,也没经过大脑就问了出来。
“没有……她去哪了?”
沈斯晨反应过来后,问了傅煜地址,立马穿衣服让荣叔送自己过去。
傅煜让司机和自己分头寻找,这么多年他知道舒辰的脾气,虽然爱玩,但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做出让人担心的事。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不断徘徊,傅煜慌了神,疯了一般在街上狂奔。
这头舒辰买完烤鱿鱼,刚想转身一个尖锐的物体抵在她腰上。反应过来那是把刀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命令道:“不要喊,如果不想被捅死就跟我走!”
烤鱿鱼的摊位瞬间围了许多“客人”,挡住了她娇小的身影,摊贩忙着收钱,自然没看见她被人威胁。
舒辰微微侧头,傅煜的司机正在背对着自己抽烟,隔着一条马路,完全没办法求救。她叫苦不迭,任命的被那把刀子逼着走进一个昏黑的胡同。
后面的人把她五花大绑丢进一台车里,她这才看清,拿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和凌云打架的刀疤男。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舒辰调侃,这种情况她已别无选择,既然没有一刀插过来,她的存在必然是有用处。
刀疤男嘿嘿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妹妹今天你碰上我也算你倒霉,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做事讲规矩,把凌云骗过来我就会放了你。”
他的雇主出了五十万的价格买凌云一个残废,可是那天之后凌云身边跟着不少保镖,完全无法近身,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办法。雇主下了最后期限,做不到就换人。没办法只能每天带着人在街上乱逛,祈求能幸运的抓到落单的凌云。看见舒辰从车上跑下来买烤鱿鱼时,他们觉得运气来了,在一旁焦急的等待,本以为不会得手,没想到还真等到了机会。
“很可惜,我和凌云不熟!”
舒辰淡定的强调她和凌云的关系,下一秒刀疤男将一块烂抹布狠狠地塞在她的嘴里。她的嘴巴本身就小,这么大的抹布毫不留情的塞进来,嘴角立刻裂开,疼的她含糊不清的将刀疤狠狠地骂了一通。
来到一处破旧的厂房,刀疤立刻拨通了凌云的电话。
短暂的“嘟”了几声,那头便传来凌云懒洋洋的声音。
“哪位?”
刀疤将舒辰嘴巴里的抹布拿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回答。
舒辰很犹豫,如果凌云真的来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自己才是真的千古罪人,毕竟机会是自己给的。虽然她从小是个调皮的性子,但从来不会一声不响的玩消失。傅煜知道,所以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通知沈家报警寻找。如果凌云没有来,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思考的空档,刀疤冷笑一声:“凌云,你可听清楚了。”
说完肥胖的手扬起,狠狠地抽了舒辰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大的出奇,舒辰没有站稳,直接被扇坐在地上。左耳不断的耳鸣,恐惧瞬间将她包围,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紧张得大口吸气。
然而她向来倔强,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肯低头。
见她不说话,刀疤蹲下来再一次抽了她一巴掌,比刚才的力道更大,连他自己都没站稳险些向后仰倒。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的把他扶住,再看舒辰,脸庞红肿嘴角有点点血丝流下来,惨不忍睹。
可她还是傲着头不说话,刀疤的耐心已经到极点,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随手在地上抓了一块砖头。
舒辰认命的闭上眼,心里快速的和所有人告别,末了她想,凌云这次你欠我的可太多了,如果我做鬼缠上你,你可要多给我烧点好吃的。
“够了,你想怎么样?”
电话里的凌云及时制止,虽然舒辰没有说话,但他从一声微弱的闷哼里还是认出了她,这声音凌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将她的腿压在墙上时,她也曾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给你二十分钟,一个人过来,敢报警的话你就等这丫头变成残疾吧!”
刀疤又报了个地址,目的已经达到,几个人笑嘻嘻的把她绑到承重柱上。其中的一个人她认识,就是那天被她掰断手腕的那个混混。他一脸得意,别人做完后他不满的松开重新勒紧绳子,直到她的手腕勒出血迹,他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死结。舒辰不用猜也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的是:你也有今天。
舒辰曾经在漫画里看过,女主角受到危险时,会有一个白马王子从天而降,将坏人一一撂倒,然后抱得美人归。在这本以舒辰为女主角的漫画书里,白马王子从来都是沈斯晨。她当然害怕,也恐惧自己年轻的生命就在这里草草结束。她想起刀疤说不会伤害她,嘴角撕裂的疼痛提醒她,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会放她走这句话现在看来,完全不能当真。都说人在巨大的威胁面前,反而会想起最让自己后悔的事,虽然此刻情况危急,舒辰却满脑子想着刚才掉在地上的三串烤鱿鱼,真可惜,看来注定是要做饿死鬼。
凌云还是来了,果真是孤身一人。
刀疤拿着刀在舒辰身上晃了几下,像是厨师面对案板上的鱼考虑从哪里下手一般。
几个人确定了凌云是一个人之后,冷峻的刀锋才从她身上拿远。
舒辰却暗叫糟糕,这么多的人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的赢,况且每个人身上都有刀具,看来她真的没办法再尝到烤鱿鱼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