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身法奇快,似乎声没到人就到了,她一手推开赵仁,即便一个转身,正对着赵仁,右手所执的利器已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怪人的头就慢慢的在赵仁面前滑落……四处显得很静,静得听不见雨声。
“好了,我已经帮他解脱了,也该告辞了……”这女子穿一身绿衣裳,此刻已是满身雨水,更显得身形优雅,玲珑有致。她说了一句“告辞”便要离去,还是在杀人之后。
“姑娘杀了人怎么急着要走?你不打算留下来解释一下吗?”赵仁叫住绿衣女子说。“我杀人从不需要解释。”这便是回答。“何出此言?”赵仁追问。“因为我是杀手……”女子扭过半边脸,背对着赵仁冷冷的从口中吐出这句话。“杀手?我最憎恨的就是杀手。说白了,你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要好好教训你!”纤芸似乎对杀手很憎恶,此刻的她可以说是无名火起,执起地上的长剑,“锵”的一声便亮出了兵器,一出招厉害的杀着,剑尖直取绿衣女子的背部,即将命中的时候,赵仁及时出手制止,他大叫一声:“住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怪异的手法,竟将纤芸的手腕扣住,纤芸只觉右手一麻,顿时长剑落地。
“你太冲动了……”赵仁怪责纤芸说。
“你……”纤芸被赵仁压制住,心中有气,一时却也无语。
“多谢了……不过这丫头想杀我还差了点火候。有些事你们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会后悔的。这是最后给的忠告,我走了……”赵仁还想说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绿衣女子身形一飘,很快消失在雨幕中……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赵仁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疑惑。这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自称是杀手的神秘女子是什么来历?她的目的是什么?和猎头狂人又有何联系……太多的疑问,赵仁希望再见到她的时候能找到答案。
“赵仁,你要握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纤芸怒气冲冲的喝道,这个时候倒是直呼其姓名了。
赵仁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唐突,连忙松开手,他说:“对不起……我……”“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纤芸拾起地上的长剑,将其放回剑鞘,她又瞥了赵仁一眼,一赌气,转身便走进了雨幕之中。赵仁知道纤芸的性子,但他坚信自己刚才没有做错,只是纤芸一时被无名火蒙蔽了心,以至恶向胆边生,所以才做出冲动的行为。
“你很恨杀手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赵仁对纤芸这样说。纤芸听了不禁停住了急促的步伐,片刻她才回应说:“那你有没有尝试过被杀手夺去至亲人的经历?”赵仁道:“有,而且我失去的是一个家,一个原本完好和谐的家……”
纤芸听了感到心中一阵触动,她此时回过头来,轻轻的问道:“你有没有找到那个杀手?”“没,江湖上杀手如云,高手更是层出不穷,他们杀人手法之高,根本无从追查。我想这辈子也没希望找到凶手了……”说道这里,赵仁不禁低下了头,内疚和心酸的滋味涌上心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身世竟是如此……其实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回想起来……真是……真是太不理智了……”纤芸的心开始软了,她好像一下子没了生气的理由。
“好了,我没事,你也要坚强知道吗?杀手也分好与坏,像你那样不分是非黑白便要人命,我可是不允许的哦!”赵仁正色道,“你看你都湿透了,小心着凉!”
“不会的,我从小就爱淋雨,一直以来都很少生病的,你就不要替我担心了。”纤芸说着边享受着大雨的洗礼。
“既然这样,我就陪你疯吧!走,我们继续赶路。”赵仁说完也走进了雨幕。“赵大哥,你不打算问下我的经历吗?”纤芸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什么经历?”赵仁问。
“就像你刚才所说的……”
赵仁打断了她,说:“不必了,明知是伤心事,何必往事重提?忘记它,我没兴趣听……”
“不能忘,我一定要说,你都坦诚相告了,更何况……或许说出来我会好过一点。”纤芸坚持要说。
“那好吧,我听就是了,不过别说的太生动,我可受不了。”
“其实我也不打算说太多,我只想告诉你我曾经有过哥哥,他是帮朝廷做事的,当时我还年幼,也不知道他当的是什么官,只是他经常很忙,东奔西跑的,经常留我一个人在家。当时家里只有我和哥,至少爹同娘我是从来没见过的,每当问起爹娘的事,哥总是敷衍了事。哥不在的时候,便是家中的仆人照顾我。而每次,哥哥他出远门回来都会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送我,年幼的我就不说有多高兴了……”
“纤芸,你还是说得太生动了,虽然现在的雨小了很多,但我们还是淋着雨的……”赵仁其实不希望听到悲剧的结局,所以打断了纤芸的话。
“接下来是关键,记得那年我六七岁左右。一天,我哥显得很不安,那天他一直陪着我没有出去,一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并且和我哥撕斗起来。我自然很害怕,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躲在角落偷着哭,声音几乎都不敢发出。后来我哥斗不过黑衣人,只好抱上我往外面逃。那黑衣人穷追不舍,没多久便赶了上来,我哥只得放下我继续迎战,并一面催我快些逃跑。说真的,我很恨那个黑衣人,看着我大哥被一点点摧残致死,我始终没有离开。当时我的愤怒已经战胜了恐惧,虽然知道是以卵击石,但我真有种想拼命的冲动。最后那个女杀手还是将魔爪伸向了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赵仁抢着说:“你师傅救了你……对吗?”
纤芸点了点头,道:“这你也知道?”
“太简单了,你的武功是你师傅教的,那么除了你大哥,能照顾你长大并传授你武功的人只能是救了你的人。你也可以说这是谬论,但我的直觉通常是很准的。”“虽然你说的很牵强,但还可以接受。师傅对我的恩德我是无以回报的,所以我一直很听她的话,从来不会惹她生气……”
“好啦,雨也快停了,我们上马边走边聊,到了杭州我们可以要尽情游玩一番。”赵仁现在只想纤芸的心态变得乐观,于是转移话题,自己倒是先上了马。
“好啊,我也希望快点到杭州。只是这马恐怕也跑不动了,被雨淋了那么久。”纤芸忽然怜悯其马来了。“怕什么,正好替它们洗个澡,你看它们多精神,你不上马我可不等你了。”赵仁催促道。“就来啦!”纤芸说着也骑上了自己的马。
“好了,我们出发吧!”赵仁说完鞭马便走,纤芸随后跟上。没走多远,二人果真来到一个小镇,当时雨也渐渐停了,被大雨洗刷有的大地一片清新。赵仁和纤芸找到一家旅点,将湿漉漉的衣服都换了,沐浴更衣之后各自睡去。
一夜无话……
翌日,店小二无意间透漏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这个小镇也出现过居民失踪和人头被猎走的事件。而听店小二叙述,最近有个中年男子失踪至今未归,赵仁推测这个男子极有可能是破庙里被杀的那个怪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没有提起昨晚破庙里的事。随后,赵仁付清费用,同纤芸匆匆离开了。
在途中,纤芸问赵仁:“赵大哥,怎么不把昨晚的事说出来?或许能协助官府破案。”
“不,一切到了杭州再说,除了史神捕和我朋友方运来,其他人都信不过,我总觉得这案子所涉及的人很多,要对付的敌人似乎也很隐蔽而且很强大,绝不可以掉以轻心!”赵仁这样回答。
“恩,你说的有道理,还是快点赶路吧,要不待到了杭州事件可能会恶化。”纤芸的担心并非多余。
“对,迟则生变,时间不等人啊……也不知史神捕那边怎么了,希望我们会合的时候他能有所进展。”赵仁说着又令马加快了些许,纤芸的马也是跑的飞快。二人一路无话,而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很快又过了好些天……
这日中午,一段奔波劳碌之后,赵仁和纤芸还是来到了杭州城。终于还是来到了杭州,本来打算先游玩观光一番的,事实上却没这么做,赵仁无心融入这繁华的街市中,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了杭州知府的住处,并登门拜访。当杭州知府见到赵仁递给他的信物时,他便客气的对赵仁说:“原来是史神捕的朋友,好极了,以后你们就暂住在这里吧,我会安排你们的房间。记住不要拘谨,当成自家得了,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说话的知府名叫何昇,在这之前,赵仁也是略有了解。
“何大人太客气了,在下不打算打扰大人,只是想向大人打听一个人,他叫方运来,不知大人可否略有所闻?”赵仁这样问。
“是不是卖字画的那个书生?”何昇问赵仁。
“听说他确实在杭州做了点字画生意……”赵仁道。“哎呀,那就对了。这可不是略有所闻,简直是如雷贯耳!迟几天,老夫还设宴邀请了他,到时你也一道来吧。不知道方公子是你什么人?”知府最后问赵仁。
“他也是我朋友,不过一年不见了……”赵仁道。
“你是……”知府问赵仁。“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赵,单名一个仁字。”“我叫柳纤芸。”纤芸也顺便报上了姓名。“哦,好……我了解了,好像听方公子提起过。这样吧,既然你想见他就先留下住两天,两天后便是大宴的日子,到时你便可以见到你朋友了。”何昇建议说。“这……”赵仁还是有点犹豫。
“赵公子别推辞了,要不史捕头可要责备老夫待客不周了。”听知府这么说,赵仁只好勉强答应了。
后来,赵仁得知原来两天后的大宴是为知府六十大寿而设的。在知府家中留了两天,吃好的住好的,赵仁和纤芸多日所积得疲劳也烟消云散了。现在他们正等着明天方运来的到来。
赵仁躺在床上转辗反侧,想到久别了的朋友明天就有机会见面了,不知怎的忽然心乱如麻,往事历历在目,而最近有出现一连串的血腥事件,这些事混杂在一起搞得他昏头转向,心中无法安宁。忧虑,烦闷之中,他脑海中渐渐浮现了唐月璃让人陶醉的容颜,她的嫣然一笑,她昔日的绰约多姿的风韵都牵动着赵仁的心。然而,月璃并不在赵仁身边,这是一个事实,而且是一个残酷的现实。赵仁的心又一次被孤寂的感觉触动,这次感触更是强烈,他一点睡意也打消了。最后,他决定出去外面散散心,哪怕练练功也好。他来到了房后面的花园,蓦地,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另一个还没有睡的人,却不是纤芸又是谁?
“这么夜了还不睡,倒是有雅兴陪我到后花园赏花?”纤芸见了赵仁,打趣的说。“是呀,难道柳大小姐不睡觉的理由就是为了赏花?”
“瞧你说的,是什么事令赵大侠你烦心了?”柳纤芸也刻意将对方的称谓太高了。“没什么,那你呢?独自一人月下赏花这又是何故?”赵仁反问道。“你是不是想她了?”纤芸试探性的问。“没,你多心了……”赵仁完全没有准备,想不到自己的心事竟被一语道破,不禁觉得有点狼狈。“真的没吗?我倒觉得你没有理由不想她啊,你说过这趟出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找她,你不记得了?在这里过了两天安逸的生活,没有惊险,没有劳累,此情此景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也是很正常的啊——”纤芸分析道。赵仁被纤芸一番话折服了,他不想再为自己辩驳,只是问纤芸道:“纤芸,你心目中的她是什么样子的?”纤芸几乎脱口而出:“当然是很美丽很善解人意的咯。”“哦?此话怎讲?”赵仁问。“因为……能令你那么痴情的女子一定不平凡。”赵仁无奈的笑了笑,说:“你太抬举我了。不过你说的没错,她的确很美,而且温柔贤淑,是一个我见了很想保护她,很想带给她幸福的奇女子……话说回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说真的,我不想夸你,但你给我的感觉是很有正义感,爱憎分明,态度强硬而又有同情心的人。”纤芸这样说。“你说我态度强硬又有同情心,何以见得?”赵仁对这点颇感兴趣。
纤芸有点不屑的回答:“你时常对我那么凶,还好意思问?我其实很生你的气,但我想到你没有恶意,你只不过想帮我,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很爽利的借我银子,所以说你有同情心。”
“你说我有同情心,我认了,但我几时对你凶过?拜托想清楚点吧!”赵仁有点不认同。
“你没有?那以后记住别惹我生气!”纤芸态度倒也强硬起来了。“这还不是你自己小气……”赵仁解释说。
“你……算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不过,我想提醒你,以后不要怀着同情心来帮我什么,没有你我自己一样可以解决问题。你只要把我当朋友看待就可以了,而朋友间互相帮忙时应该的。”纤芸正色对赵仁道。“我说过,我做事全凭感觉,直觉认为对的我便坚持去做,做与不做全在一念之间,谈不上添加什么感情色彩。”赵仁这样说,他又补充一点:“当然,这只是做事的一般原则,在面临重大决策的时候,还得通过理性的思维才能确定如何去做。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我早已把你当朋友了,如你所说,我帮助你是理所当然的。”
“谢谢你!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不可理喻,但我认为有必要弄清这一点。”纤芸如此说。“我觉得你很坚强,真的,你能这样想证明你心态已趋向成熟了。”赵仁对纤芸表示欣赏。纤芸说:“得了,别夸我啦,赏花赏月也赏够了,话也说完了,我要回去睡了——”
“你……难道真的是在赏风景?”赵仁表示怀疑。
“那当然,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只要你放下心中的包袱,人活得岂不是轻松多了?”纤芸说完,人已经消失在花园中。赵仁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细细品味纤芸最后一句话,这是出自一个妙龄少女的一句话。她真的做到了吗?如果是真的,那自己连一个少女都不如。一个人确实很难做到心无牵挂,但听了纤芸的一言之后,赵仁的心确实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是的,只有放下包袱才能走更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