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伯勋是个好孩子。”
褚修良说着,一边打方向盘调头,语气里多了三分欣赏和赞叹。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绪,舒夏翊撇过头看了褚修良一眼,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他虽然埋怨何集的自私,但并没有因为救人而感到后悔。他是个好孩子。”
说到这里,舒夏翊细细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也跟着带着赞赏地笑了出来,“他是我从三队要来的,当时他很年轻,但是很勇敢,我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
“何集的事情已经移交其他相关部门去处理了,他也逃不了。”褚修良很是安心,“楚楚出了不少力。”
褚修良说到这里,略有深意地注视着舒夏翊。
舒夏翊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些默许,“他们年龄比较近,感情比较好。”
褚修良不再回话,听着舒夏翊说起一些他入队前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说起来,姓杜的那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褚修良不自觉皱起眉头,车缓缓停在红灯前,褚修良静静注视着红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舒夏翊见他一副思考的样子,先一步开口了。
“那把AR-70/223的编号……”
“我知道,是系统内之前淘汰过的枪。”
褚修良说出这件事情的后续信息,表情变得严肃。
如果枪支来自内部,就说明这个姓杜的人大概率来自于系统内部。褚修良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把所有系统内姓杜且有配枪权或能够接触到枪支的人都查了一遍,所有人都留下了一个基本的印象。
“这件事情已经有人去查了。事情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所以暂时不用那么紧张也行。”舒夏翊见褚修良那么紧张,连忙开口缓解他的情绪,“今天出来是为了别的事情嘛,你别太想着那件事情,太紧张了。”
别的事情?别的事情只会让我更紧张。
褚修良尽可能保持自然,嘴角扬起一个看似如常的微笑。
昨天傍晚。
“舒夏翊要调查舒寒的事情?”指挥官听到褚修良的汇报,满脸的不解和难以置信,瞬间一脑门官司,“你怎么不拦着她?”
说得好轻巧啊。褚修良心里翻个白眼,却也没办法真的反驳上司。
“你应该也知道,一旦她查出什么,对你也没好。”指挥官长叹一口气,“你们两个现在是系统内部风头正盛、被上级看好的搭档组,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问题……”
褚修良的视线微微侧移,不再开口。
除了职场之外,褚修良也有自己绝对不能和舒夏翊因舒寒的事情起争执的理由。
“罢了,她要查的话,谁都拦不住。她身边有一个司楚楚,还有个白昀桧,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就已经足够难缠,还有一个事事听舒夏翊安排的庄伯勋。什么事情他们想悄悄干,其他人根本无法干涉。”
指挥官眉头紧皱着,思索了半天,“不论如何,你去盯着舒夏翊,绝对不能让她过分深入。”
褚修良静静地注视着指挥官,半晌他才开口,“指挥官,舒队查出什么,对我们而言未必有坏处,不是吗?”
“那你认为,为什么会有人要寄给舒寒一封信呢?在不知道舒寒已经死了的情况下,时隔多年,他还给舒寒寄信。”指挥官有些不耐烦了,“结合现在组织内部出现了问题,我不得不为了更多人的安全,牺牲舒夏翊和舒寒,你务必拦住她,不能让她贸然深入调查。”
“也不一定是一件事情……”褚修良控诉着指挥官的专断,“舒寒的事情,我没有办法。”
“舒寒的事情你也有份。”
指挥官很没好气,他死死地瞪着褚修良。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办法。想办法就是你的工作。”
褚修良把车停在家属楼的楼下,注视着舒夏翊的侧脸。
“你师傅已经知道桂源正的事情了吗?”
舒夏翊闻言,默默点头。
褚修良长叹一口气,沉重开口,“走吧。”
自从夫人去世之后,桂康平和儿子桂源正相依为命,桂源正19岁时,舒夏翊短暂地到桂家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就离开了桂家。眼下,桂源正送审之后,只有桂康平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
舒夏翊将礼物从后备箱拿出来,两个人一同上楼。
桂康平住在七楼。
脚步声从一楼开始蔓延,尽管两个人已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了。
桂康平听到敲门声后起身,发现舒夏翊的身影后非常震惊,他松开门把手后退了一步,接着看见站在舒夏翊身后的褚修良,便后退了两步。
“师傅。”舒夏翊尽可能露出一个微笑。
桂康平是舒夏翊父亲的老战友,桂源正也曾经跟着舒夏翊的父亲学过一些东西。两家人不论本意还是非本意的,来往不少。可自从舒夏翊的父亲母亲先后离世,到最后舒寒离开,两家人的来往却越来越少。
舒夏翊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桂康平给舒夏翊和褚修良倒了两杯茶水,褚修良打眼一看杯子里飘着的茶叶便看得出,那只是一些茶叶碎,还不是高碎。桂康平自己的杯子里也都是茶叶碎。
他过得不算好。
桂源正因为非法调查安江的事情而被系统除名。
他靠着自己的积蓄装作没有离职,但对于曾经在系统内任职很久的桂康平而言,这只是父子俩心照不宣的谎言罢了。
只是桂康平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到这一步。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注视着舒夏翊。
“……桂圆儿被抓,是你……”桂康平不知道要怎么去委婉开口,只能如实说出。
舒夏翊的沉默回答了桂康平的话。
“……你也挺忙的,坦白讲离了你父亲,我们两家也没什么交集……”桂康平叹了口气,看向他们带来的伴手礼,“你是在职干部,我是退休干部,传出去不知道要说得多难听呢。你也少来吧。我年纪大了,这些补品我用了也消化不了,你拿回去吧。”
太尴尬了。褚修良不吭声,视线偏移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此时的情况。
舒夏翊吃了个闭门羹,表情也不好看。僵硬中,她尽可能保持一份游刃有余。
“师傅,我太久没来看您了,你都说这些生疏话了。”舒夏翊让自己的语气有些女儿一样撒娇的意味,“我没有父母,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时候,也是您的照拂,怎么能在我日子好起来之后,就忘恩呢?”
“是你哥哥说的。”桂康平神情满是疏离,“两家原本就是为着我们这些父辈才有来往,他有能力了,不必来往了。”
舒夏翊并不知道哥哥是否真的说过这话。面对桂康平,她也只能如实回应。
“十年了,我没地方问这话的真假。但您既然知道他是毕业就去做卧底,应该也能理解他的言不由衷。”舒夏翊并不想纠结太多,索性直接岔开话题。
“今天来找您,一是为了看看您,但您既然不欢迎,我只能为了公事来了。”舒夏翊的语气僵硬了三分,褚修良略带紧张地瞥了桂康平一眼。
“桂圆儿在走之前跟我说过,一年半之前有一封给舒寒的信,错误地寄到了您家。舒寒身份特殊,我们需要回收那封信及相关物品。”
话题突然转变,褚修良都没想到舒夏翊能这么快转换情绪。
桂康平瞥了一眼舒夏翊,“他房间里,你去吧。”
话说完,舒夏翊便起身,当褚修良跟着一起离开时,桂康平却突然叫住了褚修良。
“你都不用看着我吗?”桂康平语气平淡,“一封信,两个人去找,我这个大活人却不需要人看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