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谈话并没有继续下去，舒夏翊走出了办公室，末了又折返回来。
“你们两个人，谁陪我去家访录口供。”
舒夏翊没有明说，但之前已经给技术部派了任务，点的是褚修良。
褚修良看了一眼手里的视频，立刻恢复了和往常一样温和的脸色，微笑着拍了拍司楚楚的肩膀，一副好领导做派，没有多说什么便跟舒夏翊一起离开了。
车里，舒夏翊盯着当时在场的人留下的信息，看着车停在了路口前，才终于打破这只有车内空调运转的寂静。
“楚楚是为了我好，你不要怪她。”
“她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褚修良说着顿了一下，手放在方向盘的下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出来，“她为了好玩也可以调查我的。”
任何人被莫名其妙地调查，都会心里不舒服，即便褚修良确实有事情瞒着舒夏翊，那也不是司楚楚擅自调查的理由。舒夏翊就事论事，也不多狡辩。
“她把信息从AI迪泰那边弄出来，我没有跟指挥官说，你记得让她收尾。”
褚修良的意思很明确，舒夏翊也不多争辩，默默地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
两个人继续陷入一个诡异的沉默之中，褚修良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尴尬的氛围了，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我其实早该告诉你的，但和你相处起来……”褚修良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卧底搜查官，我很早就听说过这些人的名号，那是只有警校1%的人才能做的工作。他们的卧底的过程中，使用很肮脏的手段也是基本可以得到谅解的。当我知道与我失去联络的哥哥去做了这份工作的时候，心里也是怀疑的。”
“他是个正直的人。”褚修良打断了舒夏翊的怀疑，给了她一个很确信的答案，“如果他不是个正直的人，就不会在公园里帮助被怀疑的霍南思。”
听到这件事情，舒夏翊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安慰的，她侧过头看着车窗外。
深秋，即将入冬了。天气不知不觉地转寒，褚修良来到特搜处也快要过一年了。
舒夏翊的视线里多了一些哀伤。
“店员那边其他人去问了，我们去问客人就好。”舒夏翊不忘补充一句。
褚修良应答，但还是心里堵得慌，他扭过头看着舒夏翊的侧脸。
“小翊，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是该很抱歉。”
褚修良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继续保持了沉默。
“你认识我哥哥，他已经死了，即使只是告诉我一些我哥哥的事情……”舒夏翊说到这里苦涩一笑，“当然也是不允许的。”
不告诉你，当然不止这些。褚修良心里暗想着。
“你呢？”
突然的提问把褚修良问得懵了，他看了舒夏翊一眼，听着她的后话。
“我哥哥是个正直的人，那你呢？”
想起十年前的点点滴滴，褚修良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没有一丝伪装，情绪极其外露，尾巴在身后不安到炸起毛。
“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的尾巴会这么不受控制，容易暴露自己特征的人是不会允许进入特搜处，尤其是做卧底搜查官和现场探员的。”
舒夏翊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面前和自己工作了一年的男人。
而自己还可能在不知不觉之中产生了对他有同事以上的感情。
车停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褚修良的声音低沉，“尾巴另有原因，但是不能说。”
舒夏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被堵狠了一样，非常无力地叹气。
“褚修良，我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相信你了。一年了，你和刚来的时候一样，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听到这里，褚修良的脸色也变得不太乐观，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可能是，你始终没有了解到真正的我吧。”
一语毕，褚修良走下车，两个人前往第一个客人的家里。
案发时，第一位客人正站在被打爆的消防喷头之下，被淋了一身的水。
“我当时正在想给我女儿买什么好，我女儿周岁宴，我想着，买个金镯子好一点，所以在看呢。”李英才说着，似乎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刚说要把那个我看中的拿上来看看，他们一伙人呼呼哒哒从外面进来。带着电影里出现的那种黑色的面罩，就露着眼睛，我也看不清人，我看他们手里有枪，还开枪了，我赶紧按他们说的做。抱头趴在柜台上，里面的店员把柜台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装在他们的袋子里。”
褚修良的手记着笔记，眼睛盯着李英才看，他爱人的另一个房间抱着他女儿，家里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情，连女儿发周岁宴也要推迟了，看起来一家人都心有余悸。
“所有人都趴在柜台上吗？”
“对，所有人都站着，双手抱头，趴在柜台上。”李英才说着比画了一下，“像这样，可能是怕里面的柜员报警吧。”
褚修良的问题得到了解答，眼里多了一些了然的光芒。
“你还记得一些关于案犯的细节吗？多小都可以。”
李英才却摇了摇头，“我不敢抬头，生怕他的枪对着我，不过他把袋子递给柜员的时候，我倒是看了一眼，那个人脖子上有个文身。”
“文身？”舒夏翊又惊又喜，“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这里，褚修良立刻翻了笔记本空白的一页，撕下后连同笔一起递给了李英才。
李英才在纸上画出了一部分，看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文身，随后在空缺的位置画了几道在旁边标注颜色。
“你是数学老师是吧？”舒夏翊看着图形的样子，轻声提问。
“啊，是，我在论言小学教六年级的数学。”李英才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样问，但还是如实承认了。
舒夏翊收起了李英才画出来的图形，点点头，“谢谢，我们只是核实一下。如果有任何与案件相关的信息，只要你想起来了，都可以打给我。”
她在那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并撕下了纸条递给李英才。
舒夏翊拍下了那个文身并发给了司楚楚，让她去找那个文身的下落。
“我记得大概是在这里。”李英才的手比画了一下斜方肌的位置，“大概在这儿，因为我那时候能正好看见一点，但是就看见一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谢谢你的帮助。”
褚修良伸出手同李英才握手。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李英才家里，褚修良手里拿着那张纸研究着。
“怎么？你见过？”
“倒不是，只是觉得，劫匪为什么会露出自己的文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