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寒清强迫自己去看那裸体模型，心中已无芥蒂，但还是面红耳赤，有些羞涩。
说是没有芥蒂，但还是有一些羞涩，毕竟一下子接受，有些不大可能。
“孺子可教也。”薛半仙满意地点了点头，抚了抚胡子，笑道，“寒大人是个可塑之才。”
当寒清仔细看模型时，这才发现，原来两个模型上施了许多针，几乎遍及每个穴位。
“薛大夫，倘若女子来葵水时，有十分大的疼痛之感，可用什么方法治疗？”寒清看着薛半仙，终于将自己来的目的问出。
既是询问薛半仙有关的治疗方案，又是试探薛半仙的医术。
“这……还得分情况而论，若是肚脐附近疼痛，可以施针，就如此般。”薛半仙摸了摸胡子后，毫不避讳地指着那女子模型的肚脐部位，另一只手则在几个大穴处施针。
寒清惊呆了，原来这几处大穴可以同时施针啊！
“若是腹痛，则必须入药。但具体如何入药，还得视病人的情况而定。不同人的体质不同，自然治疗方式也不同。但基本药材是白果，兰月草。”薛半仙满意地看着寒清，徐徐道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寒清听到薛半仙对男女之别的解释后，已觉震惊，如今再看薛半仙的施针手法和用药。无论如何，都铁下心要拜这个师父了。
谁知薛半仙并不推辞，上前一步，扶起寒清，直接豪爽道：“徒儿快快请起。”
寒清内心一怔，随即起身，笑道：“多谢师父。”
薛半仙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徒儿先随为师识些药材，让为师看看你的底子。”
“好的。师父。”寒清点了点头，跟着薛半仙来到了药材的面前。
带寒清去认识一些基本的药材，试探了寒清的底子后，薛半仙对这个徒儿更加满意，难得的医才，一点即通；不仅对药材的感知能力好，且其施针的熟练程度，不亚于自己，甚至比自己更胜一筹！
“好好好！”薛半仙连称三声好之后，对寒清更加满意，一脸惊喜地看着寒清，说道，“为师还真的是三生有幸，收了个如此好的徒弟。”
“师父过奖了。”寒清挠了挠头，脸红地说道，“今后还请师父多多指教。”
“那是自然。”薛半仙说道，“不知寒清对用药的火候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寒清回答道。
“来！先坐下，我们煮上一壶茶，边喝边聊。”薛半仙此刻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本事都传给寒清，但他也明白，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便走到一旁，熟练地拿出了煮茶的工具，开始煮茶。
看得出来，薛半仙对于茶的喜爱不少于对医术的喜爱。
寒清越发振奋，她也爱茶，难得有如此兴趣相投之人。
两人相见恨晚，聊了一天一夜，忘乎自我了，都还不畅快，直到薛征挨家挨户地寻找寒清，寒清听到外面的动静，这才想起自己不告而别。
“师父，我得先回衙门了。”寒清有些不舍地起身，看着薛半仙，拱了拱手，为难地说道。
“行。”薛半仙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时间，摆了摆手，起身，笑道，“想必他们也找你许久了。你若是得空，便过来这里。”
“好。”寒清点了点头，笑道，“那师父，徒儿先走了。”
说完后，寒清出了门。
“寒大人在这里！”一声类似尖叫的声音后，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药铺的门口。
寒清看着一个中年男子惊讶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寒大人，我们回去吧。”薛征快速上前，给寒清行礼后，擦了擦汗。
天知道，要是寒清再不出现，整个江岳州怕要是陷入一片混乱。
寒清这才快速回到衙门，给众衙役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心。
“寒贤弟，你可吓坏为兄了。”苏思贤看着完好无缺地寒清，恨不得一把把他抱入怀中，以表思念。但这种做法，完全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只好瞪着寒清，一副责怪的模样。
“苏兄放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今天拜了个师父，聊的很尽兴，忘记时间了。”寒清感动极了，心中有些内疚，于是语气也极为柔和。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写信告诉主子了。”云惊语气中有些责备，有些担心，但却极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云大哥。”寒清看着明明很担心，却假装无事的云惊，突然一笑，摆了摆手道：“可别告诉景云，再说信鸽也飞不回去了。”
说到此，寒清心中有些担心，似乎因为天气原因，自从给景云上次写完信后，再也没有收到景云他们的来信了。
看着寒清突然正色的小脸，云惊也有些担心，主子为什么不再回信？是朝中出问题了，还是信鸽在路上出问题了？是天意？亦或是，人为？
“云大哥，我还是有些担心景云和攸宁他们。明日燕绥要回京城，不如你陪他去，顺便看看景云他们是否安好。”寒清算好日子后，淡淡道，语气不容云惊抗拒，似乎云惊这么做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一向果断的云惊居然迟疑了，他看着寒清，久久不能下定论，“可是主子要我保护你。”
他倒是想回去看看，但寒清这边如何交代。
沉默了一会儿，寒清知道云惊担忧的是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在江岳州已无事，况且我武艺不弱，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但燕绥他就不一样了，他是攸宁重要的人，也是我们大家重要的人。有你护送，我比较放心。我会写信给景云说明情况，相信他也不会责备你的。”
云惊看着寒清拍着自己肩膀的手，最终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道：“寒清你自己保重，等我将何公子送回京城后，就立刻回来，等我回来。”
寒清点了点头，感受到这沉重的气氛，笑道：“告诉景云让他好好保重，朝中大部分武臣，包括寒清，都是他的后助，让他别为寒清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告诉攸宁，寒清害怕的东西已经克服了，等到寒清回到京城，一定好好找他算账！”寒清说到最后，居然有些咬牙切齿，眼中似乎燃烧了熊熊烈火，斗志昂扬。
倒让众人大吃一惊……
“还有告诉景云，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了，这样只会徒增伤感。少喝些酒，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寒清越说越把持不住，最终才看到众人吃惊的目光，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云惊的肩膀，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声，道：“辛苦云大哥了。”
“无碍。你自己保重。”云惊神色不明地看向寒清，随后点了点头。
“寒大人。”何燕绥上前，拱了拱手，“感谢你为燕绥的事情费心费力，燕绥感激不尽。”
“燕绥不必多礼。”寒清拉住了何燕绥，说道，“这回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顺利。”
“寒大人过奖了。寒大人能为燕绥找到哥哥，燕绥没齿难忘。”何燕绥看着寒清，一脸的感动与认真。
“燕绥再如此客气，就真的把寒清当外人了。”寒清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假装生气。
“寒大人勿怪。”何燕绥笑了笑，随即也不说什么了。
“晚上设宴，为燕绥和云大哥践行。”寒清笑了笑，说道，“到时候喝点小酒，也是美事一桩。”
“好。”苏思贤点了点头，应和道。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那就先这样了，我先洗漱一下，诸位晚上见。”寒清看了一眼大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先告辞了。”云惊拱了拱手，低着头，说道。
众人便立刻出去了。
一出门，何燕绥跟到云惊身后，走了一段路后，云惊面无表情地转头，问道：“何事？”
“在下有两个猜测，不知您愿不愿意听？”何燕绥微微一笑，目中意味不明，看着云惊，似在调笑又似在告诫。
“不听。”云惊看了下何燕绥，准备转身就走。
“云大哥，别急。”何燕绥丝毫不显得惊慌，看着云惊的背影，唤道。
云惊听到何燕绥的这般称呼，停下了脚步。
“在下的猜想是有关寒大人。”何燕绥笑了笑，走到云惊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你不愿意听，但在下愿意说。”
云惊冷冷地看着何燕绥，握了握腰间的刀，想法显而易见。
“你对寒大人那般态度，第一……”何燕绥拉长了声音，伸出了一根手指，脸上的笑意全无，认真地说道，“你喜欢他，想拥有他，想把他禁锢在身边。”
云惊目中的杀意更重。
“第二……”何燕绥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指后，漫不经心的看向云惊，“这第二，倒是有些有趣，你想利用他，因为他对你有用，他能在某些方面帮助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惊嗓子有些哑，恶狠狠地盯着何燕绥，有种逼问的感觉。
“我想说什么，想必你心中也清楚。”何燕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转过身去，说道，“我此生的追求也很简单，就是想平步青云，不再看别人的脸色。”
云惊沉了沉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你能帮我，我就来帮你。”何燕绥转身，拍了拍云惊的肩膀，看到云惊一脸不善的神色后。突然笑道，“你懂的，对吗？”
“无聊。”云惊松开了手中的刀，突然笑道，“没想到何公子如此无聊，没想到何公子如此势利。”
“看来何公子是留不到主子身边了，主子最讨厌那些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的人。”云惊冷冷地看着何燕绥，压着嗓子说道。
“多谢云大人提醒，在下一定会注意的。”何燕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道，“不会露出马脚的。”
“哼。”云惊冷哼一声，不想再多跟何燕绥说一句话，快步离去。
何燕绥看着云惊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明。
……
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
自古送别多不舍。
寒清站在路口，看着已经打包好东西的两人，有些不舍地说道：“云大哥，燕绥，路上小心。到了京城，记得写信报平安。”
何燕绥点了点头，牵着马，笑道：“改日我一定好好教训我大哥，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让寒大人如此失态。”
寒清突然脸红，看着何燕绥，赞同地点了点头。
“保重！”云惊拍了拍寒清的肩，认真地说道。
何燕绥看到这个动作，会意一笑。
云惊注意到何燕绥的笑容，微微眯了眯眼睛。
“苏兄，保重。”云惊拍了拍苏思贤的肩膀，说道。
“长路漫漫，云贤弟万般保重。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苏思贤看着云惊，有些惆怅地说道。
此去一别，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云惊点了点头，骑上了马，何燕绥也骑上了马。
“再见。”寒清挥了挥手。
“保重。”苏思贤喊道。
两人点了点头，驾马离去。
寒清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万般感慨。
苏思贤亦是如此。
“寒清这个人自负猖狂，自以为是，但因涉世未深，没有经历过什么寻常人的苦难，所以有些天真单纯。”何燕绥与云惊并驾前行，何燕绥转头看向云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想说什么？”云惊转头，冷冷地看着何燕绥，压着嗓子问道。
“所以很容易取得他的信任，也很容易成为他的朋友，也很容易利用他。”何燕绥不理会云惊，自顾自的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惊目中毫无保留地出了杀意，看着何燕绥，冷冷地问道。
“别动怒，一路上，你不敢杀我。这可是风景云和寒清交给你的任务。我死了，寒清会伤心，风景云会生气。”何燕绥顿了顿，随后说道，“所以，你要平心静气，别气到自己，伤了身体，可不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云惊恶狠狠地问道。
“那不然呢？”何燕绥看到云惊这般模样，突然笑了，挑了挑眉头，看着他。
“一路上，你最好消停些。”云惊夹了夹马肚子，拉开了与何燕绥的距离。
何燕绥淡淡一笑，看着云惊的背影，扬声道：“长路漫漫，且走且看。”
……
寒清待两人走后，便随苏思贤一同走着，两人均是沉默不语，心里面感慨万千。
寒清则是为两人的行程担忧，亦是为风景云的近况担忧，自己始终是没有办法看到风景云站起来的那一刻，有些许遗憾，但更多的是高兴。
不知道景云最近的近况怎么样？在朝堂中还顺利吗？
苏思贤则是感怀离别，人就像这天上的云朵一般，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就像当时他们三个一样，从相互看不顺眼，到最后成为挚友，难舍难分。
不过寒清倒是一守本心，始终是那般真诚待人。想着想着，苏思贤看向了寒清。
不知道站到风景云这边，是对是错？
寒清倒是没有察觉到苏思贤的眼神，担忧地看着天空，算了算农时，突然一脸沉重地停下脚步，沉声道：“苏兄，从今日起，种子怕是不能再耕种了。”
“是啊。这几日再不能种了。要不是雨水充足，就凭我们早就误了农时，这种子都会白费。”苏思贤立刻回过神来，移开了目光，亦是停下了脚步，赞同地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今年若是收成好，将应有的种子连本带利地还回林府，给官府交上应有的税收后，再存一点到库房，剩下的，都全部分给百姓们。”寒清淡淡道，看着苏思贤，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寒大人如此为国为民，替百姓着想，下官在此替百姓们谢谢寒大人了。”苏思贤突然拱手，弯了弯身子，行礼道。
“苏兄，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寒清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些为难地看着苏思贤，眼中带有一丝期盼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闲来无事，我想去薛大夫那里学医。衙门中的事情能不能拜托苏兄。若是实在有必须我来决定的大事，尽管来济世药堂来找我，可以吗？”
“可以。”苏思贤看着寒清的目光，不忍心拒绝，想也没想，便就答应了。
寒清像个孩子一般，高兴的蹦了起来，拉着苏思贤的衣袖，笑道：“多谢苏兄，还是苏兄最好了。谢谢苏兄！”
苏思贤看到一向沉稳的寒清也有这孩子气的一面，顿时眉开眼笑，竟忍不住轻抚寒清的脑袋，温柔地笑了。
随即转念想起了寒清的经历，十二岁便从军，如今十四岁，果真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终究还是涉世未深，不懂得人情世故，亦或是拥有一颗赤诚之心，太过于相信别人，不懂防备。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