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不敢抬头的看她,身子微微发着抖。
蒋末和蒋筠尧在头一次见这样凌厉的雷氏,都有些意外,面面相觑着不发一言。
“你虽然是母亲带回来的,理应由母亲发落,但眼下为时已晚,没得扰了她老人家的雅兴,我既然是将军夫人,如今府中大小事务也由我在处理,打发一个下人的去留,倒也作数,不过你大可放心,倘若事情当真如你所说,本夫人绝不会包庇穆谦。”
雷氏说着瞥了穆谦一眼,声音冷静而理智,接着话锋一转:“倘若是你在故意攀咬他,本夫人也能做主将你发卖出去,哪儿来的便送回哪儿去,将军府的人,由不得你心口污蔑。”
一句话便表明了态度。
穆谦也感激地看了雷氏一眼。
心中知道夫人这般说话,也是十分信了他的为人,当即更是觉得自己没有随意将人扔出去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一来他作为客人,没权利随意将下人驱逐出府去,随意驱赶下人更是对主家的轻蔑。
二来将人交给将军和少将处置,也算是通过了主家,也免去自己日后遭受不白之冤。
碧莲闻言也大约知道了雷氏的意思,可雷氏的话却让她心中更添了几分恐惧。
因为她是蒋老夫人从青楼门口救出来的,倘若真应了夫人那句“哪儿来的送会哪儿去”,岂不是要将她再送回青楼去!
那里可是吃人的地方!她去了焉能有好下场?!
如若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孤注一掷地抱住蒋老夫人的大腿不撒手。
如今却是要功亏一篑。
可是,她原本也只是想更上一层楼啊!
穆谦原本也是小姐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奴仆侍卫,因着得了机缘才跟了将军做副将,既然都是奴仆出身,她为何不可抓住这个机会呢?
她又没有妄想着爬少爷的床!
碧莲自觉委屈,但是却又不敢多说。
雷氏见她不言语,便冷哼了一声,问向穆谦:“是谁见了你们在一起?”
“是降香。”
穆谦老实答道。
雷氏点点头,微微侧眸道:“瓶儿,去将小姐和降香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是。”瓶儿一福礼,便匆匆出了院子。
天色渐晚,碧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一阵绝望。
若只是降香那丫头倒也罢了,今日瞧着便是个有些的鲁莽的,气性上来直接便走了,可若是小姐也来了……
听闻那小姐最是个护短之人,又十分聪明伶俐,穆谦原本又是她身旁的侍卫,届时二人沆瀣一气,她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可现在她又分明是骑虎难下,这时候说出真相,她也同样免不了被驱逐的命运。
雷氏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碧莲,自己坐到了石墩上。
穆谦是洛云初身边的人,她相信前者的人品,更相信后者绝对不会看错人。
各人各怀心事,却无人看到蒋末看着雷氏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和爱慕。
他的妻子,第一次展现出这样泼辣果敢的一面,当真是让他分外惊喜啊。
很快,洛云初便和降香一道来了。
洛云初原本还和叶少姝在房间里说闹着,却听说舅母身边的丫鬟瓶儿来了,才知道出了什么事,甚至连降香也被欺负了,当即气得带着降香过来。
降香眼眶微红,鼻尖也红红的,显然是偷偷哭过了。
穆谦一看便心疼得紧,可眼下又不好去宽慰,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洛云初进来后先是对蒋末等人行了礼,才转身看向穆谦和碧莲。
“听说,降香亲眼瞧见穆谦非礼你了?”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严厉,甚至还能听出几分轻松的调笑。
穆谦和降香都忍不住看向她。
碧莲眼睛一亮。
穆谦嘴唇翕动,但并未开口,降香却有些焦急:“姑娘,奴婢并未曾看到!”
洛云初闻言挑眉:“你不曾看到?那为何碧莲说你是人证?”
碧莲佯作拭泪:“降香,好姐姐,你方才看到什么,就直说了吧,小姐自会有论断。”
话落,洛云初颇有些兴味盎然地看向了她。
还在装腔作势?
当真是听不出来好赖话呢。也难怪会的蠢到做出这种事来。
若非事关穆谦和降香二人,乃至事关降香一生的幸福,这点小事情都配不上她出手。
降香瞥了碧莲一眼,又看了一眼穆谦,咬牙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此话一出,穆谦脸上一喜,碧莲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你分明瞧见我头发也乱了,衣衫也不整的样子,你还说了,早些离去免得误了他的好事,我……”
碧莲没说完,猝然捂住了嘴。
到底不是从小做丫鬟长大的,什么该做不该做的规矩,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全都一股脑儿全说了。
这一次,不光是洛云初和雷氏,就连其余的丫鬟嬷嬷们也都鄙夷地看着她。
碧莲此话无异于不打自招,分明就是故意栽赃陷害人的把戏。
洛云初冷笑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你是个聪明的还是蠢的。”
碧莲恨恨地看着她。
当真是小看了这个狐狸一样狡猾的小姐,来的第一句话竟然就在套话,眼下说话不过三句,便叫她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雷氏甚为欣赏地看了一眼洛云初,这丫头当真是聪明得让人欢喜得紧。
末了才看向碧莲,语重心长道:“做人要本分,这话或许你的家人没有教你,今日,可曾记住了?”
碧莲心下一喜,以为是夫人肯原谅自己了,连连点头:“是,夫人,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日后一定会改的!”
“不必了,方才我已经说过,真相大白,若是你恶意陷害,便是哪儿来的送回到哪儿去,今夜你便出府,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交代。”
话落,便轻轻一挥手,两个嬷嬷早已会意地上前,一左一右将碧莲的双臂架住,将人拖出了门去。
碧莲哭天喊地的求饶声惊飞了几只在树上栖息的鸟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闹剧结束,洛云初倒也不便在此处久留,带着降香便告辞离去。
临走前,也看向了穆谦:“穆谦,你也一道出来。”
穆谦应道:“是,小姐。”
说罢便与降香并肩跟了前去。
降香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自动离穆谦远了些。
穆谦神情有瞬间的怔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