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将暮6.丢下船
云川纵2025-11-13 12:002,009

  顾慎踱想得挺好,然而纵有千般算计,也得有施展余地才行。前官员被五花大绑,除了每日一顿饭,平常守卫根本不理他,甚至连人有三急都得他强忍着羞耻请求才能得以释放。

  这对极度在乎体面的顾某人来说,简直要老命了。

  三天后,顾慎踱决定宁可亏老友,也不能再丢脸了——他灰头土脸表示可以找扬州流红坊的小郎君钟熠要钱。

  薛从欢大发慈悲召见了含羞忍辱俊儒流,擦着腰刀威胁:“你若是再敢跟我耍心眼,淮河里的鱼可有口福了。”

  顾慎踱试图给自己争点正常待遇:“顾某纵然被罢官,无论是钱财,还是家世,总还有些倚仗,薛船主是否太……”

  “你是不是忘了,当日我捡到你时,是什么情景?”薛从欢慢悠悠提醒他,“你被强人绑了双手,在水里漂了半夜。”

  顾慎踱心中打了个突。

  “早死晚死,有区别么?如今这乱世,大家朝不保夕,水里淹死个人不足为奇,我不说,谁知道你来过?”

  海蛟船主大马金刀坐于上首,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狼狈男子,不带半点感情。

  顾慎踱只觉得一股寒气自尾闾突突冒上来,整个脊背凉飕飕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并非小瞧了薛从欢,而是他在尔虞我诈的朝廷呆久了,还没习惯乱世的真刀真枪。

  

  几天后,顾慎踱的钱袋子如期而至。钟家的船靠近后,钟熠命人打开箱子给邓波验看,而后空手登上了海鹘船。

  扬州作为东南经济中心,当得上一句“繁华胜地”。主营胭脂香粉的钟家迁过去的时机合适,站稳了脚跟,生意前些年红红火火,羡煞旁人。不过这些年战乱频发,花心思打扮的妇人少了,钟家的营生难免受影响。

  人家来赎人,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穷酸样儿,好卖惨压价,钟小郎君却正好反过来,衣衫艳丽华美好似女郎,一双柔荑肤如凝脂,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时时刻刻流转着多情,一看就不像个安分的,偏人家还不是那种娘里娘气的味道,不过是风流倜傥自然流露。

  薛从欢瞥了眼强行打理好自己的顾某人,冷笑着揶揄:“还真是,方以类聚,物以群分。”

  约莫是担心把人捆废了不好要钱,顾慎踱今日没被五花大绑,仅是被缚住双手,拴在了椅子腿上,是以他终于有机会整理下头发和衣服,瞧着没那么狼狈了。

  顾某人靠着椅子坐在地上,完全不想承认自己跟花孔雀一个作风,毕竟自己端庄清贵,品味可没那么艳俗。

  更何况钟熠进门未语先笑,指着难得落魄的老友笑得前仰后合,没形象极了。

  顾慎踱板着脸,权作不熟。

  原本交钱赎人,挺顺利的行程,偏钟熠商人想法作祟,非要跟薛从欢聊聊护送商船的生意。有钱不赚王八蛋,吕修文立即上前谈判,两人一来一回,聊得也挺友好。

  还没等顾慎踱欣慰此子今日没犯病,便听花孔雀随口问了句:“话说,你们救他这么多天了,怎么才想起来要钱?他这人很好伺候么?”

  顾慎踱闭眼装听不见。

  吕修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遂好心为顾某人遮掩了下:“嗐,这不是之前有事耽搁了,顾官人帮我们出主意救了个人。”

  谁承想钟熠是个好奇心重的,非要刨根问底,吕修文寻思着也不是外人,便隐去了玉露春和汇春院的名字,将事情说了一遍。算账的口才好,把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动人心弦,然而钟熠却没感动,反倒露出嘲讽的神情,嗤笑一声:“为一个穷书生守身如玉?你们真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呀?高邮、名妓,销金锅里养出来的女子,一个个花钱如流水,从小吃的用的就跟外头不一样。别看她们在里头跟人爱得死去活来,真把她们放出去,我保证苦日子过不了十天半月。你们不是在帮她,而是害她!”

  “盛光!”顾慎踱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不得不睁眼呵斥。

  钟熠或许是骄纵惯了,半点没收敛:“自古名妓要么配高官显贵,要么配富商大贾,才子佳人的戏啊,听听就得了,没前途的才子养不起佳人,娇花得在富贵人家的花圃里才开得好看。”

  上首一直冷眼旁观的薛从欢终于动了——雪亮腰刀飒然斩断了绳索。而后她一手一个人,大步出舱,竟是将俩弱鸡狠狠丢下了船!

  “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夹杂在对面民船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显得格外可怜。很快,便有钟家仆役快速下水救人,对此暴行却敢怒不敢言。

  海鹘船扬长而去,跟船队汇合后,很快消失在天边。

  钟家船上,两只落汤鸡坐甲板上面面相觑,半晌,顾慎踱咬牙切齿:“你说你嘴欠什么,人在屋檐下,你非得彰显自个儿清醒明白是吧?”

  钟熠理亏却不认,他梗着脖子讥讽:“我瞧你像条狗一样栓椅子腿上,也不比掉水里好多少吧?”

  顾慎踱呼吸一滞,竭力安抚自己,这是老友,从小到大的伙伴,不能灭了他,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忍住,破口大骂:“你懂个屁!”

  一行人往扬州方向行了没多久,便迎上了钟家前来报信的人——钟熠的姐姐钟婉宁重病。

  船只在钟熠的催促下陡然加速,朝着扬州疾驰而去。

  

  这厢差点决裂,那厢也没好到哪儿去。

  薛家船队开出去半日后,几个手下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把许知微给推进了船舱。女医踉跄站稳,冲着薛从欢尴尬一笑,吭吭哧哧提醒:“阿,阿姐,那两个人,似乎,没给钱。”

  “哪两个人?”女船主正独自喝闷酒,闻言头也不抬地问。

  许知微硬着头皮回话:“就,就是,姓顾的。”

  薛从欢酒坛子一顿,深吸一口气,俄而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掉头,去扬州!给我查查钟家的商船何时运货,咱们也来个劫富济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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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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