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碧霄楼。
前往机场的车队已经恭候多时。
“……妈妈,那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去法国接我回来?”冯承泽埋头窝进沈若薇的胸口,眼圈微红,泪珠在眼眶里徘徊滚动着。
他意识到这次离开,可能很久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好不容易才有爸爸和妈妈两个人共同的陪伴,每天晚上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用膳,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可坏人来了,坏人害死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要留在家里为爷爷奶奶报仇,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他的安全,才狠心送他离开。
其实,他很想告诉爸爸妈妈,他不怕坏人,更不想离开家里,他只想留在爸爸妈妈身边。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说了妈妈一定会哭的。妈妈昨晚已经抱着他哭了很久了,他不想再看到妈妈哭。
“宝贝,爸爸妈妈一定会尽快去接你。”沈若薇贴着儿子的小脸蛋安抚,哽咽道。
多久能去接孩子?
半年,一年,还是五年,她根本无从得知。
冯赫之见到母子俩难舍难分的模样,难得一次也跟着一起哄起了孩子,他轻轻地摸了摸妻子怀中的小脑袋:“承泽,你是最勇敢的孩子,也是爸爸的骄傲。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爸爸向你保证,三年,你给爸爸三年时间,爸爸妈妈一定会去接你,好吗?”
“嗯!”怀中的人儿抽泣着应了一声。
沈若薇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孩子许诺三年的时间。凭心而论,这个时间,已经比她预期的快了不少。
可对她而言,却仍旧觉得太过漫长了。
将孩子送到异国他乡,的确是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万无一失,肉体是不会受到丝毫损伤了,那么,孩子的心灵又该如何安放呢?
就像她小时候,从小嫁到异地,哪怕夫家众人都对她关怀备至,她也始终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整天盼望着回沈家……
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一个看似娇蛮任性,实则敏感脆弱的她。
她的孩子,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冯赫之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大手伸过去抚上沈若薇的后背:“……薇薇,我一定尽快将驱除蛮夷,也许,用不了三年……”
“冯赫之。”沈若薇蓦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承泽不走了。”
“好!”
不问缘故,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太好了。承泽不用离开爸爸妈妈了。”怀中的孩子扬起头,破涕为笑。
沈若薇温柔地刮了刮他的脸颊,冯承泽嘴角荡出浅笑,一副害羞的模样。
……
外头阳光不算太烈,昨天刚下过一场细雨,风中飘荡着氤氲的雾气。
沈若薇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今日的报纸。
曾几何时,那个只对时装杂志情有独钟的少女,如今却每日雷打不动地观看起了军事新闻来。
“……少夫人,六姨娘求见。”香兰低声道。
沈若薇讶然。
自母亲离世,她开始管家之后,这六姨娘许是怕自己因为从前的过节找她的麻烦,几乎都是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今日怎么会突然来求见?
“将她请进来吧。”沈若薇最终吩咐香兰。
不多时,六姨太何思言跟随听差缓步而来。
她身着一袭湖蓝色的旗袍,精妙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她那婀娜的身姿,而是她怀中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那箱子看起来有些陈旧,表面的漆皮已经有些剥落。
何思言寒暄几句之后,将那个箱子推到了沈若薇面前,忍痛道:“少夫人,这个给你。”
沈若薇诧异地打开箱子,十条金光闪闪的大黄鱼整齐摆列在里面。
何思言解释道:“少夫人,我知道你跟督军拿出了大部分的家产用作为军资来赶走蛮夷,我这些年也攒下了一些体己,这些给你,你交给督军用来打蛮夷,也算是我为抗战贡献了一份力量了。”
沈若薇心中一暖,没想到她印象中自私蛮横的六姨娘竟有如此举动:“思姨,你……”
何思言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也是做了一个华国人该做的,感激的话,不必多说了。”
沈若薇收下了大黄鱼,真心实意道:“思姨,以后在府中,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快来和我提,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六姨太默了默,说道:“不必了。日后,你别怪我就是了。”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若薇当时并未深究。
六姨太离开后,沈若薇吩咐香兰先将箱子好生收起来:“等晚上督军回来,交给他处理。”
“是!”香兰应道,随后,她感叹道,“六姨太捐款,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沈若薇笑道:“有人或许自私,也有人或许蛮横,但在家国大义面前,没有人会犹豫。”
人人皆有私心,但人人皆有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