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后宋书瑶把记下的信息递给刘月琳,问她有没有兴趣试试,她不是想赚私房钱以后去追星吗,眼下就有个送上门的机会。
“你不去?这条件挺好的,离学校也不远。”刘月琳看了一眼纸上的信息后反问。
“不了,我觉得现在这份儿就挺好。”宋书瑶觉得经理对待自己就像对待女儿一样,虽然发传单比做家教可能辛苦一些,但她觉得高兴值得,经理给自己的关心照顾像父亲,她不舍得就此丢弃。
忙起来后,时间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是数天过去。
宋书瑶一如往常的去兼职赚生活费,周末去图书馆帮忙整理书籍,其他时间投入到学习中,每天几乎要将二十四小时化成四十二小时来用,没有一分钟容得她浪费。
又一日收工时天下起了雨,并不算大,细细密密的在秋风中飘摇,但打在皮肤上透着寒气,提醒人们冬寒气开始逼近,以后的日子将越来越冷。在宋书瑶打算冒雨冲去车站时,一顶伞撑过了头顶,伴着个熟悉的笑语声,是经理也正好下班出来。
经理以“今天家里没有人在,打算就近将就着吃个饭”为由邀请宋书瑶一起,即能躲会儿雨又能在吃饭是有个伴儿,不浪费食物之类的理由,总之是让宋书瑶不能拒绝。
这段时间以来,宋书瑶已经把经理当成了如同长辈般的存在,没有多想什么便顺势应下,俩人就着一把伞上了经理的车,之后车子开上主干道离开。
本以为只是就近吃顿便饭,却不想开车后经理说起在另一个区里有家徽菜非常好吃,一定要带宋书瑶去偿一偿。宋书瑶虽然觉得这会让她返回学校时有些麻烦,但看经理兴致颇高就不忍打断,没有拒绝。
在将近一小时的车程后经理的车才在一家中式餐厅外停下,她领着宋书瑶进去后娴熟地与那儿的工作人员打招,工作人员也似是早知到经理会来,引路领到一处最靠近里面的位置落座,并从桌上取走了标示预订的小牌,再将一扇屏风拉开以隔挡住与其他餐席位置的直接视线。
“这里很贵吧。”宋书瑶环顾四周后,低声向经理试探性问出。
“不要担心,我带你出来吃饭就是单纯的想让你吃些好的,钱不钱的不重要。尽管点,咱不差这点钱。”经理大方的将餐单推至宋书瑶面前,依旧一幅笑眯眯的慈祥模样。
一个“咱”让宋书瑶略有意外不适,但随后又觉得这或许只是经理拿自己当类似女儿一样看待的亲近而没有多想,像征性挑了一个菜之后将餐单交还经理。在经理取过餐单时,经理的手掌似有若无地滑过宋书瑶的手背,宋书瑶收回手时有不适,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过于敏感,而没有声张。
一餐饭就这样吃下去,用至一半时经理声称兴致好而叫服务生上了一瓶酒,让宋书瑶陪自己以茶借酒碰两杯,之后又说茶水到底是差了点意思,让宋书瑶换了杯真酒让她“沾沾唇”就好。宋书瑶拒绝,经理忽然就红了眼圈,撑着额头一幅悲伤失意的模样诉起苦。
“小宋,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对你的好,你要有心呀。我就是今天想轻松轻松,你就陪我喝一杯,就一杯,沾一点意思意思。你是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呀,也就只敢在你面前说一说……”
经理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脆弱一面,哭着说起自己在家庭与工作之间的不易,一个强势的妻子和一个叛逆的女儿,以及随时面临业绩压力的工作等等,他俨然身心俱疲又没有第二条路。宋书瑶既碍于当前场面,更觉得对方是这个城市里唯一一个待自己好的长者,于心不忍,便没再推辞地接过酒杯饮下。
“还是小宋你心地好,我当初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好姑娘呀。”经理喝完一杯,就忽然拉上宋书瑶端着杯子的手,然后不顾宋书瑶的惊慌凑近了一些,说:“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你的,我知道你上学有难处,以后我愿意资助你每个月的生活费和零花钱,你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外面找工作……”
“经理,你喝多了,你松开我……”宋书瑶脑子一片空白,身上的汗毛在瞬间张立起来,就想抽出手。
然而,那经理的手劲儿极大,不仅没松手还将宋书瑶的手抓得更紧,凑近来就要揽她的肩膀,说:“小宋你不要怕,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真的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那种特别的女孩子,世上难有的好女孩儿,你相信我以后会给你好的生活……”
“你疯了!”终于,宋书瑶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用尽全力甩开经理后踉跄着起身。
经理后仰跌坐到地上摔了个实在,先是一愣,之后换了脸色变为同样的不愤,指责起宋书瑶,说:“你装什么装,我对你好你受着,这时候装什么呢。你这样的女的出来找工作,不就是图个钱吗,我给你钱,我还喜欢你……”
宋书瑶拿起桌上的水杯直接泼过去打断经理的话,经理一声惊呼后本能地抬手抹掉水渍,却不想他一头浓发顺势落下,宋书瑶才发现原来他头顶上的居然是顶假发。当伪装落地后,暴露出来的是泛着油光的秃头,这才是他真实面目。
“亏得我一直拿你当长辈,你居然是这种人。”
“开什么玩笑,我平白无故的干嘛找个不相干的人当晚辈?我自己有家有室有亲生女儿的,怎么可能呢。我是个正常男人,当然就是冲着你年轻漂亮才照顾你呀,无利谁起早,你装什么不明白,要不然你开个价……”
盯着地上狼狈又强词压理的人,宋书瑶因为情绪波动大而大口地呼吸着,胸膛起伏,眼中忍不住生出泪意。她愤怒极了,不单纯是因为自己被误认为是寻求金钱包养的那种人,而是一个她在这段时间来视作慈爱长者的形象,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
她以为收获了一份长者的关怀,上天给机会弥补自己缺失的父爱,却不想从一开始对方便心怀龌龊。她想的有多美好,眼前就有多肮脏,有过多高的期待感激,如今就有多深的愤怒失望。
情绪上头后,宋书瑶想直接揍这个人,顺手拿起桌上的那只酒瓶高高扬起,吓得地上的经理立即抬手挡脸,害怕得蜷缩成一团。
“别!”就在宋书瑶手起瓶落之际,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握住她的腕,阻止了她更进一步的冲动行为。宋书瑶顺着那只手侧头望过去,见到的是多日未见的面孔,燕知秋。
“他不值得你这样。”燕知秋温和地出声。
宋书瑶愣在那儿只盯看着眼前的人不说话,以至于燕知秋以为她没明白自己话里的含义,便更直白的解释劝导,说:“他不值得你惹上麻烦,你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人而闹到司法责任上面,是不是。”
听到这话,宋书瑶才恍然反应过来,早先直冲脑门儿的怒气被克制,理性的思考下她清楚自己不论如何愤怒都不应该伤人动手,那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最终,宋书瑶点点头应承,燕知秋就松开了手。然而下一秒,宋书瑶手又骤然扬起后将瓶子重重摔砸下去。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他!”
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炸响,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响彻室内,但瞬间过后他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宋书瑶只是将瓶子砸在他的身侧,给他一个惊吓的教训提醒。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宋书瑶低声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又似是想到什么而转回身,将自己脚上的那双鞋脱下来丢还给经理,再赤着脚穿过餐厅,不顾四周食客们的各色眼神大步离开。
仲秋雨夜,宋书瑶光着脚走到门外,一股寒凉潮湿的雨气迎面扑来,随后寒气将她全身裹挟住,透过每一处毛孔向内渗透冷意,冰冷不容人有半点侥幸遐想。
站在餐厅外的屋檐下仰望细密如云雾的雨幕,宋书瑶将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拉紧了些。她的外套落在餐厅内的椅子上了,但她并不想回去取,即是不想再见到那张令她恶心的脸,也是抹不开自己心高气傲的颜面去走回头路。
仰望夜幕,雨水洒了些进入眼睛,发着酸的眼便似受了挑拨,再忍不住的将泪滚出。她迅速抬手抹眼拭过,又有更汹涌的睛泪涌上来,因为不想身后餐厅内的人们看笑话,她努力吸了一口气后低头快步走进雨幕。
她忽然想到,付和安早提醒过她要精明自利多一点,天真遐想小一点,是她没听劝而已。人世俗成的道理便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关怀,一切的获得背后都有明码标价。
燕知秋稍晚了些才从餐厅跟出来,撑着一把灰色的伞走在离宋书瑶几米外的距离,直到宋书瑶自己找了处避雨的楼檐台位置停下后,他才走近收伞一并站到檐下。
许是因为还不太熟悉,燕知秋虽然对宋书瑶有着肉眼可见的担忧,但还是礼貌克制地保持着距离。缓了一缓稍作准备才开口说话,询问她的情况如何。
“没事,我没事,我都好……”宋书瑶不爱诉苦,嘴上脱口而出的都是表示无事。可实际此情此景之下,被人一问她就越发觉得心酸难受,眼泪又不受控制的从眼底渗出。
她不是吃不了苦,从小到大她什么苦都受得了,对生活给自己的困难她只有斗志而不会落泪,可是偏偏对感情这件事情上她因从未有过,而格外珍惜看中,又因太过珍惜而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