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默默听完,又问:“那你说说看,女员工出于什么动机联合起来诬蔑你?她们怎么就不去诬蔑于老板?”
“因为逼她们诬蔑我的,是她们无法反抗的人,譬如老板……”
诸欢闭了闭眼,支起一根裹着创口贴的手指,冷静地吐出两字,“于博。”
张队和老警察不由面面相觑。
“但我现在吃不准她们面对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诸欢又喃喃,轻不可闻,“还是跟刘晸宇一样,本就是……”
张队没听见他后半句在嘀咕个什么,只想起昨天在凤阳取得的监控录像,难免也有点懵。
他作了手势,让身边的老警察关掉录音设备。
“这样吧,诸欢,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事,不如说出来听听?无论你认为我们会信或不信。这些话不录音,当一次私聊怎么样?”
他又示意手下全部出去。
诸欢抬狐疑地瞪向张队,又闭起眼稍作思索。
“张队,我知道你们最近压力挺大的。”当他再睁开眼时,神清目明,“刘家在向你们讨要般诺返尘瓶和那些制瓶材料,当地老百姓还在等‘驭风亭’爆炸案的结果,现又加上于家也在找差点杀了他家继承人的凶手,而我这个小人物总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里游来荡去,什么都沾得上点边却又没有确凿证据能把我定罪,挺惹你们烦的,对吧?”
张队忍不住点头,神情烦躁地从裤兜里摸出烟,晃了晃。
“抽么?”
诸欢伸手抽一根出来,凑在张队的烟头点上,他呲牙又笑。
“你却一直对我客客气气,我觉得多半是因为你心知肚明这些事背后并不简单,这是国际刑警组织找上门的原因?”
试探说得轻松,心下却忐忑,他知道自己在赌。
这是个重要的尝试,要让屠杀结束就必须找到一个让自己主动切入的突破口。跟着鬼少爷瞎混固然太被动,但也算是条捷径,可惜被自己傻逼式地掐断了,所以剩下的唯有警方这条光明大道。
只不过这条道万一走不好,恐怕会在牢里过下半生了。
张队沉默地抽完小半支烟:“说吧,想怎么样?”
“我们合作吧?张队,我帮你结掉这三件案子,你帮我从这堆破事中彻底脱身。”
张队眯缝起眼:“万一你就是罪犯,或者参与过程的从犯呢?”
诸欢将烟头摁熄在审讯桌上,一字一顿。
“如果你能找到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我有罪,任凭处置绝不反抗。但在合作期间,你要给我一些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行事便利,怎么样?”
张队又抽去半支烟,烟火明灭眼神迷离。
“这样吧,作为第一个合作的谢礼,我给你一个关于那些制瓶材料失踪的提示。你们马上去‘博欢’物效组车间里的玉雕室,把所有的操作台面给掰开,会大惊喜。记住,不要徒手去掰,被削了手指头,别怪我没提醒。”
诸欢咬牙,决定先抛出第一个诱饵。
张队也把烟头摁熄在桌面上,把手伸到他跟前。
“需要我帮什么?”他淡淡地问。
两天后,霍星辰获得取保候审的资格,同时也保出了诸欢。
“为什么继续帮我?”
坐进霍星辰的大奔,诸欢有些不自在。
倒并非是不识好歹,霍律师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比他更糟糕,而且这种敏感时期,俩“嫌疑犯”还凑在一块儿实在不太合适。
“大于醒了,想见你。”霍星辰淡声回一句。
诸欢皱眉:“方便吗?”
“不方便,但他想。”霍星辰哼了声,“人在重症监护室里,话还说不了。”
说不了话,你怎么知道他想见我?
虽这么吐槽,诸欢也没开口问,只是偷眼打量霍星辰。
从一个锋芒不可挡的精英型帅哥憔悴成黑眼圈胡渣大汉也就两天的时间,灵魂是否活色生香,支配着精神面貌能否光鲜。
初见在被鬼少爷搅和得乱糟糟的场面下,这个风华正茂的大律师挡在于博面前,简直光芒万丈。
“于家没对你怎么样吧?”诸欢忍不住想关心。
他知道霍律师不是个需要旁人操心的厉害角色,但一个连炮/友都会认真对待的男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能交个朋友也不错。
霍星辰撇唇:“还能怎么样?暂时被解职了而已。于家九个千金谁都想拿主意,正闹成一团。再加上于老爷子还躺在床上,消息又不能外传,现在继承人也没有死,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以于家的实力,无论什么事以后再处理也不算晚。”
诸欢看向他,神色认真:“霍先生,给你几句真心话吧,算作帮我的谢礼。”
霍星辰挑起修眉,与他对视。
“要是真的喜欢大于,就逼他用心面对这个事实。如果你跟他玩虚的,他会比你玩得更虚。大概是成长环境恶劣,他就是这样的人,害怕受伤就顾不上别人的死活。你是个不错的人,不该被这么对待。而大于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不想让他错过靠谱的伴侣。”
话是这么说了,但诸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正确。他的口才优势从来不在谈论这种事情上面,何况还战战兢兢地怕对方觉得多管闲事。
冷静下来又觉戳了于博的短处,听着不怎么厚道。
霍星辰礼貌微笑,毫不留情地否认。
“诸先生,千万别误会,我跟大于真的没有感情上的牵扯,帮他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至于他心里有没有人,我想你作为他的好友,不至于毫不知情吧?”
诸欢无奈地觉察自己似乎能把什么事都往更糟的方向掰,真正的“把天聊死星”人。
两人就此一起闷葫芦,直至抵达一家叫“瑞生”的私立医院。
医院占地面积不小,外观低调朴素,内部风景别致,一看就是有钱人喜欢的调调。自然也不会像公立医院那样熙熙攘攘,通往各病房还设专属通道,私密性极佳,一路直达遇不到闲杂人等。
诸欢本担心会面对于家人噬肉饮血的目光,却不想监护室外前就杵着一位肌肉虬结的便装保镖,并无亲眷相守。
他不由心生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