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对这只话痨傻器的耐心耗光了,一波凶悍的大浪腾起,硬是将畏畏缩缩的“诸”爪吞进灵水。
深寒浸身,如跌入冰窟。诸欢忍不住又想“啊啊啊”,嘴张开却搞不出动静。痛苦不及数秒,身心蓦然腾空,轻如鸿毛的诡异失重感后,就是死寂,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没。
想是被封了嘴和耳,还有触觉。
视线随即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浓郁的黑暗后,手又被移前,视线霍然亮堂。
他低下头,周身碧绿莹光,闪闪烁烁,如被一张魔网牢牢擒获。
景色乍变,比黑暗更令人惶恐。
沉沉浮浮于天地间的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海血浪,波澜壮阔地与银亮的天空在遥不可及处相交成一线。
他明白,现在所见,多半感同身受了亓官屠羽的所见。
耳后一声类似戏谑的轻笑后,喉头蓦的轻松。
“亓官屠羽,你特么搞什么?!”
诸欢划手划脚地挣扎,“弄我出去,我最讨厌水了,不管什么颜色的!你是不是又想玩在封灵寒泉的那一套?!”
“啧,淹不死的,别鬼叫鬼叫的!”
一只强壮的手臂从身后伸过来,揽紧他的腰。
耳后有呼吸的微暖,还有带喘的埋怨。
诸欢扭头就见少爷正暴躁又嫌弃地瞪着眼,形状饱满的额上挂满密集的汗。
“诶,你怎么有了身体?”他惊奇,忍不住抬手触摸,满掌温热结实的肌肤触感,充满性感的活力。
不是气体不是液体,更不是胶体,有呼吸带体温还能喘息的亓官少爷,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触手可摸,如此活色生香,比“溯回”的那次更惊艳。
两分钟后。
“摸完了吗?”亓官少爷僵着脸,浑身爬了虫似不自在。
诸欢想了想,没撒手:“嗯,摸起来比硅胶的质感要好。”
亓官少爷听了,欣然也摸向自己的胸膛,表示赞同。
“是不错。不过除了脸是凝化的,这肉身其实是借了你的。”
“靠,不许摸!”诸欢飞快缩手,并把还在摸个不停的“自己的手”给拍飞。
亓官屠羽乐得大胸肌抖个不停。
“说傻还不认?!肉壳再是小细胳膊小细腿也塞不进来,这会儿的我只是借形罢了,就如同在返尘瓶内。只不过返尘瓶里灵能有限,为节约不得不偷工减料,无法如此真实,而现在置身灵血中无需苟且。再说了,你那幅豆芽身板哪能与我媲美?未免太抬举了自己。”
毒舌又嘴贱,就特么该被倒进马桶……诸欢狠狠地瞅着还在咧嘴的亓官恶鬼,冷漠地问:“你打算浪费时间继续玩我呢,还是干点正事?”
“干正事……你不要乱动就可。”
发现小封器眼里霍霍的刀,亓官恶鬼赶紧收笑,“施咒过程中你将五官尽丧,一切交给我就行。”
诸欢不再废话,老老实实地任凭被抱紧,眼睛重新被捂住,视线被隔断。
又只剩无尽的墨黑。
但他还能感觉贴到背后的男体,充满流畅优美的线条,真实的肌肉质感让触觉分外敏感,心跳因此慢慢地乱了平静的节奏。
“诸欢,这么信我,就莫要后悔。”
似笑非笑的低叹擦耳拂过,让诸欢蓦的一惊,想扯开捂眼的手却摸空。
这次的黑,是真的黑了。
所谓“五感”便是视、听、嗅、味、触。
要是“尽丧”了,即便是睡着或昏迷?
现在诸欢知道这想法错得离谱,没了对外部的感知不代表意识同时丧失,无感无识的清醒远比睡着或昏迷难受得太多。独自飘浮在无垠无际的黑暗中,死寂让头脑清醒得能数清自己的呼吸,但无法兴起任何或悲或喜的念头。就像高僧坐化,身已空无,意识进入超脱状态,所有情绪被压制,唯有空茫茫的孤寂伴随。
“亓官屠羽?”
似死似生的感觉太瘆人,他扛不住,想找人叨叨。
【这么信我,莫要后悔】
陷入死寂前所听到的,好像并不是什么好话?
王八鬼货又要干出什么缺德事?!
诸欢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愤怒的,但缺乏五感反馈的意识难以调动情绪,现在的他大概就是一只封器该有的样子,无灵无识无魂。
这下,大少爷总该满意了吧?
“亓官屠羽,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久无回应。
这倒是奇怪,少爷一向热衷于“神聊”的。
“什么时候让我恢复人样?”
“喂,明天有活要干的,我不能老陪你搞事情!”
“不回答我特么是心虚吗?!”
“再装死就烦死你。亓官屠羽王八,亓官屠羽王八,亓官屠羽王八!”
用意识骂不会口干舌燥更不会累,诸欢心平气和地决定当自己的计数君,看骂多少遍能让亓官恶鬼跳脚。
而美滋滋地对着自家傻封器的肉壳各种摸摸摸的亓官少爷表示“随便数,理你算我输”。
这个用料蹩脚实施简陋的换灵缚壳咒生效不了太久,唯有的好处就是能让他与这具肉壳真正的融合,比起必受穿灵之苦的附身伎俩来得实用些。
捞起沉在水底的小石块,贴唇上亲了又亲。
“宝贝儿,歇会儿吧。”
将石子丢回灵水里后,他抱起怪兽脑袋,一步一皱眉。太久没有脚踏实地,走起来像腿上绑了五公斤的沙袋。
比起灵体的身无挂碍,生而为人在行动力方面并没有优势。
而且换灵缚壳,五感即生。
进卧室迎面就是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气味……
望着满地垃圾和乱糟糟的床,娇气的大少爷有点想骂娘了。
“亓官屠羽王八,亓官屠羽王八,亓官屠羽王八。”
而某块邋遢的石头还在念紧箍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