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墓土铺满器皿底部，放血，把我倒进去，燃香施咒供祭坛。”
亓官屠羽背书似的念了一通，又叮嘱，“血无需放多，半升就好。”
“你确定？”诸欢不得不怀疑。
出银行那会儿少爷的灵体都还在呢，就差点把他的一条胳膊吸干，现在都散成空气了，就半升能救？
“别废话了行不，封灵橐吸灵得贼快，稳住神思跟你说话都已耗尽我全力！”见他质疑血量，大少爷就不耐烦。
“好好好，您老先歇着……”
病娇为大，伺候着先。
赶紧把怪兽脑袋捧到洗脸池里刷洗干净，拿吹风机烘干，铺土撒血后解开封灵橐，将胶质状的液体悉数倒入。
随着容器渐满，一股强烈的血腥混合古怪的幽香浮于空气中。
莹碧、猩红、墨灰，三种互相挤兑的浓彩流体在大片银光熠熠中晃来晃去，时而纠缠融合时而各自游弋，妖异地活泼着，诡魅如异星产物。
欣赏数分钟，待流面稍许平静，诸欢才敢呼唤：“亓官屠羽？”
“燃香，摆坤位。”
少爷的声音飘忽如来自冥川对岸，悠远而冷清。
翻箱倒柜地找打火机点燃盘香后，洋墨水喝多的大触先生就实在想不出所谓“坤位”是什么鬼了。
他尴尬地杵了会儿，忍着被嘲讽的危险想询问，却听少爷叹气：“你的左手正前方偏上四十五度角，离我不得远于五厘米，香头正对容器。”
“早说得这么科学多好……”
诸欢悻悻咕囔，小心地把香插好方位，刚想着毒舌鬼怎么改性子了，却听水里有声。
“真不知阿羿为什么一定要造出你这个啥都不懂的傻宝贝儿。自从找上你，本少爷就麻烦不断，多半因你太蠢！”
嗅着廉价的假檀香，被迫屈身成奇形怪状，病娇大少爷一个犯委屈，“废物”论又不合时宜地上线。
诸欢听得要炸肺，立即操起精钢肥皂盒猛敲怪物脑袋。
“亓官少爷，说话客气点！你家傻宝贝儿一个不爽容易手滑，不想被冲进污水处理厂‘脱胎换骨’，最好还是留点力气干正事。”
妖艳的水面“咕噜咕噜”地泛起俩泡泡，又“叭叽”一声爆了个大的，溅了他一脸。
灵息袭面，冻得连打三个喷嚏。
“特么都百年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扯衣摆抹脸，诸欢恨不得立即送这只不知好歹的王八奔腾入海不复返。
不过擦干了脸，他就反应过来：“你的灵息恢复了？”
“一丁点吧，就感觉就比刚才舒服了些……”
亓官屠羽晃动水面，声音里噙着愉悦的笑意，听起来生机勃勃。
“诸欢，你就算傻，于我却是真的宝贝儿。阿羿送我不少有趣的礼物，唯有你总让我惊诧不断。”
这个“糖”发得还算及时，但刚被抽过“鞭子”的诸大触板着脸，决定装作没听见。
“没了返尘瓶帮你养灵修形，会不会就一直这幅模样？”他问。
“会。而且现在我们所做的只为延缓散灵的时间罢了。”
亓官屠羽吐了个泡泡，声色黯淡下来，“可要我永远融在这一泓水里，还真不如散了。”
这点诸欢赞同，但他知道事情还真的麻烦了。
“亓官屠羽，返尘瓶明天就会被送出国，要是你想回瓶内修灵，我现在就得带上你去找张队。”
这提议说得还真有些心情复杂，诸欢都难以理解自己这番多管闲事的意义何在。
“不过出了国要想顺利回来恐怕就难了，不只是会被外国抓不抓的问题。我相信返尘瓶现在的合法拥有者不会再让它被顺回来，哪怕‘财运’大佬多牛掰。所以你要是随瓶走了，就得搁下一切念想，包括诸羿。而且，我也阻止不了谭水去找炸开你家阴宅，他不老不死有的是时间搜找，成功怕是迟早的事。想必你也能看得出，谭水那家伙野心勃勃且为人捉摸不定深不可测，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找亓官阴宅到底为了什么。”
摸着怪兽脑袋，诸欢越说越轻，“亓官屠羽，天亮得很快，你现在得做决定，走还是不走。”
时间紧迫，句句中肯，亓官屠羽却不吭声。
诸欢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可纠结的。要是连个肉身都没有，找到阴阳两隔的良人又有什么意义？
但子非鱼，安知其心。
水面上波光潋滟，猩红在一丝一缕地消退，墨色和莹绿的比例在加重，而坤位上的香只剩一小截了。
“果然不够嘛。”不管是香还是血。
诸欢无聊地拿起美工刀决定再放点血，然后只能溜去其他公司的女厕所找香了……呃，但愿别被保安盯上。
“别割！”
见他动刀，亓官屠羽倒是出了声。
“施咒吧，至少七天内无需再让你放血。”
接着，才回答先前的问题。
“诸欢，我没什么可决定的。三十年又三十年，而我这次恐怕已等不到下一个三十年，所以要是让我没找到阿羿就走，散了也罢。”
诸欢听得有些愣，然后感慨。
为找到人，连自己啥鬼样都不在乎，这特么是情圣的境界么？真是吾等凡夫俗器难以攀及的恋爱脑高度！
似乎有那么点儿吃不到葡萄就说酸的意味。
咽下一口糖醋狗粮，他只得冷静提醒：“施咒你得自己来，我不会。”
“这模样让我没法施咒，得借你血里灵能，以冥生玉为媒，以你肉身为引。”
亓官屠羽翻出一朵小小的浪花，似是伸出一只手，还勾了勾流光溢彩的“手指头”。
诸欢警惕：“意思是你得上我的身才能搞？”
“嗯，只是助我施咒。”亓官屠羽安慰他，“灵息不足，穿灵不会太难受。你的五感会被封闭，就像上次那个小警察一样，痛苦会降到最轻。”
“倒不是怕穿灵……算了。”
事已至此也没法拒绝，诸欢只能劝自己躺平任“嫖”。
咬咬牙，他抖啊抖地将手伸向那泓“亓官祸水”。
“上身归上身，你得保证不会偷窥我的脑袋里想什么！”
指头碰水的刹那，忍不住又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