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三界狱’是谁画的？！”
恶鬼老板唰地站起身，怒指大屏幕上的草稿图，满脸不屑。
“假得实在太荒唐！”
众人面无表情，一致冷漠。jpg。
诸欢也无语：想回去睡觉就直说好了，谁见过才特么见鬼了，假你个大爷荒唐你妹！
这应是在场所有人类的心声。
柳工嘴角抽搐：“那、那老大你觉得‘三界狱’是什么样子的？”
恶鬼老板矜持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施施然走向会议主持的台前。
“你又想干什么，快给我坐下来，说好的不说话坐这里当吉祥物的！”
感受着鬼少爷轻快的脚步和胸腔里一种“老子又能装逼了”的兴奋劲，诸欢感觉不妙，急忙又吼：“让这会好好地开完，你特么快给老子坐下！”
亓官恶鬼一把推开柳工，拿起油性笔在白塑板上唰唰唰地龙飞凤舞数分钟，然后扔下笔，对着懵逼的众人森然一笑。
“各位，这才是‘三界狱’。”
气势磅礴，掷地有声！
然后是……
嘻嘻嘻！
哈哈哈！
嚯嚯嚯！
此起彼伏。
诸欢幻肢捂脸：这位少爷，麻烦不要用自己不擅长的技能玩装逼！
恣意挥洒的黑线一团团地纠结，图形诡异得能让人产生奇怪的联想。如果光这样，大概还能装装写意派野兽派啥的，问题在于这些“线粑粑”底下还站了个火柴棍风格的小人，左手成弧抵脑袋右手捂胯。
于是，野兽派佳作秒变幼儿园的涂鸦日常。
在座的艺术家们对灵魂画手的容忍度不太高，而且对老板的作品没加以奉承就开始耿直了。
一时间噗呲声不断。
“老大，这是你蹲坑时想出来的么？”
模型组的东北汉子问得直白。
“应该是黑化史莱姆在跳PPAP！”
造型组小姐姐很有想象力。
“二老板你少喝点调制酸奶吧，添加剂太多影响智商……”
刘工忧心忡忡地提醒，而助理小哥乐得在捶桌子。
这下恶鬼老板不止是眼冒杀气，只差化身大魔龙口喷焰柱把还咧嘴的蠢人类们全给烤了。
啪啪啪！
连敲三下，五厘米厚的氰胺桌面“咔”地崩出一条裂缝，屋内顿时只剩死寂。
众人和柳工一样悚然：卧槽，这绝不可能是咱们娇滴滴的二老板！
“别老拍桌，手好疼……”
诸欢不得不再次估量一下自己的智商余额。人得要多傻才会主动让一只恶鬼附身？老是这样下去，等身体物归原主时，还能用么？！他懊恼得还是想噎死这只鬼王八。
“你！”
恶鬼老板突然朝助理小哥勾食指，“笑得这么欢，想是见解不凡，不如上来说说你认为‘三界狱’该是什么样儿的？”
小助理的拳头僵在半空，一脸懵逼，没整明白自己是怎么突然惹祸上身的，看看这一屋子的大佬哪个不在哈哈哈，干嘛就找他一个苦逼实习的麻烦？！
但被寒芒毕露的黑瞳仁儿戳着，头皮一紧脑门一抽，就有点恶向胆边生了。
出自影视名校，过五关斩六将地挤进“博欢”实习，什么笔试机试面试十八铜人试没见识过啊，哪能再被这位屁孩脸的小老板给震住。
助理小哥拽平整衬衫，举步台前，对着投影幕上的草稿画开始侃侃而谈。
“我认为我们这项目中的‘三界狱’跟传统文化所指的‘三界之隙，万炼为狱’的惩戒场所不是一码事，因为故事里没有‘惩戒’意味，主旨是‘救赎’。”
各位老大礼貌点头，虽然这是废话。
得到默许，助理小哥得意微笑，继续往下掰。
“编剧用‘三界狱’这个生僻的传统宗教概念，提高了场景的逼格，也不至于因观众太熟悉而产生与其他作品对比的尴尬。把‘三界狱’设想为一幢‘上无天顶，下无地封’的巨楼，是因为空无一人且多边重复结构的建筑在心理上暗示不安和焦虑的压力积累。而在影视剧中，这种设定能有效暗示故事要表达的内涵，轮回和循环，而让主角逃不出去的一间间空房其实是情节链的‘虫洞’，使主角们前生后世的故事连接得比较有逻辑性。美术组同事深刻地理解了二老板上次所发的参考意见，既然要表现‘救赎’，就不能用太出格的造型，所以这草图没有方向上的错误。个人就提一个意见，不该用黄鹤楼作为参照原型，因为造型过于正气，缺乏宗教上的象征。我更倾向于塔的造型，譬如‘释迦塔’或‘灵谷塔’之类的应该会更符合故事氛围。各位老师觉得怎么样？”
不愧为名校生，既拍了马屁也算表达了想法，但没有做出任何颠覆性的设想。一番话说得圆滑而顺耳，颇有职场老油条的风范。
会议室内又稀稀拉拉地起了些掌声。
“诶，这小伙子有前途，叫什么来着？”诸欢碎碎念，“得让人事注意着，以后拐来培养成和稀泥的中层不错。”
啪！
又一声力拔山兮地砸桌声。
他心疼哀嚎：“别拍了，一张桌子两千多呢，特么还没赚到钱你倒先帮我拆起窝来着！”
恶鬼老板冷哼，手指又点。
“庸才。”
他转头扫视一圈屋内，“全是庸才！”
各组大佬的脸色尴尬如被掌脸，助理小哥只得灰头土脸地蹿回原位。
在员工们的印象中，二老板虽会经常训人但也仅限于实习生或新人，被允许参与研讨阶段的骨干基本都是独挡一面的业务咖，出这个工作室的门就会被猎头捡走的那种。平时诸欢和于博跟他们称兄道弟嘴甜着呢，别说骂和吼，连返个工都得轻声细语地商量着来。
“你特么这是想绝我生路是不是啊？！”
诸欢发现别说七天，七个小时这鬼王八就能把他生活碾得渣渣都不剩。
亓官屠羽一把扯掉投影机的电源线，屋内的光线聚焦在“火柴人甩粑粑”图上，将它张牙舞爪地杵在诸位面前。
这回没人笑得出了，他们已发现今天的二老板莫名地煞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