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混合上血腥,大概就是炼狱的气味。
诸欢曾做过一年的炸点助理,对爆/炸物不算陌生。
入行之初,全球影视业还以实体特效为主,在洛杉矶一家业务全面的大厂实习,时常得在片场辅助工程师调试炸点装置,为营造导演想要的效果而跑断小细腿,也有过被演员在烟火轰然后倒地哀嚎的表演给吓尿的糗事。
但亲眼目睹一张人脸被活生生炸成血花,还是生平第一次。
这种全方面浸袭五官的震憾,能带来让全身颤抖不止的深寒恐惧。尤其对象还是一位女人,五分钟前她还能说能笑灵动鲜活。
无能为力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眨眼间就被掀翻在地,惨呼一声都来不及。
诸欢觉得自己快要扛不住疯涌上心头的愤怒悲哀迷茫等等的情绪,硫味血腥掺着和皮焦脂流的诡异气味在空气中蔓延,使他脆弱的胃袋开始翻涌。
神思被清空,耳内嗡嗡喧闹,除了眼睛悉数罢工。飞溅满地的血肉泥泞化成一张魔咒的网,将该有的反应全部消弥。直至四下尖叫疯涌起伏,被禁锢的神智蓦的重启。
他扯起外套内还没被焦灰污染的T恤衫下摆,用力抹干净被尘灰迷糊的眼。
满屋子狼藉的焦烬之中,居然还有星点艳光在微弱地闪。
未及细想,身体已做出本能的避险动作。双腿弹跃而起并飞蹿出门外,像只被奋力掼出的大沙袋,整个人咣当咣当地撞破对门重摔在地板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还得炸!千万别过……”
顾不得剧痛,诸欢扯开嗓门疯狂大叫。
话音未落尽,第二记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又轰然响起。
玻璃片塑料块木头屑甚至是血沫肉块跟子弹一样嗖嗖四射,噼哩啪啦地打在墙上,热闹了好一会儿才停息。
浓灰缭绕,四下死寂。
被巨大冲击波堵在走廊两头的人们全部趴倒在地,惊恐得不敢动弹。
但诸欢知道这会儿是真的安全了,按那块充电宝的体积,不可能再炸第三次。
耳孔和鼻腔顿时血流如注,泄光劲道胳膊肘就撑不住身体,他索性闭上眼,瘫倒在地晕会儿算了。
待于博飞奔进医院时,警方已做完笔录,但没有直接放人,派了个警察坐在病房门口,美名其曰“保护”。
接受一番盘问后,于博才得以进病房见到裹得跟木乃伊似的铁子。
“相个亲都能相出刑事案件来,这下咱妈肯定能让你清静好一阵子。”见人没有生命之忧,精神也还行,他摸了摸质感十足的纱布“土豆”后无奈调侃。
诸欢实在笑不出,他才见识过一个女人被炸烂的血腥场面,心理阴影恐怕得跟一辈子。
“这事不能告诉咱妈!”
两年前为了表达诚意,于博一定要将顾月霖认为干妈,和诸欢开始有名有分地称兄道弟,以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打那以后于老板一直称顾月霖为“咱妈”,经常会请她吃吃饭喝喝茶。
于博出身地产豪门,待人处世要比诸欢老练,经常把顾妈妈哄得把儿子折价卖了都不自知。
“那你只能祷告她不上网也不看电视吧。”
听诸欢这么嘱咐,于博无奈地指向关起的门,门外些许人声喧嚣。他进门时警察帮着挡了几位记者,而本地知名餐饮场所炸死人的民间爆料早在网上铺天盖地。
想到出院后还得去安抚老妈,诸欢蒙上被子只想躺尸了。他知道顾月霖一定会为这破事内疚好一阵子,搞不好会把养好的病又给折腾回来。
于博无情地把他从被窝里扒出来。
“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警察为什么还扣着你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