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屠羽慢悠悠地踱到曨螭子身边，等到灰雾被收尽，盘坐着的这位开始面有人色才敢出声。
“请问，阁下到底是谁？”
他自觉见识不算小，但听闻过的厉害角色都捋过一遍，也没有琢磨出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曨螭子似乎不太高兴被打扰，眼睛突然瞪开，瞳膜上血气盘结的鬼魅之色尚未褪尽。
“什么到底不到底的……”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又伸了个懒腰，回得有些不耐烦。
“都说了吾乃无名小卒，何德何能担当起一个‘谁’字。”
亓官屠羽心想大哥你好一通装逼下来还想玩低调？
拜托，这不叫低调，而是另一种让人讨厌的装逼。
但人家有能耐嚣张，他也只得道了声谢谢不再多问。
“谢什么，你的宝贝儿还在吾嘴里呢。”
见他一脸警觉，曨螭子促狭地又鼓腮帮子，啪嗒啪嗒地用舌头甩着嘴里的冥生玉。
亓官屠羽额筋直跳，不由攥紧拳头，再听见一记“啪嗒”可能就挥出去了。
“以阁下的能耐，抢颗冥生玉算得了什么，何必浪费精力一再耍弄我们？”
“什么耍不耍弄的，是你在耍吾这个老人家好吧……”
曨螭子抱怨着，然后抬起“芊芊玉手”伸向亓官屠羽。
“小伙子要学会尊老爱幼。来来，老人家年纪大了腰不好，坐久了起不来，麻烦拖一把。”
老人叫你大爷的，是吃太多撑到了吧？
亓官屠羽默声吐槽，但还是乖顺地把这只倚老卖老阴煞给拉了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问：“阁下几时能把冥生玉还来？想必你也知道我必须寄身于聚灵法器，而它现在千里之外，须得靠你嘴里的那颗冥生玉聚灵生息维持缚身咒，否则两天内必得灵消形散。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害我这一遭？”
没有必要在比自己强大太多的角色面前逞强，既然没有能耐抗衡，索性坦诚以对。这个曨螭子作为一只几乎能吞天噬地的强大阴煞，魉傀对其来说可能就只是一种食物，但同为阴煞，应是没有欺负弱小同类的必要。
曨螭子果然笑眯眯地拍着自己“弱小同类”的肩，对这番示弱型的坦白感到满意。
亓官屠羽暗捏一把冷汗。
阴煞这种非自然生物更像是食物链顶端的猛兽，同类之间喜欢比较实力，讲究臣服与顺从的回应。
他并不喜欢抱大腿，但豪门少爷的最佳技能就是懂得审势度时。
“别太担心，亓官少爷，明天日落之前吾必定归还冥生玉。遁世这么多年，吾并不如你般的幸运，有法器可帮着聚灵。要不是有重身傀数十年的奉养，恐怕也早已消散于天地间，所以于情于理必得保他周全，万望体谅。刚才一餐让吾汲够灵能，再借你的冥生玉炼个一夜半宿的必能撑过数年，你就不要与吾这个老人家计较了嘛。”
打又打不过的，还能怎么样。
亓官屠羽只能表示同意，又像个老母亲似的操心：“我的这颗冥生玉被炼汲过人形封器并启用多时，有才华有意识情感丰富。你若是感知到他的情绪，万望不要吓唬，那家伙胆小话痨还怕孤单……”
“吾都一把年纪了，哪会欺负小朋友？！他被吾封了五感，现正在做梦和你吃果果玩亲亲呢，哪来的怕孤单？！”
曨螭子不耐烦，搭着肩要拽他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吾远远就闻见这楼里阴气浓重五煞俱全，想来必有好物藏身，吾万万不能错过。”
老家伙轻快地举步向前，口口声声自称“一把年纪”却完全没有老朽颓靡之色，走起来跟年轻人一样屁颠屁颠的。
搓了搓脸皮，某色鬼只得祈求除了玩亲亲外，他的宝贝石头千万别梦出一些不适合老人家观赏的情节。
“愣着看什么风景，天快亮了！”
见他不肯动弹，老阴煞又是一幅想要开餐的馋相。
“您请先上楼，我得找去人问问情况……”
亓官屠羽自有打算，他望向游泳池后的一排保姆房，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动静居然没有把俩老阿姨们炸出来围观热闹，有些不太合理。曨螭子也在看，却摇头：“别看了，那里没人，吾都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姜就是老的辣，亓官屠羽只得跟着上楼，却发现冯箢房内的琉璃八卦板已消失。
天花板隔层间干净如初，好像从未出现过什么人头吊花球之类的诡物。
“不会吧，撤得这么快？”他很惊讶。
曨螭子却嗤笑：“不，它还在那里，只是你耗灵过度一时关了阴眼……所以啊小朋友还是别随便玩火，容易引火自焚。”
亓官屠羽被嘲得无言以对，只得虚指了一下天花板。
“仿制冥喜八卦阵的做法其实很荒唐，耗材过大却十有九成机率会失败，要不是迫不得已，应该没人会这样做。所以我猜玩这套的家伙可能非常想救下床上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魌傀来干这事。何况在现代社会里要凑齐活体祭尸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或许这就是不得不用傀类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原因。”
曨螭子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说法。
他一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突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这女人有几个孩子？”
亓官屠羽被问得莫名：“据她助理所说就一个女儿，还在国外，似乎并不太关心自己的母亲。”
曨螭子不冷不热地应：“。”
他背着手绕床踱了两三圈，又说，“何必多管闲事，反正这老女人救不救也就这样了，咱们还是留点力气干正事。”
亓官屠羽皱眉：“什么正事？”
“陪吾下去喝两杯再聊，最近没了人供奉，总觉肚子很空虚。”
老阴煞咂咂嘴。
那是因为你的嘴太多了……可别把老子的东西咽肚子里了！
亓官屠羽默声吐槽。不过他对救人也没什么热情，本因“妻管严”发作，被宝贝石头一吼迷迷瞪瞪地跑了过来，就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两只无所事事又嘴里淡出鸟的阴煞晃在楼里晃悠来晃悠去，没遇上任何活物。
厨房的大冰箱被扒个底朝天，只掏出几盘裹了保鲜膜的剩菜剩饭。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用来烧菜的料酒，连个饮料罐都没有，让他们不禁大觉扫兴。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逛超市呢。刚才飞过来的时候，看到山下有家便利店。”
老阴煞搓搓爪子，蠢蠢欲动地表示。
他顺起那瓶上好的料酒就往嘴里倒，喝得咕噜咕噜的。
“别想让我为了点吃食，就脱去肉壳冒着散灵的危险陪你去打劫。”
亓官屠羽冷漠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