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辉和红毛男把车径直开回“天凉好个秋”，当然不可能从正门时，而是转去了后门暗巷。
有一点猩红的烟火在明灭快速，有人已候在路灯下，虎背熊腰的一中年壮汉，背着个皮质挎包。
“干这么点事还这么磨蹭，三点过去的，瞧瞧现在都几点了？哎呦，你们俩废物！”
见皮卡停定，壮汉呼着烟，唧唧歪歪地抱怨。
“成哥，这事真不容易干，您老就担待着点。”
红毛男委屈地咕囔，“光搞定潭总公寓楼的门卡就费了我好大的劲。那片儿可是高档住宅区，管得贼几把严格，进个门又是卡又要指纹还带刷脸的，要不是阿辉跟潭总混得熟能偷到业主卡复制，我们可能连小区大门都进不了……”
“得了得了，算你有点小本事。东西呢？”成哥将烟头朝他的脑门上弹去，不耐烦地问。
“喏，这里。”
阿辉的口气不太好，似是忍着火，但他显然暂时不想开罪这位成哥，还是规规距距地拉开了遮在后车斗上的塑料布。
成哥扳起斜靠在车斗栏上的景观板看了又看，似乎有点奇怪：“财神爷就让你们去偷这玩意儿，用来干嘛的啊？花花绿绿的是玩具么？”
阿辉散漫地点头：“嗯，不会搞错的。先前潭总让福仔帮着改了几遍板子底下LED灯的电路，有谈起来用途，他怎么可能搞错。”
说着，还推了把身边的红毛男：“福仔，对不？”
福仔赶紧点头：“是的，这东西做好也就两三年了，潭总似乎总要对它进行修修改改。最近一次改变电路是上个月，还是我帮他弄的呢。当时我问过他这板子用来干什么，他就说找宝藏，我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
成哥点点头，转身钻进车厢，伸出手：“车钥匙，我给‘财神爷’开过去。”
阿辉靠着车门甩着手里的车钥匙，笑了笑：“成哥，这个不合规矩吧？东西给弄来了，报酬也就该给了吧？”
成哥瞪眼：“这是什么意思？‘财神爷’还能亏了你们这点儿跑腿钱么？他让我开回去，等验了货自会给，你们现在急个啥？！”
阿辉冷笑了：“成哥，你也知道，我跟福仔其实都没有见到‘财神爷’什么样对吧？认识你成哥也就不到一个星期的事。换句话说，还不够交情到能赊账的份上，这点你也同意吧？既然我们把东西带到这里了，按规矩就该给钱，想把东西带去验也该先付一半报酬，否则你开走了不再回来，我们找谁哭去？要知道这事是我俩背叛了潭老板做下的，你觉得精明如他，能猜不出谁能干得了吗？在他回来之前，我们打算拿了钱回老家去躲着的。所以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拿钱出来吧，否则别想走。”
福仔觉得阿辉说得真是句句在理，连忙点头不止。
成哥眯缝起眼，点头：“说得很对，我这就给你们。”
他一只手伸进自己的挎包，一只手推开车门，下车即从包里拔出匕首冲阿辉的胸口干净利落地来了一刀，没入至柄，连血都没溅出来。连串动作之快，不及三秒，在眼一眨一闭之间。
男孩倒地的时候，甚至未发出一声惨叫。
福仔顿时惊得失去了反应，傻愣愣地看着成哥从阿辉的手指上摘下车钥匙，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他才张大嘴巴“喀喀喀”地干嚎着，因极度的惊吓而失了声。
亓官屠羽悬在皮卡的车顶，冷眼围观了这一幕，一点也没惊讶。
当中年壮汉走过来时，他就知道这俩傻小子要倒血霉了，壮汉一看就是杀手级别的狠角色，两只手上满是摸枪和练刀的皮茧。
“阿辉！”福仔终于嚎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跪倒在同伙身边，用手紧捂匕首插入之处，血液已如泉涌。
亓官屠羽犹豫了下，回过身飘在福仔的面前，拿手指虚点了下他的双眼。
福仔只觉周身一阵阵强烈的阴寒袭来，吓得他以为自己就要见到阿辉的鬼魂，呼天抢地地尖叫起来。
“阿辉你不要死啊！阿辉，你不要变鬼啊！！你要变鬼了，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啊？！”
亓官屠羽：“……”
“有空尖叫，还不如快打120和报警。”
他显身在福仔的面前后，理性地劝解，“不管有没有用，总比自己变成嫌疑犯要好。”
“啊啊啊，有鬼啊有鬼啊有鬼啊！”
回答他的是更惨绝人寰的尖叫，然后……人就晕了过去。
亓官屠羽无奈地发现，没了诸欢和他的肉壳，行走尘间这事开始变得诸多不易，就连随便显个身跟人说句话都充满艰辛的曲折。
他只得去旁边的垃圾桶里挑挑拣拣，翻出一瓶还剩下大半的矿泉水，悉数泼下，可怜的红毛男总算幽幽醒转。
“嗨？”亓官飘飘试图温柔和蔼地打个招呼。
“啊——”男孩刚想再晕，却被一只矿泉水瓶抵住了喉咙。
不耐烦的恶鬼凶狠威胁：“再晕过去，就下去陪你这哥们儿吧！”
“呜！”
福仔硬生生地撑起一口气，生无可恋地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力争不再犯晕。
“嗯。”恶鬼表示满意，“问一句就答一句，别废话。”
“……”福仔努力点头，然后颤抖着问，“鬼先生，能不能先让我叫120救救阿辉？”
“用不着了，他挂了。”恶鬼满不在乎地回答，“回答问题后再报警吧，没必要叫120了，还能省点钱。”
福仔悲伤得又要悲嚎，张大嘴却被矿泉水瓶死死塞住。
“愚蠢的人类，遇事除了发泄情绪外还能留下点理智解决问题么？！”
亓官屠羽恼怒地喷了句，又阴冷地命令，“开始回答问题，如果有假，全尸不留！”
瓶子总算离开嘴巴，福仔的泪狂飙而出。
“你们怎么会和那个‘财神爷’勾搭上的？”
“是、是是这样的……潭总走的那天晚上，那个自称‘成哥’的男人来酒吧找阿辉出去，出手很大方……酒吧不让员工干违法的事，但阿辉老是缺钱，所以会偷偷地接客人。他跟成哥出去后回来就跟我说打算去偷潭老板家里的一样东西，让我帮忙，事后会给我五十万。”
五十万，对于一个在酒吧里打零工的乡下孩子来说，的确是个抗拒不了的诱惑。
“然后？”亓官屠羽催促。
“刚开始他们好像不知道要偷的是什么，就说跟地图一样的东西，可以指示什么路径之类的。让我们去潭老板的屋里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玩意儿。我就告诉了阿辉，他们要找的就是那块景观板。”
福仔苦丧着脸，似乎对这件事很是懊恼。
“我对那块板子的印象很深。因为自从潭老板知道我职高学的是电气后，就不时叫我去他那里帮忙修改景观板的指示路电路。我去的时候一般只给进客厅，其他房间都不让进，所以当时我不知道潭老板的个人情况，直到有一次他屋里出现了些状况。”
福仔猛得瞪大了眼，眼里满是恐惧，“我我我……看到他的卧室里伸出一只黑色的触角，很大很大……”
“别说这个了，就问你怎么勾搭上的‘财神爷’的？”亓官屠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啥，连忙岔开话题。
“我们其实都没见过‘财神爷’，一直是那个成哥在指挥我们。阿辉跟‘财神爷’通过一次电话，谈的是价钱，其他我都不知道了。呜呜，鬼先生，你别害我，除了帮着阿辉偷潭老板的东西，我真的没干过其他坏事了！”
小伙子哭得鼻涕眼泪糊满脸，看起来实在可怜。
鬼先生却拿瓶子无情地敲他的头，冷笑，：“别装了，你也并非老实人，那块板子上的定位器和监控摄像头，想必是你的杰作吧？”
福仔明显一愣。
在恶鬼的逼视下，他只能鼓着腮帮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