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完牛肉面,潭制片哈欠连天跟个毒鬼似的,强撑着要打道回府去睡觉。
看他这幅百年丧尸样,诸欢就想不明白了:不是早就被留保候审了吗,按理说回家两天也该休息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搞得像被关押了好多天还带被通宵刑审过的惨状?
“你没事吧?要不就在我这里睡,下班前他们会修改好,你再看看?”
潭制片有气无力地眯眼想了又想,迟钝点头:“好吧,随便吧……”
然后游魂似地跟诸欢回了宿舍,进门连鞋都不脱直接扑床,脸埋枕头没几秒就跟死了一样地毫无声息。
诸欢抓着脑门瞪他好久,只得弯腰帮着扒拉掉外套盖上被子,还得给他脱鞋。
鞋很高级,摸着就知道是纯正的小牛皮,柔软细洁光泽优美。
奇怪的是非常肮脏,但这种脏不该出现在一位长年以车代步的高端人士的鞋上。
鞋底鞋面全是泥,还是湿的,高档的鞋里子散发着浓郁的恶臭。
拎着这双很高级的臭鞋,诸欢满腹狐疑了。
潭水在人前总是光鲜亮丽一幅绝世精英的模样,从未见过他能不修边幅到这幅鬼样。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诸欢有种难明其义的不详感。
今天见面直至吃完饭,潭水只字不提留自己保候审后在干嘛,也没提为什么老是不接手机,甚至也没问过诸欢这几天的际遇,跟他一贯中央空调似的待人风格有些区别。
诸欢拎起鞋闻了又闻,总觉得闻着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把鞋拎进卫生间,打算刷掉点泥,但封闭的室内环境让臭味愈加浓郁,熏得诸欢有些扛不住了,要不是考虑到这鞋的价格可能要上万不止,他会直接把它们扔马桶里去。
熏得久了,记忆霎时灵光,猛然醒悟过来这臭味是——尸臭!
诸欢扔下鞋就冲到卧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捻住潭水的袜沿往下脱。
一双尸斑青紫外带腐到有些渗液的死人脚底板,缓缓地展现在眼前,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墩地上去,好半天都站不起身。倒不是怕见死人,但十几分钟前还能谈笑风生的朋友,突然变成一具正在腐烂的死尸躺在自己的床上……就是双重的心理冲击了。
“潭、潭水?潭制片?!”
愣了好半晌,诸欢才气若游丝地叫唤着。
潭水似乎还在睡,毫无动静。
诸欢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掀开被子,扯住潭水的衬衫衣摆慢慢地往上揭,然后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干嘛呢?”
抬头,半挺起身体的潭制片正凛冽地瞪他。
诸欢连忙抽回手,张口结舌地指向他的脚。
“脚……呃你的脚,好像有点……问题……”
潭水打个大大的哈欠,又卟嗵一声趴回床,似乎并不在意诸欢的指向。
“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看他这么淡定,诸欢有些尴尬地又问。
潭水闭着眼慢吞吞地摇头,又苦笑:“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出问题找医生有用吗?”
诸欢顿时明白过来,连忙扶住潭水的肩拉他坐起来:“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人形封器不是可以不腐不死的么?”
潭水倚在枕头上,懒懒地睁眼睨他。
“小诸,并不是所有封器像你这么幸运,可以光靠一颗冥生玉不死不腐的。”
“别老说废话行不行?”
诸欢不耐烦地摇他,“要不别先解释了,这肉壳都在烂了,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吗?”
潭水摇头:“如果有办法,我会沦落成这幅模样出现在人前吗?”
这倒是。
诸欢不由急躁了:“那怎么办?!怎么办?把你塞冰箱能不能好点?”
潭水被他的病急乱投医给气乐了。
“特么接下来是不是要切一切裹上粉炸一炸,馋哭隔壁家小孩是不是?”
“特么还有闲心开玩笑啊?!肉壳烂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诸欢气急了,“嘶拉”一下把潭水的衬衫给撕开。
眼前的景像让他当即吓得缩了瞳孔。
潭水的胸口竟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已是没有新鲜血液的流出了,就厚厚地凝结出一圈黑褐色的血疤,看上去丑陋又狰狞。
“你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欢又惊又怒又惧地抓着潭水的双肩咆哮起来。
他知道潭水的身上有诸多的疑点和古怪,但相处这么久,这个酷似诸羿的小男人总归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以后还会是重要的工作伙伴。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这个人突然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堆烂肉,而消失得不明不白。
“你先冷静一下。”
潭水被他吼得脑袋都要炸,“办法是有,但就是可能来不及。‘财运’最近不开市,买不到‘凝傀’就等不了。不开玩笑,你如果要把我冻入冰箱其实也不算是个馊主意,至少能烂得慢一些……”
“我有凝傀!你等着,在办公室里,我马上去拿!”
诸欢狂乱地叫着,扔下潭水,连奔带爬地冲出宿舍门。
留下一脸懵逼地潭制片愣了会儿,才抚额大笑。
“看来,老天还不想亡我啊……”
诸欢抱着一个纸箱子疯似地奔了回来,从箱内掏出一大把黑香柱摊到谭水的面前,也着实把潭水给惊到了。
“靠,你哪里去弄来的这么多?!你们去打劫‘财运’了吗?啊不对,那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出售的啊?!”
“能不能别这么多废话,先救自己要紧啊,快快快!天这么热的,肉烂起来会很快,万一烂掉些什么还能接得回去吗?!“
听诸欢焦急地胡乱催促,又瞧着他急得冷汗淋淋挂了一额头的小脸。
潭水莫名地奇怪微笑,突然伸手勾过诸欢的颈,伸嘴过去对着那双颤抖的唇就一个深深地啃。
操?!
操操操!
诸直男的贞操危机唿啦爆头,神经反射一个大劈腿,直接把潭制片踹墙上去了……
然后——
“啊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踹你的!!谁让你无缘无故地亲我啊!!”
又慌里慌张地把人家从墙上扒下来,左拍拍右摸摸,就怕被自己踹掉了一只烂脚一条腐臂什么的。
潭制片有气无力地任他抱上床,非常幽怨。
“装什么贞洁烈男,我就不信你跟亓官屠羽没亲过,这么紧张干什么……就嫌弃我吗?人家的嘴又没烂,呜!”
“能不能别再搞事了,先把自己的肉壳整好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潭大爷!”
诸欢长声哀叹,感觉自己真的快要被这妖男搞死了。
“好吧……”
潭妖男总算不作怪了,趴床上挑出十八根看上去相对粗壮一些的,让诸欢一根根地点燃,过程极其血腥加恶心,惹得诸欢好几次要忍不住弯腰吐一吐。
“你以为七窍五道关再加天地洞指的是什么啊?只要把它们用凝傀封住,就能阻止肉壳腐化。”
“好吧……”
诸欢忍着一身鸡皮疙瘩,转开眼继续点香。
等到把所有穴位完,已过两个小时,空气里飘荡的凝傀香味慢慢地被收尽,也就意味着香被燃进体内开始发挥作用。潭水一身汗湿地倒在床上,看上去精疲力竭。
诸欢马上检察他的脚底板。尸斑显然淡了许多,渗汁的地方也在收敛,至少那些青灰发紫的肉看着不会一碰就掉,又去看胸膛上的血洞。洞还在,但狰狞的凝血疤似乎在泛出新鲜的血色,看起来很快也会有所好转。
简直神乎其技,怪不得鬼王八不顾风度地要偷藏下这些玩意儿。
感谢……亓官那只鬼王八吧,贪下的这些小便宜居然就派上了用处,也算是为亓官家造了一件浮屠吧?诸欢笑着长吁一口气,也瘫倒在床,感觉整个身体都紧张恶心恐惧等等复杂情绪给掏空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气息平静下来的潭水。
“如果说我也不太清楚,你会信吗?”
潭水闷闷地回,“这不是第一次出现,以前只要躺几天,慢慢会好转。这一次最严重,躺几天也没起到作用,我还想着实在没办法就弄个冰棺冻过一段时间再看情况。”
诸欢愣愣地转过头看他:“最严重的这一次又是怎么出现的?”
“被偷袭,胸口中了一招重剑。不过我跟你一样死不了,这的确是事实。但和你相比,我似乎是蹩脚的仿制版,只要受到很重的伤,肉壳会出现腐烂的迹向,重则就像你所看到的,像摆在大太阳下的尸体,迅速腐毁。”
潭水坐起了身,朝自己胸口的血洞抓了抓,然后看着诸欢,神色戚戚。
“小诸,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可能是,我……并没有冥玉生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