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水胡侃混到天色全黑,潭水抬腕看表,决定动身去取瓶地点,顺便带白尧去鼓捣些装备。
他还贼心不死地想拉鬼少爷出去“喝一杯”,但见这会儿毫无美感的恶鬼哈欠连天如同鸦片鬼,只能悻悻作罢。
“千万别拿杀伤性武器,万一搞出人命,张队得立即操枪崩了我们。”
诸欢逼鬼少爷再三叮嘱。
潭水当然也知分寸,保证只是弄几支仿真的吓吓人,坚决以不掉血为目标,否则不只是张队难不难做的问题,要是不巧搞出外交大事件,在场的都得完蛋。
话虽如此,诸欢还是不怎么放心,尤其见白孙子一股子将要徒手撕鬼子的兴奋劲儿。
鬼少爷被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早就消耗殆尽。
踹走潭水和白尧后,他眯缝着眼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往宿舍拐,进门想直接躺尸在床还不行。
诸石头只邋遢房间,却从不怠慢个人卫生,所以在他据理力争的吵吵中,只得又滚去洗刷刷,在各种“不许摸不许搓不许看”的吼叫及“不摸不搓不看还洗个屁啊”的车轱辘对喷中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卧槽,一定要拿到返尘瓶,赶快结束这种苦逼日子……”
终于躺上床,俩货一起精疲力尽地哀叹。
鬼少爷看起来更是奄奄一息。
这幅半死不活的腔调,让诸欢更加担忧起明天会不会就成了自己告别做人的纪念日。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
“不然呢?”
鬼少爷裹着被褥脸埋枕头,舒服得像只冬日暖炉旁的猫。
“缚身咒用血太少撑不了多久,万一失效就又得来一次,你这肉壳恐怕就得废了。”
“这么危险的事,你特么没跟我说清楚就开始了?!以后能不能别老这么坑啊?!”
喷归喷,诸欢其实有点懒得怒了。
自从和这鬼王八搅和上后被坑得几近麻木,很多情况下吼一吼算作礼节。
鬼王八欠揍地咧嘴哼笑,还用牙尖磕他。
虽然意识与本体分离,但这动作还是会让诸欢有所感觉。
一点疼一点痒,湿乎乎暖烘烘的柔软,怪异得很。
“别咬了,又不是糖……”
抗议也没指望能起作用。
“不如召一下傀灵,他干这种事不是家常便饭么?”
既然亓官屠羽和傀灵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这建议也不算过分。
“那家伙现在不好找。”鬼少爷迷迷糊糊地回,“我去就行,这事必须做。换回返尘瓶就不必用你养灵,还不耽搁你那个差佬朋友结案,岂不两全其美?”
口气太过嘚瑟,让诸欢突然开窍,他悚然。
“老实交代,那假瓶子是不是你放在大于保险箱里的?!”
鬼王八呲牙:“猜?”
诸欢不想猜,只想打死他。
“不猜就别瞎哔哔,从来没人敢对本少爷吼啊吼的,你不就仗着我宠你嘛……”鬼王八委屈吧啦的。
你特么对“宠”字到底有什么误解?!
诸欢被这种不要脸的无耻劲给跪了,“人贱则无敌”的真理搁在鬼身上一样颠灭不破的啊。
他放弃挣扎,只想静静。
“睡之前把我吐出来,万一真的被你不留神吞了怎么办?”
之前那个游历“人体消化系统”的威胁印象太深刻。
亓官少爷被诸欢心有余悸的口气给逗乐了,却无情拒绝。
“今晚不能再依你,含嘴里养灵比较快,明天要办事的,你别瞎闹!”
“那谁都别想睡!”诸欢又怒。
“不睡就没灵力,明天被突突成筛子的会是谁,你再猜?”鬼少爷坚决不从。
“我成筛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谁扛得住!”
诸欢嗤鼻,他不也总是任捏搓圆的。
“就会吵吵,顺我一次又能怎样?我可是你主人!”大少爷愈觉委屈。
“我还是你爸爸呢!顺你没一次好下场,狗被打还记疼呢!”
俩货把小朋友吵嘴十八式练了一通,却听枕边响起“我可爱的老母亲啊真那个啊真辛苦”。
“谁?!”
未来得及阻止,亓官少爷已操起手机没好气地问。
“呃,欢欢啊?”
那头传来顾月霖迟疑的声音,“妈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啊?”
诸欢赶紧服怂:“好好打完这个电话,我就不吵你。”
鬼少爷鸡贼地骨碌着眼珠子,一时不吱声。
“欢欢啊,妈就想问上次给你介绍的姑娘怎么样啊,通过电话了吗?有见过面吗?”顾月霖一头雾水地等了几秒,兀自问起来。
她的宝贝养子还是没说话,却有一串诡异的轻喘从手机那头突兀地传来。
性感,激烈,叫得绵长逶迤。
“嗯呐……啊啊,唔,嗯,爽……唔嗯。”
夹杂一两声疑是女孩似痛似爽的喃呢。
怔忡不及一秒,她果断地挂了,然后喜形于色。
诸欢目瞪口呆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于是,亓官少爷的脑门里全是“啊啊啊”的凄厉惨叫。
“你特么有病啊?!我妈以后怎么直视我这个儿子?!你让我怎么回家去面对她?!”
羞得能把压住他的舌头给烫出泡来。
亓官少爷洋洋得意于自己急中生智下的戏精天赋,捏着嗓门继续娘里娘气地逗弄小石头。
“瞧本少爷多机智,今后她该不会再催你相亲了是吧,还不跪下说谢谢?”
“闭嘴吧,算我求你了大少爷,我认你祖宗了还不行么……”
差点雷碎,诸欢赶快求饶。
这种被鬼坑货全方位支配的生活,他觉得自己绝对扛不过七天。
荣升成祖宗的鬼王八终于心满意足,未过数分钟就微微轻鼾,无比香甜。
“猪!”
清静了,孤独就横生。
数着鬼少爷的呼吸声,诸欢琢磨起一些无聊的问题。
譬如这位明显喜闹不喜静的娇贵少爷,到底是怎么熬过百年修灵的苦逼日子?
或许返尘瓶里的记忆虚境,是他唯一的动力。
返尘瓶再阴邪,还是帮他留住了看不清面目的爱人,纸片似的家仆,长廊尽头的暖巢和一笼笼欢歌的鸟。在支离破碎的无尽记忆里,到底过得快活还是痛苦,大概唯有经过才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