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里看到自己的头和脸长在另一个人的颈上,若非双生,总会有种是不是疯了的惊恐。
不过在虚境里,诸欢知道自己不用太惊讶,因为任何荒谬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唯一要做的,就是搞明白就是这个荒谬是怎么产生的。亓官屠羽说得对,冥生玉是死物,无法骗人。
诸欢站在离床半丈远处,瞪洪荒怪物一样瞪着床上的人,不逃离也不走近。
床上的人似乎被他“凶狠”的眼刀戳醒了,翻个身后就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举手撸了撸乱七八糟的头发,迷迷糊糊地转头向诸欢看过来了。
这个情景实在荒谬之极。
“诸欢”看向诸欢,各自一脸坦然。
“梅姐!”床上的“诸欢”突然叫出了声。
“梅姐,梅姐!!”撒娇似的叫法。
一个诸欢见过的漂亮女孩很快出现在门口,她谨慎地朝屋内探了探身:“怎么了,羿少爷?”
“谁把阿欢端进来的?!”床上的少年指着诸欢,形色不满地质问。
“啊,当然不会是我们啊?!”
梅姐被质问得有些委屈,欠了欠身,“女孩们都不能进你和九少爷的内屋,这是‘雀语居’的规矩,哪个会吃撑了敢把阿欢端到你们的床前啊?!”
少年终于醒了些睡意,觉得梅姐辩解得有道理,就慵懒地挥手让她退出去。
人家要走,他又赶紧问:“羽哥呢,怎么一大早又不见人?”
“九少爷回大宅了。成为家主的预选人后,每天要去长老那里上课的。九少爷说了让你起来就吃早饭,别耽搁了,要不你又得罝胃疼。”梅姐好脾气地回。
“唉唉,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少年不耐烦地甩手。
挥走了梅姐,他活力十足地踢开身上的被子,晃着两条大长腿,跳下了床径直朝诸欢款款走来。
诸欢惊得目瞪口呆,本能地想后退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手脚似被捆住,而视线也一下子被拉低很多,就像突然缩小成一个幼童的身高。他明白过来了,自己失去了对这方虚境的掌控,周遭的所有一切开始应这个“诸羿”而转。
是不是又出现了在“狱心”里的状况,他又得和诸羿开始争夺对空间的控制权?
诸欢有些意识混乱了,因为这个被称作“羿少爷”的少年,明明顶的是他诸欢的脸啊?!
死死地瞪着走到跟前的“自己”,他终于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已神经错乱的恐惧感。
“又是羽哥把你端过来的吧,老爱这么玩,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少年撅着嘴巴嗔怪,举手细心地帮诸欢梳理头发,还凑过脸往他的鼻尖亲了一下。
诸欢不能说不能动,面对一个只披着一件月白内衫,全身光溜溜的“诸欢”,心里滋味万分复杂。
又是近到咫尺的境地,遍布一身的暖昧痕迹让他羞得快要头顶冒烟。
很久前被施“溯回”术时,面临过相似的境地。那会儿和鬼王八还没把关系搞得这么诡异,所以看到这些也就当八卦而已,但现在的心境可是大不同,何况对方现在就是披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皮。
“畜生啊畜生!!卧槽,这里也有,太畜生了!!鬼王八怎么能色得这么变态!!”
每看到星点红艳艳,他就开始满脑幕地刷弹幕。
刷到最后,突然后知后觉得冒出一个未曾想过的问题。
“呃,到底谁在……?”
就在他陷入“哲学”的思考不可自拔的时候,少年将“诸欢”抱了起来,准备走出房门。
“哥们,能不能穿上衣服啊?外面可全是女生啊,老子不想被看光光……”
诸欢奄奄一息地想。
似有灵犀,跨出房门前,一阵清凉的微风似乎让少年醒悟过来。
“哎呀”了声后,他就把诸欢搁在了门口,光着屁股蹿回床上去找裤子穿。
诸欢长吁一口气,不由腹诽纨绔少爷们的“银荡”生活,简直没天理啊!想想他二十八……不,快二十九岁还是一枚经常被鬼王八嘲笑的童子鸡,而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已是老司机了呢?!
总之,亓官屠羽就是个畜生!
刚在肚子里狂骂完的对象,立刻出现在房门口,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阿欢?”
一身长衫的九少爷进门就差点被绊倒,连忙抱起堵在门口的人形封器。
“羽哥?”
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少年迎了过来,“上课这么快?”
“快?”
九少爷挑起眉,一脸戏谑,“也不看现在几点了?身体太弱,这就起不来,以后还敢称我为老头子?!”
被抱在他怀里的人形封器顿时在肚内疯狂开炮:“畜生畜生!尼玛不要脸的鬼畜生啊!”
少年倒是对这种调戏习以为常:“老头子就是老头子,一天到晚计较这种事……”
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手一伸,“陪我去吃早餐。还有哦,说了别把阿欢端来端去的,它需要被安静地供养,要不启用时会失败的。”
“我不曾把它端过来啊?”亓官屠羽被质问得一脸的无辜。
“那还能是谁?我们这屋又不会有别的人踏足。”少年明显不肯信。
“算了,先去吃饭吧。”
“回头再查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吧。先去吃饭,乖,近午时分了,还不饿吗?你的胃又不好。”
诸欢又被塞回少年的怀抱,心绪也越来越难以描述。
他被小心翼翼地端放在红木供桌上,被迫睁大双眼,沉默围观“自己”和百年前的亓官九少年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一些怪异一些尴尬却也着不少趣味。
和任何一样,这俩把日子过得琐碎繁忙一刻不得闲,亲亲爱爱又吵吵闹闹,像廊下的一对对的鸟。
他看到“自己”喜欢和亓官屠羽亲来亲去,自然和谐毫不扭捏。
他听见两人坐下来讨论家事,都会据理力争,有着一分不肯退让的任性。
他闻见两人钻进屋里一起沐浴,飘出来的浓郁檀木香,和亓官屠羽身上的一模一样。
日夜交替一日将近,他像个监控头一样,悄然无息地记录着“自己”和百年前的亓官九少爷过了一天,没了膈应也不会尴尬,只剩流淌在内心深处的淡淡喜悦和自然而然的安宁。
可是百年前过着这样生活的少年并不是他诸欢,而诸羿啊。
诸欢实在搞不明白这一天的“错位”展示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只寄希望于诸羿去睡觉,或许能让他有机会夺回对空间的掌控权。但失望的是,少年并不让他如愿,大半夜时赤着脚,悄悄地出现在人形封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