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晸宇的驭才有道,诸欢倒是一点儿不反感,和这些在传统行当里混得德高望重倚老卖老的玉雕大师合作,他心里本就没谱。刘晸宇这一番操作,等于把繁琐的管理活接过去给办妥了,而参与其中的只需按计划表完成活计就行,简直是一记买椟还珠的完美操作。
诸欢极其愉快地和两位大师初步谈完任务细节。
物效组的员工早就把瓶身装饰包括拼图所镶嵌的宝石,共两千多个细微部件进行逐一分解,制成三维线描图,清清楚楚地标明每个部件长宽高面积比例,以供玉雕师们开工。
三者都是行当中的顶尖高手,技艺到达高境异曲同工,每人能举一翻三并对彼此的要求融会贯通,等到聊到满意而散时已是夕霞漫天。
搂着瓶金主,嘴里叼了顺来的肉包子,诸大触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的工作间皆办公室,才发现于老板正一脸忧郁地窝在他的电脑椅上。
“怎么?”
将瓶金主搁上展示架,包子塞进嘴,顺便在裤管上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指头。
“二猪,你真准备帮刘晸宇仿制这瓶子?”于博眉头微拧。
“兄弟,我们有得选吗?”诸欢被问得有些莫名。
“知道刘晸宇是谁吗?”于博又问。
诸欢转头瞅他,这倒是可以好奇一下的。
于博操起桌上的IPAD划拉几下就扔向他。屏上显示的是一条旧闻,还是两年前的。
【澳门赌业巨贾刘金城之子失踪二十载,于近日在内地显身并将返澳继承家业】
所配的图中人与刘晸宇至少有九十九分的相似。
诸欢不免吃惊:“厉害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新闻中的刘家太子并不叫“刘晸宇”。
“有种技术叫‘人脸识别搜索’。我在网上怎么也查不到‘刘晸宇’这个名字,觉得不可思议,能随便提着上亿财产到处跑的不可能是普通人。你们开会时,我就偷拍他的脸查了下,最符合的就是这个名为‘刘天明’的富二代。”
“不用怀疑,就是他。”
特效造型师一般也对人体结构熟识,对比脸部特征和身体的长宽比,诸欢下判断得很快。
“这样背景的人,要取条性命很容易,都不用自己出手。”于博迟疑地来了句。
诸欢不知他指的是杜澜一事,还是另有所指。
“我觉得刘晸宇不像是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
“澳门赌场十之七家涉黑,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于博马上反驳,“二猪,这种有钱有势还带背景的我们惹不起,他要做的事我们更担不起。把这项目推了吧,赔款我来付。”
“拿什么付?”诸欢双臂抱胸,瞪自己的好友。
“你妈留给你讨媳妇的钱都扔在‘博欢’上了,除了向你爸屈服,你还能想什么办法?我觉得于其这样,还不如顺着干完这票得了,反正我们只要完工就没什么损失。”
于博闭起眼,沉思片刻。
“向家里屈服是迟早的事,就像这个刘天明,出走二十年,一把年纪了不是还得回去么。”
他这句让诸欢当真愣了。两人相识十年,他从未听过当初与家里决绝得干净利落的铁子突然会说出这种话。
“我爸病了,挺严重,现在他求我回去。”于博按住太阳穴,烦躁地解释。
诸欢些许茫然,不知安慰。他只有养母,不是太能理解于博此时的复杂心境,但能看得出那双眼里的沉郁和彷徨。
于博仅三十出头,他爸却已七十过五。他妈是他爸第七任不曾领证的相好,也是唯一产下儿子的女人,但他妈出身和命数都不好,并没有母凭子贵,四十多岁就郁郁而终。于博有九个姐姐,个个如狼似虎把争夺家财当成人生必修,每天算计着要把最小的亲弟弟掐死在成年前。
在这样凶险的家境里成长,还能保持身心健康没变态才是怪胎。
“就这样吧,二猪,我回头去跟刘晸宇谈,就说我们能力有限,实在揽不下这事,行吧?”于博站起身,决定结束这场交谈。
“大于,这事没你想得这么简单。”诸欢觉得头疼。
之前他跟于博坦白过杜澜的身份和刘晸宇仿制魂瓶为救命的事,其他还是只字未提。所以于博现在可能就简单地认为刘晸宇找上门来只为仿制这事,而不是针对操刀者身份的必然行为。
“具体什么问题,等这事过去后我再告诉你。仿造的结果,其实我自己也很好奇。大于你别管了,让我做这事吧。”
于博看向他,目露警惕:“二猪,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