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不是那车?!”
白尧唰地怒指,浓眉倒竖就像跟自己的绿帽赠予者狭路相逢。
顺势望去,诸欢又想叹气了。
眼看这样那样的蛛丝马迹一条条地追至跟前,持续暗示他想装糊涂都不行的事实:于家或于博跟某些阴森森的破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对于家他没好感,巴不得警方能去找于家母老虎们的麻烦。但于博,到目前为止,还是他诸欢最重要的哥们……
诶,头疼!
“喂,现在都几点了,咱能不能先办正事?!”
张队哼哧哼哧地跟在这俩货的屁股后面,终于尝到点求人办事的憋屈。
四辆铁红色大卡整齐地码在仓库场地的南侧,应是被弃许久,车窗上鸟屎和尘泥齐覆,车头顶点点锈斑像疥疮。白尧突然跳脚是因为这些车确实跟刚才撞他们的大卡长一个模样,就是这些看着颓败了点。
“我说你们也别急着下结论,林区的运输车都是由政府出面定制采购再转租给企业的,型号车型吨位一个样的起码两三百辆,撞你们的不一定就是……”
冲到大卡前,张队的嗓门也熄了火。
职业敏感让他能立马察觉停车处接近出口那块空地,本该还有一辆车的种种细节。
原来被硕大车身长期挡住阳光的地面上,野草已浅浅地铺出一层毛茸茸的油绿,湿润的泥地上还残留不少轮胎碾压出的纹痕。
张队摸了摸地面,又举目四周。
“这些草也就长了三四天。”
在大卡们的四周逡巡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诸欢蹲到张队身边,顺便把抱得胳膊疼的皮袋子往新草地上一摆,拍了拍。
水声咣咣。
“杨太一也是被大卡碾死的。”他突然嘀咕一句。
这话题转得莫名,张队倒也能明白。
“肇事司机也没找到,不过要联上你们刚才的事,也得有证据不能光凭猜。杨太一我们去查了,他在国内的账务状况没出什么问题,日常人际也不算复杂。那八张玉雕台采购自泰国黑市,是他的一个徒弟去搞的,目前这人失踪了。其他的嘛就还有一条暂时被搁置的线索。”
“哦?”
诸欢没听懂,线索还能被“搁置”的?
张队摊摊手:“杨太一在瑞士UBS有私人账户,据说两个月前转入一笔巨额资金,来自一家私募基金,现在能就知道这些,要详细得靠ICPO的资源协助。我们怀疑这事跟‘财运’大佬有关。”
诸欢瞥了眼张队:“谢谢……跟我说这些。”
不过他也明白,张队知道的应该远不止这些。现在没把他当嫌疑人,是因为知道已经没必要,警方死咬住返尘瓶的用意不外乎需要一个有价值的交换筹码,而目标就是“财运”及其背后的那假脸货。
“得了,别浪费时间,快让你的神棍朋友办事。”
张队抬腕看表,一把拽起诸欢的胳膊就把人往仓库那里拖。
“他不是神棍……”
诸欢抓起皮袋子,有气无力地朝还在踢车的家伙扬起手。
说实在的,对于白尧到底能不能应付事,他也没把握,只求别搞砸就好。
仓库门口守了两位警察,一老一小都还是熟脸的。
“又被逮来了啊?!”小李蜀黍亲切地招呼他。
而老警察捧个保温杯笑眯眯如弥勒佛。
他对诸欢拎的皮袋挺感兴趣:“哟,还绣花的呢,年轻人出个门就是讲究。”
诸欢僵着脸:“呵呵。”
俩警察和张队费劲地将铁门推开,迎面不是呛人的尘腥,竟是一股温暖的馨香,好似里面是泡着一屋女人的澡堂子。
如此美妙的气味却让白尧变了脸色,马上捏住自己的鼻孔。
“怎么?”诸欢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也跟着也捂。
“傀土燃烧起来,就是这味。”白尧嗡声嗡气的,又转头问张队,“之前进去有没有闻到过?”
张队来不及摇头,一把推开他们,和俩警察一起冲了进去,诸欢和白尧连忙跟上。
六百多个平方的仓库间不算小,大半都是覆盖防火膜的粗加工木料。
如山的木头堆后面还有百来个平方的空余,曾有人居住于此,霉迹斑斑的墙面上挂有遮尘挡灰的旧床单,墙角凌乱堆着床褥垫席及锅碗盆瓢之类。
它们原本不该出现在墙角里,应是为这块空间正中所摆的一个诡异阴森的局让了位。
一个用人体摆成的八卦阵。
四男四女,看着都为三十以下的年轻人,不着一缕俩俩相对,被拴着脖颈吊在一块刻着伏羲八卦图的木板下,吊绳高度不一,远看像一串设计得错落有致的风铃。
木板本身是被钉在仓库的钢架顶梁上,不甚牢靠,起些动静就会微微地晃悠。
又是一出噩梦化实。
诸欢和白尧远远地站在木料堆旁,楞是不想再靠近一步。
而且与之愈近,诡异的香气愈发浓郁,几乎要呛喉。
被吊的人皮肉拉伸,一时难以辨清五官相貌,但其中两个女生染的渐变发色让诸欢一眼就认出。
胸堵难忍,他不得不背过身去。
蜀黍们飞快地搜寻个遍,没找到香味来源,确认没有明火才退至两人身边,似乎对这个人肉八卦阵也极为忌惮。
张队长吁一口气,指了指八具白晃晃的人体,面色尴尬。
“队里没女警,也不敢乱动他们,只能让他们守在门外。要是出事可真冤大了。”
诸欢反应过来,惊讶了:“人还活着?!”
死人是不需要去顾忌他们光不光身的。
“刚发现时都以为死了,技术组过来后,法医却说人没死,但也不能算是活着。脑子没反应,体征算正常,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判‘脑死亡’,都说从业至今没遇到这怪事。”张队头疼地揉脑门,“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但让这些人一直吊在上面也不是个事,如果真死了算谁的责任啊?所以你们赶快给我一个结论吧。”
“没乱动他们绝对是聪明之举,放下来即死。”
白尧哼了声。他将揣了一路的破包搁摊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掏出一块绣有符纹的麻灰布带往脸上一扎,把口鼻遮完整密实后,慢吞吞地朝“人肉八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