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现在是坐不了了,温展恒抬手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长叹了口气,大步朝着山角下走去。
“今日下山怕是只能步行了。”温展恒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你们上山的时候就没有骑马?”安宏述诧异的开口,眼睛盯着看不到尽头的曲折小路。
他们确实是骑马来的,不过,经过刚刚一场大闹,怕是没有人愿意回去牵马了吧。
“如果你想骑可再回逍遥峰上。”连珂轻笑着开口,不等安宏述回答,抬步便快步去追温展恒。
提起逍遥峰上,安宏述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槽点,也不知道是谁立的奇葩规矩,竟然这般的不近人情,如果再次上山,怕是又要被拦住了,自己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看到山角下一处茶摊处,封玉澈和温展恒正相对而坐,谁也不发一言,只是顾自品着茶。
“公子,奴才这便去再寻辆马车来。”李旬重重的看了封玉澈一眼,恭敬的对温展恒说道。
温展恒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他的视线落在连珂身上,替他倒了杯茶,“一路上也累了,先喝杯茶解一解乏。”
“你们再谈论什么?”连珂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于寻常的气息,在他们到来之前,二人定是在讨论着什么。
两人互看了一眼,封玉澈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用行动把难题抛给了温展恒。
见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温展恒不着痕迹的翻了他一个白眼,顿时又满脸堆笑的开口,“我们关系平平能讨论什么。”
对于温展恒,连珂深信一句话,信温展恒还不如信猪会上树。
“你们最好别想着思下比试,否则后果自负。”连珂冷着脸扫了二人一眼,继而喝起清香的茶水。
温展恒总是在夸连珂聪明,可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该说连珂聪明,还是该说他们心意相通为好,他问出的每一句都像是先前听到过似的。
他们分为两桌而坐,李由和安家兄弟坐一起,原因无他,只是担心安宏越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对于封玉澈动手。
如果他的功夫高深,李由也无需担心,可是事实却是他的武功极低,如果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必定是他们。
“你们谈论的书有什么秘密?”李由没有忘记温展恒口中的书,眼下的相处还算是融洽,也让他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至于有什么秘密我还不清楚,不过有了他用不了多久自然可以解开迷团。”温展恒如实开口,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安宏述,像是在无声的威胁他似的。
看着安宏述身子抖了抖,封玉澈浓黑的剑眉微微瞥起,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开口,“一本你以为重要的书而已,与其在书上面下心思,还不如想想如何处置被偷偷放出来的梁绅青为好。”
封玉澈岔开话题后意味明显,除温展恒处,其余的人皆是一脸震惊的模样。封玉澈虽然看着文质彬彬,可是从他杀马的不动声色来看,也是一个狠辣的角色,他这是真的动心了?
“师弟啊,你这凡心动的可不是时候,眼下需得以大局为重。”温展恒笑眯眯的开口,眯起的眼睛中露出抹冷意。
对于温展恒来说,大局则是朝纲,而对于封玉澈来说,就只是安宏述而已。“大局为重?那是你要维护的大局,与我们何干?”
闻言,温展恒啧巴了一下嘴巴,挑起眉头,斜着眼睛看着面色清冷的封玉澈,“当大局分崩离析的那一刻,别说是你,就连整个逍遥峰上都得为之陪葬。”
当墨国成为梁家的天下,那么,当初背叛过他们,是他们眼中的钉的人物皆会沦为刀下亡魂。温展恒看似是在保全大局,实则却是保全对抗梁家的所有人。
封玉澈忽的笑起来,“你以为保全大局,仅靠一本看不懂的书?”
“当然不是。”温展恒直言拒绝。
如果那本书真的能起到重大作用,先帝也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将书放于大靖,他自己动手不比什么都好。
之所以如此在意那本书,温展恒只不过是想要解开玉佩中的秘密,既然有人知晓,他自然是洗耳恭听了。
眼看两人又要杠上了,连珂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一个眼刀扫过二人,“如果真的看对方不顺眼,那为何不直接打一场,不杀死对方不罢休呢?”
听着他口中薄凉的气息,温展恒便知道他这是生气了,重重瞪了封玉澈一眼,满脸堆笑的讨好。“珂儿,我们纯属亲切友好的交谈,至于比试会伤了我们的和气。”
亲切友好?连珂听了直发笑,他口中的亲切怕是只差一把剑了。
就在连珂心中怒火要发不发的时候,李旬赶着马车过来,温展恒赶忙岔开话题。“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都城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如何对抗梁家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珂也不好发难,只是重重剐了温展恒一眼后才上了马车。
封玉澈最后一个进入马车,他冰冷的视线看着动作略显笨拙的安宏述稍有缓和,同时,眼底是化不开的坚定。
凡是想动温安宏述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温展恒也不例外。
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对于安宏述的在乎,就连不赞同的安宏越都觉得稍有安心。
可是,在所有人都看出封玉澈此行的目的时,唯独安宏述什么都没看出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都城,安宏述掀起帘子,眼睛提溜提溜的四处看着,眼前繁荣的景象让他应接不暇。
“这是什么地方?”安宏述指了指一家书卷气极浓的店,满脸的新奇,同时还掺杂着疑惑。
“文人墨客显呗的地方。”封玉澈扫了一眼,直接回答,语气里夹杂着不屑。
一群腐朽至极的书生,在一家小茶馆里说着未来的筹划,可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嘴上的较量罢了,困境来临时,他们比谁都溜的快。
安宏述没有听出他口中的不屑,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里面的才子佳人直冒光。“停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马车停在名为雅竹轩的门前。
安宏述兴冲冲的下了马车,脚步飞快的走了进去,对于身后皆是一脸黑线的人们,置之不理。
“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温展恒试探的开口。
连珂点头应下,不进去又能怎么着,难不成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怕是没有几个人会同意的。
几人前后脚进入雅竹轩,看着里面故装风雅的人们,只觉得有受不了。而此时,安宏述正兴致勃勃的盯着一本诗集看的认真。
“这位公子看着倒是眼生,看打扮也不像是读书人。”一个身穿水蓝色长衫的书生上前,目光轻蔑的打量着对事事都好奇的安宏述。
在他们这此书生眼中,身着绫罗之人,打小便是衣食无忧,又怎会认真读过书?不过就是一群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罢了。
被他如此当众羞辱,安宏述怎会受得了,将手中的诗集扔在桌上,冷声质问道:“我是不是读书人与你何干,不过,你这般轻视他人,怕是枉读这第多圣贤书了。”
书生气的脸一阵白,一阵青,“你们这种富家子弟,除了整日里游手好闲,还会做些什么,这里是清雅之地,你们应该是那些烟花之地才对。”
提起烟花之地,安宏述又想起封玉澈的话,他真的想去吗?
想着,他的视线不由的落在封玉澈身上,只见他神情冷傲,完全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这位公子应是打小便读书的,不过,如此看低旁人,是否太过没有礼数了?”连珂神情阴鸷的看着他,面上是一片冷然。
不知是对富家子弟仇视的人太多,还是那书生的话太过有煽动性,在雅竹轩作诗的人大多站在了他的那边。
面对敌多我寡,温展恒等人没有一个人要逃离的意思,而是皆抿着抹笑意,静静的看着他们如何将富家子弟损了一遍。
“墨国就是有你们这些败类在,才会有如今的下场。”书生气急败坏的开口,捏在手中的书团在一起。
封玉澈冷笑,“我等如果是败类的话,那你们则是让墨国根基腐朽的蛀虫,正因为有了你们的存在,墨国才会在武力略逊一筹。”
说这话时,封玉澈下意识把安宏述护在身后,拿着剑的手不由的收紧了些力度。
注意到封玉澈眼中的杀意,温展恒拉了连珂一把,示意由他来解决。
温展恒上前一步,灼灼的目光盯着书生,薄唇轻启质问道:“墨国因为什么落在现在这个下场?”
他自认为自己治理国家虽不算是上承,可是也把朝政打理的丼丼有条。
书生冷笑,“为什么,还不是那个重武轻文的昏君?如果重文的话,我们何必落得一个腹中虽有诗书气自华,却又在这市丼之中抨击旁人?”
虽然书生偏激了些,可是他的话却提醒了温展恒。自打他登基以来,由于梁大后的处处下绊子,他不得不重武,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现在却听到这群文人在聊国家大事,他似乎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那般嚣张了,自然是老虎不在猴子称霸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