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子、锯子、锛、线斗……万小丰逐一摸过去,现在的木匠大概已经不用这些了,但不管过去了多久,他都不会让这些工具染上一点灰尘,都是父亲留下的。
转身,走去另一边,打开已经不多见的箱柜,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床被褥,都是母亲亲手做的,再旁边的柜子,则都是衣服。
最右边那一摞,都是属于他的,一针一线,都出自母亲之手,可惜只到六岁那年,以后的不再有了。
手伸进去,抚摸,似乎还有温度,不管过去多久,像是都不会散去……
缩手,盖上盖子,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没到门口,又顿住,“干妈,您怎么来了?”
关秀禾站在门口,温柔地看过来,“想他们了?”
万小丰抿着嘴,点点头。
“哭吧。”关秀禾走近,伸手摸摸他头,“我都不记得,你有多久没哭过了。”
“我是男的。”万小丰强调这点。
“无情未必真豪杰。”关秀禾摸着他脸,“有泪如何不丈夫。”
“不懂。”万小丰竟笑了出来,“这么多年过来,早忘了什么是哭,回头好好想想,想起来了,一定哭给你看。”
“说着说着就没正形了。”关秀禾说他一句,又道,“天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去上学……答应干妈的事情,没忘吧?”
“不会忘的。”万小丰声音坚定,并没有改变计划的打算,只是也有担心,“明天我和念念走了,万有财再来闹怎么办?”
“当年我能在他身上射个窟窿出来,现在一样能,不用为干妈担心。”关秀禾说这些的时候,一点都不像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子。
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万小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终是张口问,“干妈,我爸妈的事情,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过什么?”
万小丰一直没跟她打听过,是因为她们是在父母去世一年多以后才搬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和父母没有打过照面,根本不认识,没有必要去问。
但朱素芬的话对他影响很大,如果那不是简单的意外,他要找的就不只是那个肇事司机了。
“他们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肇事司机还没找到……小丰,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人会遭到报应的。”关秀禾知道他又想起什么,安慰道。
“让老天报应……”万小丰撇撇嘴,“那多没意思。”
“小丰!”关秀禾声音重了一些,“答应干妈,人可以去找,但一些念头不要有,好吗?”
“哎呀,天都这么晚了,得赶紧去睡了。”万小丰上去搂住她肩膀,“我先送您回去,回来马上呼呼睡。”
“小丰……”
“干妈,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擦擦。”
“少打岔……”
“嘴上怎么还有菜叶,您也太不注意形象了。”
“臭小子……”
“干妈,晚安。”
嘭地一声,大门关上了。
关秀禾回头看一眼,摇摇头,知道在这件事上,她这个干妈说什么都没用了……真是个犟种!
里面,万小丰打个呵欠,真的回屋睡了,而且一觉天亮。
第二天,身体被摇晃,“大懒猪!起床了!”
睁开了眼睛,是熟悉的模样,熟悉的场景,万小丰笑了笑,“转过头去,我要穿衣服。”
“切,谁稀罕看你。”关牧念转过身坐在床尾,手往后摇摇,“快点快点,每次都这么晚,懒死你算啦。”
“我不懒,怎么能显出你勤快来。”万小丰跳下床来,“走了。”
两人一起去到外边,同乘一辆车子往学校赶去,在离校门还远的地方,一个下车步行,一个慢悠悠地在前面晃,进了校门才各自分开。
上午一起上课,中午在一起吃饭,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吃过午饭,是午休时间。
万小丰从西墙翻出去,上了等在那里的车子,“嗨,两天不见,想我了没?”
“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丁丁回头看他,“昨天在金永KTV,发生了什么事?”
万小丰没急着回答,而是问她,“那个叫不弱的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丁丁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她不是小姑娘。第二,她很厉害,你说话要注意。”
“这些我都知道,请回答问题。”万小丰并不想被她糊弄过去。
“算是我师叔。”丁丁看看他,“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是她对我感兴趣。”万小丰撇撇嘴,“天天追我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咣!
丁丁有些激动,不自觉站起来,一下撞到车顶,也顾不得疼痛,“她要嫁人,怎么可能?”
“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万小丰打个呵欠,“你想问的事情,她都知道,所以这次就别麻烦我了。”
丁丁坐回去,沉默一会儿,才又向他看过来,“我不可能从她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但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所以你必须得告诉我。”
“理由。”万小丰好奇地问。
“一万块。”这次丁丁直接开价。
“你的表现告诉我,事情的重要性,应该不止这个数,所以……”万小丰看着她,再次重申,“理由。”
丁丁回看着他,“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打听的。”
“再见。”万小丰伸手推门。
“你走不了的。”丁丁手指一按,门就锁住了。
万小丰往后一靠,“那咱就耗着吧。”
丁丁眉头一皱,“不要逼我对你上手段。”
万小丰笑笑,“我师父回来了,这次是真的。”
老骗子的用处不大,能用上的时候,决不能客气。
丁丁吸了口气,又锤了座椅一下,才开口,“还记得马镇长家的事么?”
“你说女鬼还是邪阵?”万小丰随口问了一句,但话一出口,脸色就变了,“是同一个人做的?”
同样是女的,同样是怨鬼,同样是被锁,同样有怪阵……如果这些还不能把两者联系到一起,万小丰就是猪脑子了。
昨天没想到,那是对这种事不敏感,后来事情一茬接一茬,也就忘了,但这时候想不到也难。
果然,丁丁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吞吞吐吐那么久?上次不是挺痛快,还主动讲给我听。”万小丰比较好奇的是这个。
丁丁望望他,迟疑一下,才告诉他,“如果只是单独的一件事,说给你听,还没什么,现在已经证明不止一件,那背后的事情就不太好说了。”
“有大阴谋?”万小丰咧了咧嘴,有点后悔打听这个了。
“不止。”丁丁看着他,“那张人皮……不见了,就在我们手里凭空消失……你懂吗?”
不懂!
也不想懂!
开门!我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