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发烧
梅子汤2020-08-25 19:493,186

  【宁斓似乎就没有拒绝骆白这一项技能。】

  ——

  “脸怎么这么红?”

  “嗯?”

  下一秒,干燥的暖意就覆上了前额,“你发烧了。”

  骆白下意识重复宁斓的动作,“应该没有。”

  “有体温计吗?没有的话我回去拿。”

  骆白终是退开一步让宁斓可以进来,“有。”

  十分钟的倒计时还有四分钟时,骆白把体温计从腋下拿出来,看见宁斓拿手机的动作边看体温计边说:“5到10分钟间就可以,没烧。”

  宁斓关了计时又伸手拿过体温计,“38度了,没烧?”

  “37.9℃,低烧,睡一觉就好。”

  才七点多,睡觉实在有点早,宁斓把体温计里的水银柱甩下去,“我给你做点吃的,晚点体温再高的话就吃退烧药或者去医院。”

  骆白摇头,似乎在发现体温异常之后发烧的症状就立刻涌现出来,他有些口干,有些热,头也有些沉。

  “不怎么想吃,我睡一会儿。”

  近乎直白的逐客令。

  宁斓拧开保温杯,骆白接过来,在辛辣清甜里轻声说,“谢谢。”

  他眼睫低低垂着,在缭绕的热气里染上潮意。姜茶温度刚好,再高些会烫,再低些效用又会打折扣。骆白缓缓吞咽,刚喝几口热辣感就充盈了胃,连带着皮肤表层的凉意都被冲淡了。

  喝光后又漱过口,直到骆白坐在床上,宁斓还在。

  “低烧而已,不需要照顾,而且,身体不怎么正常的时候,旁边有人我休息不好。”

  宁斓的眉一直蹙着,最后还是妥协地看着他松口,“好好休息。”

  骆白点点头,躺下了。

  灯一一被关掉,脚步声渐远,关门声混着锁舌入鞘的声音响起,房间里再没有丝毫声响,骆白才放松下来,闭眼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不论是生病还是受伤,身体机能下降的时候,只有独处最安全,这几乎是他融进骨子里的自我防卫意识。虽然想推拒宁斓是真的,但这种时候有人在身边他休息不好的话也不是托词。

  骆白没睡着,在睡和醒之间飘着,大脑时清时迷,但总绕不过他担心了许多天的事情上去。从他怀疑开始,每一个可能都带着从前发生的种种围着他绕,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的那份恐惧有多浩荡。

  他是真的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的,尽管最开始他接触到研究和制药的方式是个噩梦。他像个没有思想的工具,接收着这样那样的指令,再去把那些指令变作现实。只是他终究是个人,是个有思想的人。

  七年前,在激光、高频电凝以及各种仪器止血都不适用的情况下,他被要求研发能够在尽量短的时间里凝血止血且在大剂量使用时不会对使用者产生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等副作用的止血药品。他是能做出来的,所以他知道,怎么样才能够毫无破绽地失败。

  很多人参与其中,他让那一次的研究失败比成功做出来更加耗费心力,但终究没有任何人发现。最后那个研究因为他被迫不了了之,但他还是想做出来的,想做出最新的、效果最好的、副作用最小的新型凝血酶。他足够谨慎了,脱离那个团伙足足有四年才敢放下心去做,可……

  挣脱不开的炼狱。

  周而复始的噩梦。

  体温在一点点升高,没有变好的趋势。其实,刚从冷水里出来不久的时候测的体温本就偏低,他真实的体温肯定不止37.9℃。越来越高的体温让他本就不够清晰的思绪更加混乱,只好睁开酸热的双眼,准备起来去吃退烧药。

  骆白有些乏力,动作又轻又缓,拉开虚掩的卧室门时却猛地绷紧了身体。

  有人!

  “你醒了?”

  骆白倏然放松下来,肩膀在门框上借力,隔着墙上朦胧的夜灯的光看向入户门边那个高大的人影,“你一直在这儿。”

  宁斓几步走到跟前,手背轻轻落在额头,“烧了。”

  昏暗里,骆白看着那个身影走到身前,在温凉的触感出现时微微闭起眼睛,听着这两个字,他就能想象得到宁斓皱着眉一脸严肃的样子。

  有什么亮起来,骆白睁开眼睛看,是宁斓的手机,屏幕上显示计时三小时的时间到了。

  宁斓按灭了收起来,“怕你睡着烧起来。”

  担心他睡着烧起来,所以不走。又怕待在这里他休息不好,所以假装走了,为了不被察觉,把存在感放到最低,一动不动,在门边生生站了三个小时。

  骆白呼吸有些不畅,说话时带着鼻音,又轻又哑,“我……又不是小孩。”

  “嗯,小孩的话早就乖乖退烧了。”

  骆白想反驳什么,又因为遮盖眼睛的手把话咽回去。

  “闭下眼睛,我开灯。”

  38.8℃。

  “去医院。”

  “吃点退烧药就好,没那么严重。”

  宁斓不应,只定定着看他。僵持一会儿,骆白的眼睫垂下些,“我不想去。”

  “骆医生,讳疾忌医?”

  骆白好像真变成了个小孩,不去医院这样的事需要征得监护人的同意才行。

  他坐在沙发里,“监护人”在一米处站着,身影斜在他身上,他只好又申请一次,瞧着“监护人”阴沉沉的脸色说:“我不想去。”

  宁斓似乎就没有拒绝骆白这一项技能。

  他看着那么大个人抬眼看他,眸子有些湿漉,不说什么理由,只轻轻抿起唇,重复说他不想去。

  “我弄点吃的,吃完把退烧药吃了,吃药后一小时再烧,我扛你去医院。”

  骆白轻轻勾起嘴角笑笑,哑声说:“好。”

  “有什么想吃的吗?煮点粥或者面?还是做两个菜?”

  “没太有胃口,你做点想吃的,帮我煮份白粥吧。”

  宁斓点点头,看过冰箱又去厨房翻找一会儿,回来问他,“鱼肉粥,瘦肉粥,蔬菜粥,红枣小米粥,有想喝的吗?”

  骆白保持着贴退热贴的动作看向他,怔几秒答,“蔬菜粥吧。”

  直到宁斓点点头又退回厨房里,骆白才放下手来,体温不知道是不是又烧高了点,他有些口干。骆白喝下半杯水,放下时才想到,这是宁斓兑好温度拿过来的。

  宁斓没做别的,两人一起喝了粥。

  休息,喝水,吃药,洗漱,躺下,量体温。

  宁斓拿着一块湿毛巾进去朝骆白伸手,骆白把体温计递过去。

  “38度3。”

  “没事了。”

  “胳膊。”

  骆白把胳膊伸出来,毛巾擦过掌心和手臂,酒精的清凉在皮肤上蔓延,淡淡的味道散在空气里,让人说话声音也轻起来,“真的没事了。”

  宁斓把他胳膊放回薄毯下,“你好好休息,我拿你的钥匙走,明早给你送过来,行吗?”

  “已经在退烧了,就这么不放心吗?”

  “退烧药暂时起作用了,不代表不会反复。”

  骆白叹口气,挪到床里侧,“不是病毒性的,应该不会传染,你不介意的话。”

  “不是会休息不好?”

  “试试。”

  温温的触感隔一会儿就轻轻落在额上,窸窣的声音响起,微凉的湿意触及皮肤,一次次缓下热度。

  骆白睡得时沉时浅,不算好眠,却是一夜无梦。

  于他而言比伴着梦沉睡一晚更舒服,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今天去医院吗?”

  “去,有手术。”

  骆白以为宁斓会制止,劝他休息,或者表现出不赞同,但宁斓只是问他:“几点?”

  “九点三十。”

  宁斓点点头,要坐起来时被拉了下,骆白精神比前一晚好些,“还早,你睡会儿吧,我做早饭。”

  “不困,”宁斓伸手试试体温,“我做,一会儿起来再量一下。”

  36.6℃。

  “退了。”

  骆白点点头。

  折腾多了,体质也就好了。

  其实小时候他身体弱得很,几乎每一茬感冒都落不下他,但凡感冒稍微严重点,就必须要打针才能好。天气一变冷,他添衣服再及时也少不了流几天鼻涕。

  那时候,十一最怕的就是突然降温,每天晚上都要守在那一台公共电视前看天气预报,从头看到尾,连开头的介绍和紧邻的几个城市的天气都要看,因为他要根据这些判断播报的本地天气和气温是不是准确。

  早一些时,整个福利院只有一台电视,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多,院长就只在特定时间播特定的台。每次能偷到遥控器的时候,大家为了把遥控器夺到手几乎能打起来,十一从来不在意,播什么就跟着看什么,因为晚上院长都是要播到当地台看天气预报的。有次院长不在,有人偷拿了遥控器换台,十一和别人动了手。

  那两天他感冒了,不太严重,但他从小一感冒就爱睡觉,天还没黑就睡了,感冒还觉得热,只盖个被角。那天晚上忽然就降了温,可十一抱了厚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第二天他感冒不但没加重,鼻子都不塞了,然后他就看见了十一眼角的青。

  他气得哼哼着跳脚要揍人,被十一掐着后脖颈在头顶一顿揉给揉老实了。

  宁斓在他后颈发根处碰了下,“坐会儿吧,我去做饭,把水喝了。”

  不同时间和不同人的相近动作让他恍惚。

  甚至连带给他的感觉都相似。

  骆白坐了会儿,从错乱的想法里出来,走到厨房外看着宁斓忙碌的身影,他背倚着墙低头捏捏眉心。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宁斓坚持送他去医院,下午又过去把他接回来,几次测量过确认体温正常后,吃完饭收拾好才回去,没再留下。

  烧彻底退了,可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地脱了轨。

继续阅读:11、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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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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