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凝滞
梅子汤2020-08-28 19:293,151

  【 这是他们第一个无关情事的吻。 】

  ——

  骆白醒的时候天黑的彻底,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宁斓真的轻易就能抱得起他。

  从沙发去浴室的时候,宁斓负气似的捞着他的腰腿把他抗在肩上,直到水快满了浴缸他的咳嗽都还断断续续地没停。那双带着茧的手把他身体里的东西往外引,恶意地碾磨内里那点,又终是没再要他,只仔细给他清理。最后也没再抗在肩上,把他横抱回了卧室里。

  骆白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遥控器,摸到了松松拿起又摔在地上,骆白索性倒回去。

  宁斓体力好,他体力也不差,之前从没觉得什么,这次他才知道,宁斓真的发起狠来,他招架不住。

  明天,或许已经是今天了,十点他还有台手术,可他现在大概都走不出卧室门。

  卧室门从外边被推开,“醒了?”

  宁斓竟然没走。

  “几点了。”

  “两点四十,凌晨。”

  骆白在那场激烈的纠缠里没有高声喊过一次,可嗓子沙哑地厉害。宁斓转身出去一趟又进来,问他,“要开灯吗?”

  “嗯,遥控在地上。”

  宁斓把什么放在床头柜,捡起遥控,一只手伸过去盖住了骆白的眼睛。

  骆白在宽大的手掌下感觉到灯光逐渐转暗,而后那只手缓缓挪开了,骆白撑着胳膊半坐起身,一杯水递到了他的面前来。

  “你吸烟了。”

  “嗯。”

  “宁斓……”

  宁斓叹口气,“先喝点水吧。”

  骆白喝下小半杯,又抬头看他,“宁斓,我们谈谈。”

  “好。”

  宁斓在骆白身后垫上一个枕头,把杯子放到远一点的小桌上,把床头柜搬得离床远一点,面对骆白两腿大开坐在上边,“我们谈谈。”

  “你问吧,你问,我答。”

  宁斓看着骆白露在外边的身体除却右臂的皮肤上错列满布的深浅不一的疤痕,看着骆白浅色的平淡的双眸,那双眼睛安静地看着他,等他发问,像是任他问什么,都可以得到毫无保留的回答。

  宁斓忽然起身,“算了,你睡吧,我就在外边,有事叫我。”

  床头柜归回原处,水杯和遥控器都放在靠床的一侧,宁斓掩上门前,低声对他说了一句,“晚安。”

  骆白良久才重新躺下,关上灯,对着黑暗轻声呓语般念,“晚安。”

  那台手术,在当天早上临时换了主刀医生。

  关于“A省在职医生疑似参与非法器官交易”的新闻一夜之间甚嚣尘上,宁斓在空闲的短暂两小时里赶回骆白家的时候,骆白正在用手机看新闻。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

  骆白穿了一身浅灰家居服,看见宁斓进来,对他拿了自己的钥匙毫不诧异。

  宁斓看见骆白如常淡然的样子,抬眼看餐桌,骆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吃过了,很好吃。”

  “嗯。”

  宁斓前一晚扔进洗衣机的沙发套在阳台晾着,沙发上换了新的沙发套,和阳台那一套一模一样的款式颜色。

  骆白站起身问宁斓,“给你做杯咖啡吧,提神,要吗?”

  宁斓整晚没睡,眼睛里泛着点红,眼下带着半圈不多明显的暗沉。

  他点点头,说:“好。”

  骆白行走间已经看不出异样,但速度很慢,他连上咖啡机的电源,拿下一桶咖啡豆,在咖啡机磨粉的时候去冰箱拿出一盒全脂牛奶倒进牛奶锅里煮,搅拌的时候,骆白低声说:“全脂牛奶加温到65度的时候,蛋白质脂肪层可以释放出来,最适合和意式浓缩融合。”

  他把牛奶倒出一半,放在咖啡机的另一侧打泡,把咖啡粉压实放进咖啡机后,他伸手拿了一个有些圆润的咖啡杯,在咖啡占据杯子的三分之一后移开,又把余下的一半牛奶绕圈倒进杯里,同样占据杯子的三分之一,余下的三分之一留给了打发的奶泡。最后,他伸手拿了一个小盒子,在咖啡表面洒了一点粉末。

  “肉桂粉。”

  宁斓接过来,这杯咖啡没什么花样,表面只是一层微微鼓起的白色和一层薄薄的浅色粉末。

  “尝尝看。”

  宁斓基本不喝咖啡,喝不惯,特别需要提神时就靠烟或者浓茶。

  甜的,而后被奶香掺揉着的有点香醇的苦味。

  “很好喝,是什么?”

  骆白顿了一下,“拿铁。”

  宁斓把余下的喝光,“局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为什么不问我?”

  宁斓转身放下杯子,动作微顿。

  “从第一次见面,有那么多让你怀疑的地方,为什么不问?”

  骆白伸手,咖啡机的龙头缓慢地滴下一滴咖啡,落在中指的指腹上,“新闻的配图,虽然是不太清楚的监控截图,还遮住了脸,但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能认出是我,为什么不问?”

  宁斓背对着他,迟迟没有出声。

  “宁斓……”骆白的拇指把那滴咖啡碾压着抹开,“那些图不是合成的。”

  “我杀过人。”

  “哦。”

  宁斓仍是背对着他的姿势,肩背挺直,语气平平。骆白忽然觉得,自己刚刚说得好像不是“我杀过人”,是“天气不错”。

  接着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宁斓按在桌面上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着青白,毫无血色。

  “宁斓,我们谈谈吧。”

  让我把所有不得见天光的污秽展示给你,你再决定要不要说喜欢我。

  “我还要赶回去。”

  “你在害怕吗?”

  怕自己喜欢的人竟然十恶不赦。

  宁斓终于转过身,看着他说:“是。”

  骆白忽然觉得这间房子有些闷。

  “我怕你要把自己撕开,我要眼睁睁看着、疼着,却补不好。”

  骆白呆在原地,没了思考能力。

  宁斓走到他面前,“你说我不问你,那我问你,刘岗的摘肾手术是你做的吗?”

  “不是。”

  “你参与过非法器官交易从中牟利吗?”

  “没有。但……”

  “好,”宁斓打断他,“我知道了。”

  骆白难得露出这样的神色,有些懵懂似的无依无靠地迷茫着。宁斓伸手,拇指贴在骆白耳前,四指落进耳后的发里,手掌的温度传递到骆白微凉的侧脸,他微微侧头,在骆白的唇上覆下一个轻短的吻。

  这是他们第一个无关情事的吻。

  四片唇瓣触碰相压又分离,不够热烈,却能在深处古井无波的水面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耳前的手指在眼尾下方轻轻摩挲,“晚上,如果你还想谈,我们就谈一谈。”

  吻又落在额头。

  “等我回来。”

  ——

  骆白在原地站了许久。

  以前他常觉得,这个世界像一片海,他是海上的一只船,一只空空如也、无锚无桨的船。

  现在,他仍旧被海浪推逐击打,却有了舵手,要为他扬帆。

  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直到手机在客厅振动起来,他才回过神。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

  “多大的事?”

  丁沈千的声音大起来,“你别和我打太极,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怎么会忽然被翻出来?再说,那些监控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吗?”

  “所以,着急也没用。那些人把模糊的监控截图和最近的器官交易放在一起,算不上证据,警方定不了我的罪,唯一的作用就是警告我,所以等着就是了,他们会找我。”

  “然后呢?你再来一回?”

  “我能毁他们一次,就能毁两次,第一次没死彻底,这次他们还敢来,我让他们灰都不剩。”

  丁沈千笑起来,“好久没听你这么说话,怪不习惯的。之前军械的事,我收拾干净了,他们想上赶着找死,我送他们份大礼。”

  “你想干什么?”

  “怎么,担心我?”

  骆白语气平平,“担心你把自己玩死。”

  “啧,你千哥长命百岁。”

  “别乱来。”

  “我这么规矩,从不乱来。半小时到,方便吗?”

  “不方便。”

  “行,一会儿见。”

  骆白把手机放在矮几上,走到卧室换衣服。

  弯腰换裤子的时候,骆白没忍住,皱着眉“嘶”了一声。

  丁沈千歪在沙发上把腿往茶几上一架,“你这小区安保越来越严了。”

  “专门跑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怕你想不开关心一下还不行了?”

  “哦。”

  骆白忽然想起宁斓背着他竭力按捺着说“哦”。

  “白担心了,你这心情还不错。”

  骆白看着丁沈千,“你想干什么?”

  “他们往我这卖军火,也往万华那儿卖,他们手里有毒,我不碰,万华就说不准了。定好的那批军火我不要了,把万华和他们一块儿包圆了送给警察叔叔,你说怎么样?”

  “有点大了。”

  “吃得下多大都不算大。”

  “不像你的风格。”

  丁沈千一向是个有胆有谋的人,但不是个愿意倒贴东西的人。是他的东西,谁都别想让他主动往外吐。

  “白杨的主意。”

  “你确定信得过就好。”

  “还有件事,那个画廊的老头儿……”

  骆白猛地转过头,“有消息了?”

  丁沈千摇摇头,“他去世之后留了遗嘱给女儿,前两天我们刚找到他女儿,他女儿说老人除了画廊里的几幅老板送他的画和一点遗产没留下别的,也没有说过关于找人的事。”

  “也正常,”骆白嘴角扯出一点弧度,“一个陌生人留下笔钱托付件事,然后几年都不出现,谁都会以为这事就算了。”

  那只是他的满心希冀,对于别人来讲,可能只是一副画工都不怎么样的画,一张纸。

  一份垃圾。

继续阅读:14、旧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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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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