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骆白的脸被埋在搁置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的胸膛之下,连轰鸣声都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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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斓穿上短袖的时候,骆白穿的还是衬衣。
宁斓甚至怀疑骆白衣柜里是不是只有衬衣,衬衣是不是只有白色和深灰浅灰蓝灰各种灰。
裤子也是各种灰。
所以看见一身白大褂的骆白下边露出的裤腿是浅咖色的时候,宁斓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虽然这个场合实在不太合适。
端着枪的于书景和后边跟的一队警察肯定想不到这么严肃的时刻他们老大在惊奇别人裤子的颜色。
在丁沈千送骆白的实验室里,最边上骆白的几个助手抱头蹲着,实验室中央三方对峙,两边的人全是黑色,中间一身白色实验服的骆白格外显眼。
在宁斓一行人来之前,骆白正在和那伙人交涉让其他助手先离开。那伙人想要新型凝血酶,骆白答应地很干脆,放人,要什么都好说。可那伙人怕放了助手,助手出去报警或者找帮手,想拿了东西再放,骆白不可能先给东西,给了就是完全被动。正僵持,宁斓他们就到了。
看见宁斓的时候,想不通的事一下就通了。
骆白每次来实验室的时候都很注意,偶尔发现有人跟着,他不把人甩掉绝对不会到实验室来,除了被宁斓的人跟着的一次,他没刻意甩开人,随他们跟了。
那些人不该忽然就能找上门来。
自己是被黄雀当做蝉钓了螳螂。
两边人数没差多少,都是二十来个人都带了枪,本来说不准哪边吃亏,可惜那伙人棋差一招,把骆白当成了个普普通通的文弱医生。为首的人先朝骆白发难,想扣下当人质。
实验室里没有什么能经得起子弹,饶是一贯淡定的骆白也在打斗间急躁起来,只想宁斓手下的警察能厉害一点速战速决了事。
各种仪器试剂碎了一地,眼见不敌,那伙人拼了命似的和宁斓一行人缠斗,护着几个人撤,那几个人怀里装着匆忙间抢下的几支试剂,临出门竟然扔了个微型炸弹进来。
是要连留下殿后的自己人一起炸了。
骆白撑着宁斓的肩于一旁的架子上借力跃起在空中把炸弹踢转了方向,在落回的时候被宁斓大力拽到身前扑倒滚向另一边。
爆炸的巨响卷着热浪扑来的时候,宁斓伏在骆白身上的身体往上一挪而后抱头趴下,骆白的脸被埋在搁置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的胸膛之下,连轰鸣声都远了。
骆白在嘈杂中隐约听见一声,“别怕。”
宁斓说完才察觉这话说得很没道理,在他看来,或者说在任何人眼里,骆白都不是会怕的人。
那个炸弹其实威力一般,但灭台仪器很是绰绰有余。
骆白坐起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宁斓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反应,终于回过神来之后抬眼看见的就是那台记录所有数据的仪器残骸。
骆白脸色更差了。
至少宁斓是第一次在骆白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宁斓喉结微动,“额,那个……”
“老大,全扣下了,一个没跑!”
骆白看着宁斓问,“你们外边围了人?”
刚刚但凡人再多一点,都不会打得这么难,这个近两百平的实验室都不会毁得这么惨。
“嗯……咳,嗯,以防万一。”
骆白点点头,没说什么,可出了实验室之后看到外边足足有刚刚实验室里两三倍的人,骆白脸都黑了。
宁斓拿着一支试管走过来,“碎了两支,就剩这一个了。”
骆白睨一眼,说,“一起碎了吧。”
“不是你在研究的东西吗?他们不就是想抢这个。”
“那宁警官收好当证据,给我做什么?”
“你……没用了?”
“人都抓到了,我当然没用了。”
宁斓大抵觉得心虚,耐心得不行,“我是说,这个药对你没用了吗?”
“几支不知道副作用怎么样的实验品,成分剂量我都清楚,要了有什么用?”
“啊,我以为挺重要来着。”
骆白想转身走的步子生生停下,因为觉得自己态度不好消下去的气又涨上来。
重要还故意把人引到实验室抓,重要还把大部分人留在外边。
“重要的是从开始到现在七个多月的数据,这个玻璃管能变出来吗?”
骆白说话一贯平平淡淡带着笑,忽然这么冲,宁斓一下给呛得没反应过来。
骆白把落了扣子的实验服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在动作间平复情绪。他大概猜得到,在路上抓人不好抓,抓住一两个让别的跑掉说不定平白让对方有了防范得不偿失。那伙人被他甩开之后宁斓应该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继续跟上了,只就警方抓人来说,今天这一场大获全胜,圆满完成。
人家还舍身护他,保障了无辜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不需要我配合调查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刚刚体力消耗大,开车不安全,我让人送你。”
“不用了。”
“哎。”宁斓握住骆白的小臂。
宁斓这一握其实没用什么力气,可骆白全身都僵了一瞬。
两个人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接触不少,但除了刚刚爆炸的一瞬,几乎没有过什么肢体接触。
手臂上的那层布料像不存在,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心像在瞬间空了一下,又像从胸膛转移到手臂上被握实了。
“安全第一,别闹脾气。”
骆白被这哄闹脾气的孩子似的话弄得接不出下一句,明明没必要可就那么被一个警察护送走了。
“骆医生住月亮湾啊?”送骆白的警察看见骆白在导航上输的定位问。
“嗯,对。”
“好地方啊,可不便宜。”
骆白答,“还好,麻烦你专程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
警察被这个谦虚的“还好”说得心肝肺都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骆白兴致不高也没主动提话题,两个人一路说得话一只手也就数过来了。
宁斓回家的时候十点多,不早也不算真的特别晚。他出电梯后没回家,径直走去了骆白门外。
宁斓按了一下门铃就站着等,不一会儿门开了,门内的骆白穿了一身浅灰居家服,前额的碎发落着显出和平时不同的气质,似乎,有一丝慵懒,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可惜,没有好脸色。
骆白保持着一手拉开门的姿势看着门外一身黑明显忙了一天还没回家的人,精短的板寸上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把乌黑的发色弱化了些许。
“宁警官贵干?”
宁斓抬手蹭了下鼻子,觉得自己鼻子上应该有层厚厚的灰。
骆白是真的气到了,哪怕回来的路上缓下去不少,可打开笔记本看见自己列的计划单,就觉得闷了一肚子的气又起来了。他很少生气,可今天被毁了的不只是几百万的仪器设备,还是他的心血。
不算前期的计划准备都足足有半年多的心血。
炸弹还是他自己踢的。
“今天的事,抱歉。”
“配合警察执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额……介意我进去坐吗?”
“介意。”
“那去我那儿坐坐?”
“不去。”
宁斓似乎有些无奈,“骆白……”
骆白手上一用力就要关门,宁斓伸手抵住。
“私闯民宅违法的,宁警官。”
宁斓看骆白故意拿他之前说的话呛自己,心里忽然就有点痒。
“我在征求户主同意呢不是。”
“户主不同意。”
“那我脸皮再厚点儿?”
宁斓进门就看见了沙发旁边的矮几上开着的电脑,他视力好,不用凑近就能看清楚那是关于实验制剂的实验计划、注意事项、各项现象可能出现的百分比之类。
骆白过去把电脑扣下了,“喝水吗?”
“不用,我……”
“道过歉了,我收到了,你还想让我必须说个没关系才行吗?”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实验室毁掉的仪器我赔给你。”
“我要数据,你赔?”
“……”
“没别的事就回吧,我睡了。”
骆白也不管站着的宁斓,转身就要回卧室又被抓住了手腕,“骆白……”
宁斓刚拽住人就被骆白反手擒住手腕,接着一记手刀劈在臂弯,宁斓立刻松手去挡,下一秒骆白的膝盖就顶向宁斓的小腹。
骆白的近身格斗很出彩,他体格没有宁斓健壮,但动作干脆,没有半点虚招,每个动作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宁斓起初还想放水,胯骨第二次被膝盖狠顶到的时候,终于认真起来。
如果不是他躲,被狠顶到的就是小腹。
只是还是以挡为主。
他本来就是送上门给骆白顺气的。
骆白大多用肘、膝、脚,他的腿比手臂用的更顺,攻击力也更强,宁斓见招拆招,拆不下就巧躲硬抗。他还穿着硬胶底的执勤鞋,只偶尔抬腿去挡,一次脚都没用过。
骆白原本穿着的露趾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远了,谁也没在意,可骆白一次反腿扫被宁斓握住脚踝和赤着的脚时,空气好像一瞬就不流通了。
宁斓是僵的,他的掌心贴着骆白的脚心,另一只手能清楚感觉到凸起的踝骨,宽松的睡裤因为骆白高高抬起的腿露出劲瘦白皙的一截小腿,那截小腿离他不过咫尺之遥,他能清楚地看见小腿上不算密的浅色汗毛。
他甚至怕自己呼吸再重一点,会把气息扑上去。
呼吸不敢重,手也不敢。在握住时立刻松开也就算了,可现在,不自觉极小幅度的轻轻一动都像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骆白也定了一会儿,细微的麻意从腿根泛起,骆白向下用力,脚轻易就从宁斓手里滑下来。
宁斓的手在空下来的一瞬就浸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