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华临死之际,方瞧明白楚元韶为人。
宋茵也已瞧出苗头。
而以之为武器的淑兰夫人,却还沉浸在陛下对宋茵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喜悦之中。
而今,淑兰夫人瞧着依兰的面庞红肿,心中解气,口中却温言细语,轻声安慰:“你们娘娘也是,便是你有错,念在从前的细心体贴上,何必下这样重的手。”
说着话,指尖轻轻抚上依兰的脸颊,吓得后者一个激灵,慌忙道:“奴婢,奴婢不是……娘娘只是在气头上,没恶意的。”
淑兰夫人颇为心疼得看了眼依兰,临了道:“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的就这样作践他人性命。你以后也顾忌着自己一些,她再乱发脾气打人,便躲远些。”
“唉,”淑兰夫人叹口气,拍拍她的手,道,“若有什么不顺意,便到瑶华宫寻采菽采苓,一块儿说说话也好。”
“奴婢……多谢夫人。”
依兰低着头,不说应,也没说不应。
淑兰夫人瞧了眼采菽,后者笑盈盈凑过来,褪下腕上的嵌红宝的金镯子挽到了依兰手腕,道:“以后咱们亲亲热热的,这算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不,不用……”
采菽已经扶了淑兰夫人上了软轿。
依兰送了淑兰夫人走后,心慌意乱,站在宫道上,伫立良久。
直到带着人四处搜索也没搜到宋蘅、司北宸踪迹,这才回来的木兰瞧见了,上前推了推好姐妹,问道:“怎的了,这里风大,瞧你站了好一会儿了。脸上的伤也不处理下,人来人往的瞧见了,还当主子厌弃了你,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依兰被她一碰,惊得回神。
从前有什么话,依兰都会对一同到椒房宫的木兰说的,可不知道怎么的,也或许,她心里已经在琢磨淑兰夫人那席话了,下意识便对木兰撒了谎,“我这刚送了淑兰夫人出来,防着她又闯进去,便盯着人走的没影儿才打算回去。这不就遇见了你,怎么样,娘娘交代的事情,可办妥了?”
木兰丝毫没有起疑心,闻言颓了一口气,又急又忧:“没找到,连个影子也没有。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说司北都督本事大,跑掉就算了,怎么连三小姐都失踪了?待会儿进去,怕是娘娘要狠狠责骂我了……”
依兰与她相携而入,见小宫女、内侍们离得远了些,低头悄悄与她说道:“陛下在殿内呢,想来娘娘今日不会发太大的脾气。你知道的,娘娘单独和陛下说话,一定能哄得陛下心意,这事大约就过去了,也不会难为咱们了。”
木兰喜上眉梢:“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
依兰颇有些心酸。
她们都是宫中有头有脸的宫女,差事从无半点差错,可这位贵妃,动不动就责打痛骂就算了,偶尔脾气坏起来,要人命都是轻的。
其他宫室的宫女们,哪里有这样的日子。
于是她将淑兰夫人那些话,颠来倒去想了一遍,问木兰道:“你说,娘娘脾气这样不好,说不得哪日咱们就在她手上丢了性命。咱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木兰吓了一跳,唬着眼看她:“你疯了不成?”
又压低了声音,嗔怪道:“你也真是,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咱们娘娘虽然脾气不好,待咱们却是好的。吃穿不说,这宫里,哪里有椒房宫这样富贵的地方?你可别打那些坏主意,不然我定禀明娘娘的。”
依兰慌忙道:“你别去……我,我就是胡诌的,瞧你竟当了真。”
木兰松口气,还是劝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咱们跟着娘娘,知道了那么多事,娘娘怎会放了咱们离去?这辈子啊,怕都要在椒房宫养老了。嘻,你别是觉得娘娘打了你一巴掌,才生了这奇怪的念头吧?”
依兰强笑:“哪里为这个,只是怕年纪大了,娘娘瞧咱们不中用,想找个清闲的宫室,整日里有活计干就是了。是我想差了。”
“可不就是你想差了。”木兰拉着她去上药,“娘娘在椒房宫好好的,咱们再不用去别的地方!”
依兰任凭她拉着,低下头,尽是苦笑。
淑兰夫人在椒房宫外煽动依兰叛主,椒房宫内,宋茵跪在地上,终于向楚元韶道明了原委。
“臣妾只是想借此机会,一举铲除司北都督。他那般胁迫陛下按着他的心意行事,臣妾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才想出这么个蠢法子,为陛下分忧。”
楚元韶确实很生气。
但他不是生气宋茵设计针对司北宸,而是气她没有提前与自己商议。
若知道宋茵有此计划,他定会为她添砖加瓦——譬如墙外围满了侍卫,再叫他跑不出去。
也能帮宋茵安排的更隐蔽些。
而宋茵这蠢货,不但人没抓住,还打草惊蛇,再想对付司北宸,怕是难了。
而且这回叫人跑掉,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报复!
楚元韶深吸口气,没功夫和宋茵在椒房宫耗着。
临走时,却想起这件事里的令一个主角——宋蘅。
“这么说,你确定宋蘅和司北宸一起跑掉了?”
宋茵一愣:“臣妾……三妹消失至今,若不是和司北宸一起走的,又是去了哪里?所以臣妾猜测……”
楚元韶心中轻鄙,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道:“再派人找一找,或许她压根就没在椒房宫。”
话音落,他不再和宋茵敷衍,直接离了椒房宫。
他才对宋蘅起了些心思,违背了宋茵想抬举她家其他姑娘的意,宋茵便对宋蘅出手了。
这份心意,他楚元韶可是记得清楚。
宋茵提着一口气,虽然现在陛下没有责罚他,但她知道,陛下这是在等司北宸先出手,再来和她清算。
……
流月宫
谁能想到,阖宫都搜索不到的司北都督,就在这深宫大内!
西厂有名的鬼医奇才,邓卫,如今也在宫中。
倒不是司北宸受了什么伤,而是他带回来的姑娘——宋府的三小姐,误服了那种脏物。
邓卫虽是鬼医奇才,但对于这种药,钻研不多,更别说这种全然无解,只需要折服于欲望,便能安然无恙的春药了。
既能满足欲望,何必还要解药。
是以邓卫从前觉得,此为小道。
但如今都督瞧他连些许“小道”都束手无策,已暗暗白了他好几眼,邓卫实在觉得心头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