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黑衣人夜访承安伯府。
雕栏玉砌,奢靡无匹的院舍没亮几盏灯,鬼影绰绰,尽显萧条寂寥。
大理寺,地牢中烛火明灭,铁锁呛啷,有人漏夜而来。
“父亲!”
赫连荀宇急匆匆奔到大狱,抓着围栏,眼睛泛红。
地牢阴暗潮湿,有股沉木腐朽的味道,夹杂着粪便的腥臭。
堂堂伯爷,竟住在这种地方,他身为人子,怎不难过。
“都是孩儿无用,叫父亲受此大辱。”
他们赫连家,多年承蒙陛下垂怜,也无非是因着皇后姑姑,外头名号叫的响,可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失了帝心,赫连家可要从云端坠落泥里的。
赫连柏其实还好。
虽然地牢潮湿闷热,可他也没受什么屈辱,例行问话,也未上大刑,吃喝虽不如在府中时,但到底干净……应是有人授意,会是陛下吗?
姐夫虽然生气,可还是念着他这个妻弟的吧?
赫连柏就更恨栽赃诬赖他的小人了。
“荀宇,你怎么进来了?家中可还好?”
赫连荀宇忙忙用袖口拭泪,哽咽道:“回父亲,家中一切安好,就是祖母年事已高,没敢告诉她出了什么事,这些日子,老人家似有所感,一直念叨您的小名儿。”
赫连柏眼眶有些湿润,“好好照顾你祖母,还有你母亲。”
赫连荀宇连忙说起今次来的正事,他看左右无人监视,把怀中捂得死紧的包袱拿了出去,低声道:“父亲,今夜有人入府,扔给儿子这个。”
他将包袱递出。
赫连柏心下诧异。
包袱中,字条短小精要,却正切中要害——承安伯府管事,在钱庄存官银万两,娶宫女为妻,置京郊大宅……
莫说赫连荀宇,连赫连柏都心惊肉跳。
他家的管事虽能捞些油水,可那官银不是寻常银两,每一笔都是有数的……除了官员俸禄,可就皇室中人才会用。
又有宫女为妻——赫连柏抖着手,打开那张宫女户籍文书。
宫女外放出宫,与寻常百姓的籍贯录入是不同的,另有文书备份。
上书,哪一年入宫,在哪一处当值,又是谁下令放出宫的……
赫连柏看着落款处怜月宫的大印,只觉天旋地转——是淑妃?
自家才因凤璇帝姬,与怜月宫联手,为何淑妃这样快就对承安伯府下刀子?
赫连荀宇瞧父亲脸色数变,忙问:“父亲,会不会是阴谋,挑拨咱们与淑妃娘娘起嫌隙?”
承安伯攥紧了文书,咬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一顿,复又道:“若不用此物,把管事推出去,咱们一家子必死无疑!”
他既怀疑这些东西是伪造,又怀疑这是旁人的另一个陷阱,可事到如今,再不拼一把,定是死路一条。
他反复询问儿子,那黑衣人可有自报门户。
赫连荀宇蹙眉:“倒是有说,只不知可信不可信——皇后旧友,父亲觉得呢?”
承安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你那个姑姑啊……你的姑姑啊!”
心中又怎不难过呢。
这么多年来,他有今日,子孙有今日,都是因着姐姐。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宫中传来消息,承安伯乃是被府中管家所冤,现已缉拿真凶,赫连柏已被放归家中了。
因此事所受牵连的,凤璇帝姬的认亲宴,在淑妃娘娘的提议下,陛下决定,在宫中重新举行。
几日不见的南宫瑞雪,也终于回到了帝姬府,来见宋蘅。
她羞红一张脸,既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那天真是多亏了你。”
只是她不擅长掩饰,宋蘅还是从她脸上看出了勉强之意。
“帝姬客气了,那是下官应尽之职。”
她不可能让南宫瑞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不然,受牵连的一定会是她。
但南宫瑞雪怕是不会这样想。
对于南宫瑞雪是否还在疑心她,宋蘅没有继续想下去。
没有必要,与瑞雪帝姬交心,是件令人痛苦之事。
见南宫瑞雪踌躇,宋蘅疑惑:“帝姬来,可还有其他事?若没有,咱们该前往宫中赴宴了。”
瑞雪帝姬一直在宫中伴着木昭仪,眼见宴会重开,她一大早却先从宫中出来寻宋蘅,必定是有事要说的。
见宋蘅先打破了这静谧的尴尬,瑞雪帝姬松了口气,安生坐稳,道:“对于淑妃和凤璇帝姬,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上次她们把主意打到本宫身上,这一次,怕也要……”
她微微蹙眉,有些头疼。
虽然已经与母妃说起,可母妃总有些心不在焉,一点也不关心她似得,没办法之下,她才跑出宫,来寻宋蘅讨个主意。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不然,只不定哪一日就叫淑妃和凤璇那俩贱女人得手。
只要一想起自己那日差点被人侮辱了,南宫瑞雪的肺都要气炸。
宋蘅从南宫瑞雪的话里,听出了木昭仪的心虚。
原来瑞雪帝姬还没想明白,那天她之所以出事,也有她母妃的手笔在。
“这一次,臣会在帝姬身边,寸步不离。”
宋蘅轻笑,“臣会带着素锦,想必帝姬身边新来的侍女,也会些武功?这么多人在,淑妃娘娘想算计您,同样不容易。”
南宫瑞雪有些懊恼:“就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吗?这感觉可真够憋气的。”
“淑妃娘娘屡次失手,陛下心中岂会没有芥蒂?瞧她巴上了凤璇帝姬,接二连三对您动手,一次二次陛下或许看不明白,可三次四次……帝姬,放宽心吧,您总不会是一个人在阵前呢。”
瑞雪帝姬眉头微挑,有宋蘅这句承诺,亦或者说是宽慰的话,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拉着她的手,带了些诚恳:“好,今后有本宫的荣华,就有宋女官的富贵,本宫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宋蘅可不会把旁人的空口白话放在心上,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请。”
宫中盛宴,分外忙碌。
宫女内侍来往穿梭,达官显贵俱都临场。
比在承安伯府还要热闹无数倍。
南宫瑞雪可没心思陪着这些人东拉西扯,领了宋蘅寻一处清静的凉亭,看着外头众人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