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也未曾久留,猜着老夫人还有话要与宋致远详谈,便跟在佟氏、宋荔身后,一道儿出去。
佟氏狠狠瞪了眼宋蘅。
如今,她可是自己的心腹大敌。
不过,不论是她,还是宋荔,都不敢在松鹤堂外头吵闹。
宋蘅瞧着二人渐渐远去,觉得自己也不能总被动得等着挨打,于是凑近素锦耳朵,耳语几句。
松鹤堂内,宋致远落座。
老夫人风尘仆仆归来,当先要问清楚自家儿子的打算,才好决定下一步,是留是走。
她倒也瞧出来了,佟氏地位,大不如前。
可佟家还在!
若想休妻,佟家那边势必要有个合理的说辞。
而且,佟氏年岁也大,诞下二女……说实话,老夫人也不是恨她恨到非撵走佟氏的地步。
不然,佟家那一关不好过。宫中的茵妃娘娘,也不是个软和脾气。
生下宫妃的当家夫人,若被赶回家中,只怕不好再嫁人。把佟氏撵走,和叫她去死,也没什么区别。
儿媳妇,只要乖乖听话,老夫人还是好脾气的。
“佟氏你打算怎么处置。”
宋老夫人直接问儿子,休妻是不能的,可佟氏再想如同从前一样,也是不可能的了。
……
宋蘅在外落后一步,待佟氏母女俩走远,又折返回松鹤堂。
宋致远在屋里待了不多久,已经离开。
送走了大将军,海嬷嬷回来道:“老夫人,三小姐在外头候着,说是有话要与你说。”
老夫人一挑眉,“哦?”
旋即冷笑道:“又是个精的!咱们宋家可真是风水好,尽养些精怪!我儿说啦,碍着茵妃娘娘的面子,不好往宫中送人的同时,还辖制了她母亲,捅娘娘心窝子。从前我是可怜三姑娘,但若真如阿荔所言,近来宋家多出事端,都是三姑娘所为,你可有想过后果?”
海嬷嬷灿灿道:“这,不至于吧。”
宋老夫人冷哼一声,沉吟道:“若是阿蘅,她对付的,可就不单单是佟氏母女俩。而是针对咱们宋府,针对我儿的!既这样,我岂能容她?咱们才回府,在查清楚前,不见!请她回了吧。”
老夫人起身,要去歇息。
海嬷嬷忙道:“老夫人,不是奴婢爱管现实,实在是三小姐说,有极重要的事。”
老夫人扬眉,看了眼外头。
院子里洒扫的丫鬟,没几个是老夫人心腹,保不齐,是佟氏那边派来的眼线。
老夫人示意海嬷嬷近前来说话。
海嬷嬷凑近她耳畔,低语几句。
老夫人疲惫的眉眼一戾,“当真?”
海嬷嬷点点头。
老夫人噙着冷笑,肃杀道:“好,好的很!没想到老身出去几年,什么阴招都使上了。”
海嬷嬷忧急:“老夫人,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没死呢!”
却是动了怒,身上不自在,捂着心口,缓缓落座。
海嬷嬷忙道:“要不要叫大夫?您身子这是又不爽利了?”
海嬷嬷瞧老夫人神色不虞,以为她旧疾又犯,要去拿药,老夫人挥开她的手,咬牙道:“旧疾?!”
紧跟着就是一声长叹:“我那个好儿媳啊,这是巴不得我早升天呢。”
海嬷嬷为难,想了想,劝道:“夫人虽行事一向欠些火候,可这谋害一事,定是误会。”
原来,宋蘅托海嬷嬷转告的,便是佟氏在老夫人膳食上弄鬼一事!
海嬷嬷听了,惊疑不定得传话给老夫人,心中却觉得宋蘅有些夸大其词。
佟氏再如何不堪,也是宋府的宗妇,宫中皇妃的亲娘。
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夫人再要强,还能活几年?从前都忍了,如今偏偏忍不得?
再者说,老夫人为避她锋芒,都躲到大觉寺去了,府里的事也不曾过多干预过。夫人再是不顺意,也干不出谋害婆婆的事体来吧?
况且,谋害婆母,是多大逆不道的事,夫人又怎会做的不隐蔽?
那么叫老夫人觉得可怜,被佟氏苛待冷遇的庶出三小姐,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海嬷嬷再不敢深想。
听了海嬷嬷的疑问,老夫人幽幽叹气:“还能为什么,她这是嫌我碍眼了啊……”
但对于宋蘅如何知道的,老夫人也猜不透。
事关己身,更没心思去猜。
联想上一次莫名其妙的头疼,还有长年累月的旧疾,老夫人这一颗心,犹如冻进了冰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佟氏一向心思多,为人手段了得,掌一家事,人人奉承,又怎愿屈居他人之下?”
海嬷嬷头大如斗:“您到底是她婆母呢,谁家不是这样一副光景?就为不侍奉婆婆,就要弑杀?夫人……不敢吧。”
老夫人只是冷笑:“婆母又怎么了,她做起手脚来,不更方便么!我倒是念着她是我儿的正妻,当年我儿入朝堂,也多得佟家庇佑。这些年来,她对我如何不敬,许多事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想让她过去——可我避居寺院,把家里的事全交给了佟氏这贱妇,这贱妇倒好,半点不感谢我不说,还嫌我碍眼!”
宋老夫人寒心的不行。
她心中认定,佟氏就是想杀她的。
这样一来,宋府可不就是她佟氏的天下了?
主子们的事,海嬷嬷不敢多言,为难道:“如今三小姐就在外头,具体什么情况,您看……要不要让她过来和您说道说道?”
她心中还是觉得,必定有什么误会的。
老夫人叹口气,颓道:“如此,便叫她进来说话吧。”
宋蘅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素锦就跟在后头。
老夫人没多理会,只目光看向宋蘅,颇为审视,眸中带着厉色,问道:“说说看,佟氏动手脚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若敢有半句假话,我亲自羁押你到夫人那去,由着她发落。”
宋蘅福身一礼,半点不带忐忑。
她在宋致远面前佯装,却从不在老夫人这边装相,也是吃准了老夫人并非无知妇孺。
“禀祖母,此事说来话长,孙女便长话短说。察觉到事情有异,还是在大觉寺那日。”
老夫人眉头拧在一起,一直没松开过。
“当时,赵侯爷家眷也在,孙女的婢女——就是素锦,”宋蘅冲素锦点了点头,“素锦前往寺中膳房取膳,当时侯夫人身边的婆子、婢女也在,曾嘲笑宋家人不会吃。那婆子讽‘哪有用猪肉煲菱角的’,又嗤笑‘鹤寿延年虽是一道药膳,放了人参,都是精贵物,可也不是这样吃的,真是暴发户不晓得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