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北宸，你放肆！”楚元韶气的睚眦欲裂。
再没想过，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不给他台阶下，口口声声要请礼部，请三司，还说御史弹劾，还扯到千里之外的乌央……
宋茵心惊肉跳，她还不知道大舅舅领兵在外，已经节节败退。
这事儿，远比宋蘅更重要。
她一番犹豫，司北宸却瞧见了，立时冷笑：“好，臣便不放肆，由着贵妃娘娘请了嬷嬷来给三小姐验身好了。只是，若验明宋三小姐无辜，这件事，怕也不那么好了了的——贵妃话里话外暗示宋三小姐与臣有染，叫臣不得不怀疑贵妃用心，既如此，便验！若结果不如贵妃的意，不晓得贵妃要如何与臣交代？”
莫说宋茵、楚元韶的犹豫，宋蘅也满目怔然得看向司北宸。
只是众人当前，司北宸没有看她一眼。
虽然知道司北宸或许有法子，但宋蘅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罢了，只要验身，便能证明她的清白，这错误，便不再是她的，而是宋茵、楚元韶的。
一瞬间，宋蘅能想到百十条针对二人的点子。
想来司北宸也不愿意放弃攻讦二人的机会。
罢了，不过是小事！
宋蘅如此安慰着自己。
她点头，也同意请嬷嬷。
可宋茵、楚元韶真正开始犹豫。
楚元韶自然担心的是前朝。
而宋茵想的更多。
她怕司北宸已经准备了后手，毕竟连椒房宫看守宋芍的宫女，都偏向宋蘅说话，她实在搞不清楚，哪个是西厂的探子、奸细了！
还有大舅舅的战事失利，怕也是近来陛下待自己不满的原因之一。
没了施家，没有了施琅华，震慑不住南疆，更震慑不住乌央。
宋茵原还想着，不过是领兵作战，大好的捞军功的机会，从前父亲不就是这样做的？
结果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统帅不利，多少精兵怕也是不够的。
她咬咬牙，便要谨慎道歉，说是自己鲁莽，好把这事情搪塞过去。
可司北宸不干了。
他抬手一揖，道：“还请陛下还臣清白，不然臣定要卸去西厂都督之职。”
宋茵先是一喜，但楚元韶已经惊了一跳，忙道不可。
宋茵不解。
旋即明白——淮阴王已经回京了。
此时司北宸若把西厂拱手相让，那淮阴王可是要逼宫的。
西厂与淮阴王的渊源，由来已久，原是先帝打算将西厂交给淮阴王，横空出现个司北宸，颇得陛下器重，这才由他任命。
那时先帝有意立淮阴王为储君，这才使得对方没有格外针对司北宸，安生等待继位。
哪知道，半途又出岔子，施家扶持楚元韶，导致淮阴王错失储君之位……
可以说，司北宸、施家，给了淮阴王双重打击，将他从储君之位拉了下来。
而今，若司北宸愿意将西厂拱手相让，那么以西厂那神秘的、隐藏在暗中的势力，能不能为楚元韶所用不知道，但一定会比司北宸执掌还要麻烦。
宋茵很快也想明白过来。
可以说，她以为给司北宸挖了个坑，结果人家跳进去安然无恙，反手给她与楚元韶出了个大难题。
应，还是不应？
请嬷嬷为宋蘅验身，后果难以预料。便是宋蘅真的不清白，司北宸真的拱手相让西厂，又如何？局面远比如今更难堪。
不应……
司北宸也要甩手撂挑子了。
宋蘅蓦地看清了局面，还有司北宸背地里冲她投来的一瞥——他竟要自己主动自证？
先还觉得司北宸安排了后路，让宋蘅心里稍稍有些不痛快，不过却也安了心。
而今瞧司北宸的样子，他不只是安排好了验身的嬷嬷，甚至很大几率，能叫宋茵、楚元韶自食其果？
她颇为不解。
出于对他的信任……或者，是出于曾经与他敌对，让宋蘅实在了解他的手段、为人吧，宋蘅决定顺他的意，主动上前，脆声道：“臣女，愿意请嬷嬷验身，还自己清白，也请贵妃、陛下给臣女一个公道。”
顿一顿，她也有了些底气：“只是，诚如司北都督所言，臣女一个人没什么，总归不受家中重视，死便死了，没的什么可惜。可贵妃娘娘如此冤枉臣女，有失公允，若验明结果，不如娘娘所言，陛下可有想过，臣女的冤屈？”
她字字铿锵，但在楚元韶眼里，却是分外柔弱——从前的施琅华，与如今的宋蘅，又有何区别？
无非是，宋蘅貌美，家中不受宠庶女。
而施琅华，样貌不算顶美的，家世显赫，刚正不屈。
楚元韶只看得到，他想看到的。
“臣，也是这个意思。”
司北宸施施然看向宋茵，“还请贵妃娘娘立下誓言，若平白冤枉人，做出自贬身份的事，实在不堪为六宫表率，当自请卸下贵妃之位，贬为嫔、妃，陛下也应另请妃嫔相助贵妃协理六宫。”
宋茵彻底惊了，不敢赌楚元韶待她还有几分心意，忙道：“刚刚不过是话赶话，一时口误，家妹就是气性大，本宫在此和你说说话罢了，哪里是疑心你。这件事便算了，自家妹子的脾性，旁人不知，本宫还是知道的。”
天底下，哪有两头甜的甘蔗，司北宸断不会容她。
“陛下，您也瞧见了，贵妃如今说话颠三倒四，泼脏水的是她，一旦扯上后果、责任，便往旁人身上推。刚刚若是应了她，事后一切后果，岂非一切都推到陛下身上？依着臣之见，应撤掉贵妃金印，搬出椒房宫，令赐居所思过。”
“这不是不验了吗……”宋茵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道司北宸这么麻烦，她一开始就该只盯死了宋蘅的。
而今看宋蘅低头不语，宋茵也不免疑惑，是她想多了，还是宋蘅装相，诱她上钩。
宋蘅也不多言，如今她也算瞧明白了，司北宸大约并没有叫宋茵验她身的意思，意在贵妃金印，以及这六宫之权。
端看楚元韶如何处置这个他最喜爱的妃子。
宋茵虽则是他的贵妃，却也是命妇表率，如此女子，怎堪为掌管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