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在她一出生时，就把她抱到了正房养，可却丝毫不提把她记在名下之事，到如今，她都还是府里的庶女。
这时候到说起她狼心狗肺，说她白眼狼了？
她这些年在佟氏膝下，为她挣来了呵护庶女，持家有方的名声，挣来了父亲对她的信任，难道还不够偿还佟氏待她的微末？
大觉寺的事，险些叫陛下连宋茵一起处置了，也算佟氏心中的一根刺，乍然被提起，又气又怕，却是变了一副神色，惶然哀戚地跪倒在地，对宋致远道：“夫君，自我入了这宋家门，上奉养公婆，下持家养小，纵无功劳也有苦劳，可如今却遭这白眼狼暗算，污蔑栽赃我不说，竟是想逼我去死，宋芍是您的女儿，可我也上有老父母，若夫君不肯为妾身做主，妾愿自请下堂，回娘家侍奉双亲，此生常伴青灯古佛去！”
宋蘅闻言，也不免钦佩这佟氏。
在坑人方面，明显是佟氏比宋芍套路深啊。
宋致远有些动摇。
无他，佟家的老丈人可不是个软柿子。
再者说了，为个声名已毁，面貌不堪，心肠又歹毒的庶女去得罪当朝重臣，还折掉一个正妻，实在不值当的。
宋致远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大骂道：“你个孽障，有这么说你母亲的吗？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丢人现眼的？”
宋芍“哇”得一声哭出来，悲愤欲绝：“你还是我爹吗？她虽说是您的妻子，却并非一个好母亲，府里是怎么没有男丁的，她又是怎么对付我与阿蘅的，您当真看不到吗？竟还要为了包庇她而打我？”
宋芍打小就学会了左右逢源，嘴巴甜，宋致远当然也算个慈父，极疼爱这个女儿。
可，再疼爱，也比不上他手里的权势，宋芍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只可惜，满心以为宋致远会为她主持公道，会看在她是他血脉的份上，护她一二分的宋芍，这一下子寒透了心。
佟氏又不是她亲生母亲，待她不慈也便罢了，可宋致远却是她的亲爹啊！
她从不知，血脉亲情可单薄如斯。
她捂着脸，拼着一口气，哭诉道：“您嫌我丢脸，难道夫人就不丢您的脸？”
废了一个宋芍，宋致远的联姻计划搁浅，宋蘅容貌清丽，又是温柔孝顺，正是替代宋芍的好棋子，他早就交代佟氏，不可再委屈宋蘅的，哪知道……
宋致远见宋芍吵闹不休，分明是无理取闹，终于是恼了她，“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吗？行了，你也莫要吵了，究竟怎么回事，我自会问清楚。”
“父亲！”
佟氏见自己说动了宋致远，不免得意——若非瞧中他是个外强中干的，她也不会下嫁。
这么多年来，她为宋致远筹谋，也是为了她自己。
宋芍以为自己和她一样？
同样是出了这样的丑事，佟氏却绝不会想自己的将来毁掉了，而是想怎样利用这个机会，去除掉于她不利的人。
于是，她阴冷的看向宋芍，对宋致远道：“如此心肠恶毒的女子，只当我白养了你一场。可今日若不教你，岂不是旁人也要有样学样，这宋家可就乱了！”
佟氏说着话，看了眼宋蘅，那个“旁人”，自然指的是她。
宋蘅却是不惧的，上前道：“不知夫人要如何处置二姐呢？”
“拖下去，打板子吧。”
佟氏觉得，她在宋蘅脸上确实看到了一丝笑。
不过那笑意快的，抓都抓不住，她心中不免起疑——莫非，宋芍、宋蘅并未有联手？
不然怎么一个挨板子，另一个倒是高兴呢？
宋蘅岂知是高兴，她简直是高兴坏了，佟氏正一步步走到她安排的局里，能不高兴吗？
她闻言，颇为忧心得对宋致远道：“父亲，二姐过不了两日便要出门嫁人了。虽说赵家不尊不敬的，态度实在猖狂，可夫人是收了不少的嫁妆银子，若伤了二姐，叫赵家悔婚，那笔银子怎么也要还回去的——毕竟赵家是想叫二姐过去给他家的世子爷冲喜，咱们送个病怏怏的姑娘去，岂非是打了赵家脸面，这亲事也结不成了，还给两家结下大仇……”
她扫了眼脸色变幻的佟氏，继续道：“父亲，结亲不易，可结仇就太容易了。您在朝中为官，本就遭人眼红，怎么也会有一二政敌，何必多一个赵家呢？”
宋致远已然心动。
而佟氏也不能打宋芍了——那笔银子，她已经填了帐上亏空了。
宋致远泥腿子出身，把银钱看得格外重，每旬都要盘查一回账，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若赵家要银子，佟氏往哪里挪？总不能把给大觉寺清修的老夫人的份例克扣了吧？
那老虔婆，可也不是好惹的主。
见宋致远夫妻俩神容松懈，宋蘅才在心中松了口气，对宋芍点一点头，示意她放心。
可真是要多谢赵家了！
若非找了这么个好借口，不许宋芍有外伤，今日宋芍怕真得挨上几板子，才能躲过一劫。
宋芍咬唇，低头默不作声。
宋致远如今也妥协了，不管如何，先将女儿送出去再说，旁的，以后可以慢慢商量吧。
佟氏吊着口气，阴阳怪气道：“总不能这样放过她，不可有外裳，但人消瘦些，想来赵家也不会理会的。就将她关在柴房，饿上两日，也消一消她心头的火气，别老出来和一家子做对了！”
宋致远点头：“就这样吧。”
待一行人远去，佟氏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漏掉了宋蘅……她咬咬牙，现在也不是乱动的时候，总归这些事，她有的是时间做。
现在，她还有更麻烦事儿没处理干净呢。
折腾不了宋芍，还能折腾芳姨娘，来给宋芍添堵。
但这件事佟氏还没想到呢，初尘就进来说芳姨娘投河了。
就是当初宋蘅跌落的那个池塘，养了些荷花、锦鲤，但也只是挨着亭子的地方浅一些。
这池塘是活水，底下有河道能流到护城河去。
有人在岸边发现了芳姨娘鞋子，还有个小丫鬟，说早上进园子里送热水的时候，瞧见了芳姨娘投河自尽，她身边的丫鬟丹橘，为了救芳姨娘，也跟着跳了进去，然而直到小丫鬟喊来人去救，主仆二个都没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