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荔摔了帘子，躲在车厢里嗤笑。
琥珀与琉璃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大气也不敢出。
宋蘅登车，素锦紧随而上。
车厢内，素锦嘀咕道：“小姐，奴婢打听着，佟家那位表少爷，昨儿晚上就叫送回府了呢。如今咱们去佟家，会不会被人算计？”
宋蘅轻笑：“算计是肯定的。”
素锦长长叹口气，时不时看她一眼，心中不解：“那您何必往枪口上撞呢，咱们躲过这一遭不就是了？再说了，那里是佟家，万一有点儿什么事，咱们怕是走不出佟家的大门了。”
宋蘅却道：“佟家的大老爷刚死，满城的御史追着佟太傅弹劾，把他官职都停了。你说，这风口浪尖上，佟家敢留咱们？便是留了，他们敢叫咱们出事？”
顿了一顿，又道：“我虽是宋家庶出，但到底是宋致远的女儿。宋茵与我不亲，却也是贵妃，佟家除非活腻歪了，才会让我死在他家。”
“还是不得不防啊。”素锦心里总觉得不安。
没多久，车便停在了佟家后院。
佟秋桐前来迎接，见了宋荔就笑：“接了信儿，早就等着你了。脸上的伤可快好了？”
说着话，便要伸手去扯宋荔脸上的帕子。
宋荔如今最忌讳的，就是自己一张脸，脸上水泡落下的坑，叫她抬不起头来，自然不肯在外示人。
她挥开佟秋桐的手，低声道：“好了，别闹，我脸上如今见不得风。”
佟秋桐背地里撇嘴，抬头，瞧宋蘅也下车了，勾勾唇，扯出个笑意来，“三表妹也来了，快请。”
宋蘅点点头，佟秋桐还想寒暄几句，宋荔已经不耐烦。
“赶紧走吧，我早膳还没用呢。”
出门早，宋荔也没什么胃口，如今提了一句，无非是不想站在院子里，凭过往的丫鬟婆子们围观。
她脸上火辣辣的，总觉得过路的哪个都在打量她，都在心里笑话她的脸。
瞧她神色不虞，佟秋桐也没什么好心情，阴郁着一张脸，请宋蘅一道儿。
“不去拜会外祖父，并舅舅、舅妈他们吗？”
宋蘅凭着记忆，发现佟秋桐领了她与宋荔去的，竟是她自己的小院儿。
佟秋桐一愣，笑了起来：“外祖父出去遛鸟了，我父亲今日虽不上朝，在家休沐，但这时辰怕是要处理公文，至于我母亲……”
宋荔不耐烦得喝斥宋蘅：“你怎么这么多事，咱们来的早，先在秋桐这里把饭吃了，待会儿再去见舅妈！不说舅妈那里要用饭，只说哪个府里不是上午处理家中事务，偏你事儿多。”
回头，又嘱咐佟秋桐，点了蟹粉包子，并几样自己爱吃的，混不把自己当外人。
佟秋桐便有些咬牙——佟家虽是他们房里当家，可人多口杂，膳食都是按着各房的份例来，想单点什么，还要往外掏银子，叫厨上的厨娘单独开小灶做来。
宋荔点的这几样，能花她三五两银子呢。
最叫佟秋桐生气的，自然不是这三五两银子，而是明明都是一样的小姐，宋荔点这几样，驾轻就熟，吩咐她和吩咐丫鬟婆子似得——更别提，怕是在宋家，宋荔也是惯常吃这几样的。
姑母出嫁时，带走了佟家好大一笔银子，包括宫中的贵妃，也常常派了宫人，往佟家来要这要那。
自打母亲当家后，佟秋桐才知道每年送进宫的，大约是佟家一半的吃喝嚼用。
凭什么宋家的女儿，要靠佟家来养，便是这样，宋荔指使起自己来，简直把自己当下人一般对待！
别忘了，贵妃还是花着佟家的银子呢。
佟秋桐知道，宫中正在准备秀女大选，宋家必定要送女儿入宫的。
本来她便想入宫，可宫中贵妃娘娘看不上她，指明会在宋家择取。
佟秋桐虽然觉得自己比不得宋芍、宋蘅貌美，可自己身份比宋荔差了什么？更别提，自己比宋荔要美一些的。
宋荔不过点了几样在家中吃惯了的食物，哪里知道勾的佟秋桐肚皮里一肚子的官司牢骚。
宋蘅瞧这二个自顾自得说起话来，站起身笑道：“既如此，那我下午便来。”
宋荔吓了一跳，站起来就阻拦她：“你这是闹什么？”
宋蘅满目诧异：“什么闹什么，我并没有闹啊——不过是接了佟家的帖子，以为夫人、外祖要见我的。而今到了，一个不在，一个要忙，我总不好在秋桐表姐这里久留，便先回府去，等什么时候外祖一家有空了，我再来拜访好了。免得失了礼数。”
宋荔立时就要和她吵起来，佟秋桐忙拦了一把，对宋蘅道：“实在是抱歉的很，本是想邀请妹妹过来坐坐，说说话也好。奈何母亲抽不开身，我便陪着表妹说说话吧，咱们也很长时间没见了，便在我这里玩一会儿也好。待会儿我派人去母亲那里瞧瞧，准保见妹妹一面。”
宋蘅低头轻笑：“我只是觉得奇怪，发了帖子的明明是佟家，怎到了这里，发现待客的却是表姐。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佟秋桐忙道：“哪里有什么隐情，不过是借着母亲的名义，约了你和阿荔过来玩的。”
宋荔也不好挤兑她，怕把人真的挤兑走了，后头的事就完不成了。
她一噤声，佟秋桐便问宋蘅可有想吃的。
宋蘅也没单独要什么，只点了一份和宋荔一模一样的，美名其曰：“让厨房做一样的吧，免得再单起炉灶了。”
大出血的佟秋桐恨得咬牙，面上不得不撑着笑意应了。
回头就拉了宋荔出去，似是有些私密话要说。
若非有把柄攥在佟氏手中，佟秋桐压根不会管宋府这些大房斗庶女的污糟事儿的。
更何况，姑母佟氏虽然疼爱她，可更疼爱宋荔。
佟秋桐一贯和宋荔有些不大对付，总觉得这个表妹实在不讨人喜欢。
而今，被逼着凑到一处，她也只能强压着自己的脾气，和和气气与宋荔攀谈。
素锦本就对佟家的人和事儿提心吊胆的，得了宋蘅准允，在屋子里一刻都待不住，借口出去如厕的功夫，一跃而起，攀上了房梁，就在佟秋桐、宋荔的头顶上，偷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