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暗暗磨牙,只得强笑着举起筷子,味同嚼蜡,甚至连吃到嘴里的是什么,都要分辨不出了。
舌尖发麻,胃中隐隐作痛,佟氏清楚的知道是为什么。
满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中途佟氏险些吐出来,小腹隆起,犹如孕妇一般。
宋老夫人这才放过了她。
……
回到正房后,宋致远尚未归家,佟氏松了口气,躺在床上呻吟不止。
庆嬷嬷跟了回来,见她如此,吓了一跳,忙问要不要请大夫。
佟氏有苦难言。
今日桌上那些菜,都是老夫人平日餐桌上的,相生相克,许多不能掺合到一起吃,否则轻则中毒,重则毙命。
她就知道,老夫人不会轻易绕过自己。
主意是佟氏出的,执行的却是庆嬷嬷。
今儿在松鹤堂,一瞅见那满桌子佳肴,庆嬷嬷就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那边,是发现了!
佟氏神容狠厉,对庆嬷嬷道:“去给我拿些解毒丸来用。”
庆嬷嬷满是忧心:“老夫人怎能如此,明知道……要不还是去佟家,请了二夫人来瞧瞧吧?”
“二嫂?呵,你还嫌她坑我坑的不够吗?”
何况,她才为了首饰的事,和二嫂吵了一家,哪里请的动她。
佟氏苦涩摇头,她那个夫君,近来对她颇有微词,如今表面上不过是老夫人请她吃顿饭……请了佟家人来,宋致远怕要更生气,以为她要打压他和他娘呢。
他已经不会为她出头的。
庆嬷嬷心疼,不只是拿了解毒丸,还有山楂消食片,“夫人在这家里,越发辛苦了。”
佟氏扯着嘴角,已然笑不出:“罢了,忍着吧。”
现在这情况,不忍下来,还能怎样呢!
……
“海氏,你瞧她有没有异色?按理说,东西都是她派人置办的,她总该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吧?老婆子我却瞧不出,她每样都吃,毫无滞涩。”
宋老夫人对佟氏依旧态度不善,看她做什么,都似包藏祸心。
海嬷嬷摇头:“奴婢可看不出来。”
佟氏当家多年,小心谨慎,怕是老夫人贸贸然把人请来松鹤堂用膳,对方就已经起了疑心,瞧见那桌膳食,才没流露太多异样的吧。
“奴婢瞧着,夫人晚膳用的很多。”
“哼,她那心思,咱们哪里看的出!”宋老夫人嗤道。
佟氏必定知道的。
她既知道,还敢那么吃,只能说明,这人是个狠角色。
“若真如三小姐所言,”海嬷嬷神色不动,替为宋老夫人捏肩,“那夫人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您可没妨碍她什么,还帮了她不少。”
宋老夫人不住冷笑:“是啊,偏她蠢,还当我挡了她的路,简直可笑。”
话音落,合上双目,心中思量,道:“她不是能忍吗?也好,从前我的膳食单子,誊抄下来,每日按着这个,给她送饭,还有,派人亲自盯着她吃!”
佟氏若豁得出去,次次都吃干净,那不用她这个婆婆出手,就能毒死她!
若豁不出去,闹出膳食有毒的事儿来,那她给婆婆下毒的事,也瞒不住了!
这便是老夫人的计划,压根不怕什么打草惊蛇。
汀兰水榭
宋蘅挑起窗上的帘子,看向外头,素锦在边上说着宋府的风吹草动。
“听说,偷偷使了银子,叫刑部销案了,还有衙役私下在京中各个客栈寻觅江xi籍的举子,大约是在找邓卫。您看,是不是需要奴婢通知邓卫,继续上告?”
宋蘅摇摇头,“琉璃的事,大约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无权无势,要想扳倒一介大员,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以后,咱们院门看严些,别又跳出来个‘小雪’,防的了这一次,防不了下一次,别和老夫人一样,服毒多年,已侵五脏六腑,无力回天了。”
素锦忙点头,提议道:“既然她们往咱们身边放探子,咱们也以牙还牙,往佟氏和四小姐身边安插人手的。”
宋蘅静默一瞬,道:“佟氏为人精明,而且她身边都是做久了的,较难入手。不过宋荔那边,才死了个琉璃,她脾气又不好,底下的小丫鬟的名额,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奴婢心中有个人选……”素锦摇摇头,不太确定这个计策管用,“短时间内,送到四小姐那边的人,怕也是不得她心意吧。”
宋蘅浅浅勾唇:“我们安插进去的,她大抵不会信。可若她自己挑中呢?”
“小姐的意思是?”
“你先去寻人,待人一入府,咱们就知道此计有没有用了。”
素锦点头离去,不多时便将人领进了汀兰水榭。
因是宋蘅要用,防着宋荔那边提前知道消息,二人都未敢走正门出入。
清清爽爽的绿衫丫鬟躬身行礼,“奴婢桂元,拜见小姐。”
桂元清凌凌的,人也秀气,圆圆脸,看上去十分憨厚。
宋蘅点点头,让她请起,又看向素锦。
素锦便介绍道:“桂元与奴婢一样,都在西厂当值,已问过都督,准予放行。”
“既然司北都督允许桂元来帮我,那就由素锦你帮她安排个祝嬷嬷乡下亲人的身份,不用太仔细,只知道受过祝嬷嬷恩泽便是。”宋蘅嘱咐。
“奴婢记下了。”素锦答道。
并未细问,为何挑选了早已暴毙而亡的祝嬷嬷的身份。
“宋荔虽则多疑,却也自视甚高。若计划顺利,该是她主动来寻你,自然会比你主动靠过去,来的信任!”宋蘅轻笑着,满是促狭。
……
宋荔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并未午睡。
窗外,胆大的丫鬟正嚼舌根子,说着不知道哪里的闲话。
宋荔最厌恶旁人看不起她,这小蹄子大肆扯闲,还不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正要喊人去教训一番,结果听了一耳朵,竟愣住了。
“今日柳芽回家瞧瞧她那个老娘,结果在街上被个乞儿撞了一下,边上馒头店的老板正揪着那乞儿打的厉害。”
“乞儿罢了,饿得要死自然去偷的,有什么稀奇。”
“这自然不稀奇,可柳芽下午回府的时候,柳芽就见了门上等着的那乞儿,好似要找咱们府里的哪个——原先跟着祝嬷嬷那个柳叶知道吧?柳叶说,那乞儿是祝嬷嬷哥哥家的独女,听闻家里遭了灾,特意寻到府里来找祝嬷嬷……祝嬷嬷早没了,这乞儿怕也活不成了。”